顧城軍一下就懵了,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結局,他不惜違抗顧城風的命令提前回到燕京,只是想把一切事實真相告訴她。♀
蘭桂坊那日後,他常常做一個夢,夢中,她身著一身新娘的喜服,雙手交叉于月復下,端端正正的站在昊王府的大殿之中,四周全掛滿了紅色的喜綢。
夢中,她朝他伸出手,嘴角略微上挑,一雙媚眼風情萬種地看著她,她臉上的輪廓稍帶些嬰兒肥,俏生生地朝著他笑,那是他記憶中兩年前的模樣。
他亦帶著微笑伸出手,想牽住她時,突然,四周的鏡象如夢幻扭曲,很快地變成了金壁輝煌的蘭桂坊大廳。
她身著二品王妃的朝服,身後是一群粉衣小妾,她依然端莊地笑著,可那媚眼深處,是那樣的冰冷、嫌惡、厭棄!
他瞬時就從夢中驚醒,心頭陣陣空泛寒涼,通宵達旦再也難以入眠。
從那開始,他開始擔心,甚至害怕,橫梗在兩人之間的誤會終有一天會把一切磨光,耗盡!
而現在,她說,這後院女兒的命運淪落至此,這一切是他造的孽,他承認,但他也有委屈。
他私掌燕北大軍的重權,顧城亦早有所覺,屢屢試探,而他不得不做足了戲,因為這些女人全是有心人授意接近于他。
他帶她們游遍燕京,送她們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其實這已是足夠蒙蔽所有人,可他的王妃卻因為太過好強,不願在人前人後示弱,派了府里的管事,將這些女子抬進了王府之中。
而他,能說不行麼?
兩年時間,府里多出五十多位的女子,看她日日周旋在這些女人之間,他亦心疼!
他幾百次決定把真相告訴她,可那時候的形式不允許他行差蹈錯半步,否則,他尚有能力自保,而她呢?她會成為他生命中的第二個祭品,他——早已輸不起!
所以,他極力縱容她,由著她大膽出衛,由著燕京城傳遍他懼內的笑話。
可他受不了,她神情漸漸的冷漠和眼底蓋不住的疏離。
今日,他以為自已終可以扳回一局,此從佳人在懷,夫妻同心!
可沒想到,她的反應竟大出他所預料。
他知道鳳繁星的性子可當真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眼看她就要跨出大堂,一個念頭迸射而出︰他再不攔,她就會徹底從他的生命里退出——
一時之間,腦子一片完白,竟什麼也顧不得,倏地一個掠影就擋在了鳳繁星的面前攔腰抱住,他的心口晦澀酸痛,他的手緊緊將她按進懷中,身體竟開始控不住地持續輕顫,他也恨的,恨她總是可以如此輕易放棄他,甚至不惜污辱了自已。
大堂中微微響起呼吸的急喘聲。
「星兒,我這是跟你鬧著玩,你可千萬別當真!」
「鬧著玩?」她邁不開腳步,也不反抗,經年的情緒終于在此刻全線崩盤,她狠狠轉首看著他,眼楮很冷,象碎冰,聲音更冷,「顧城軍,你給我放開,我鳳繁星心眼比針尖還小,無法忍下任何一種欺騙,包括所謂的善意!」
「我哪敢——」顧城軍顯然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實,馬上換上平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懼內狀,帶著微微的央求語氣,「星兒,你別氣,氣壞了,可不漂亮了!」
這時候,什麼顏面?什麼夫綱?屁都不值一個。
可她,卻氣得發抖,抬首,唇瓣輕輕顫著,「顧城軍,你很好,你很好,還來這一套,還有心情玩笑!」袖襟下,漸攥成拳,她努力平復胸口之內,欲將翻覆一恨感壓制下去。
他開玩笑?他都想當著所有的人給她跪下了,還開什麼玩笑?他胸口一陣氣悶,壓抑地輕輕咳嗽一聲,「星兒,我沒有,你冤枉我!我哪敢開你玩笑!」
「沒有麼?顧城軍,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好了,把真相道出後,把譴散她們當成賞給我的恩賜,然後,讓我對你感恩戴德!從此對你死心踏地?」鳳繁星說到此,低低笑了一聲,突然就掉了淚,除了上次半夜听聞他去蘭桂坊眠花宿柳後,她已經沒哭過,可今日,卻控不住了,「就象當年你開口讓我嫁給你時,因為你瞧準了,我鳳繁星無依無靠,需要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所以,你以上位者的姿態來娶我。而這些年,我在這後院之中過得如何,你當也是一清二楚,可你……護過我麼?」初入昊王府時那些最難堪的記憶,這一瞬象囚在魔盒里般全被釋放出來,原來,有些事、有些傷、不是你想忘就能忘得了!
他全身的神經剎那斷裂開,饒是隱隱猜測有這一天,但他的心還是被她的質問之辭,震碎。
他一直篤信以她的智慧足以應付這些女子,而她,確實也沒有讓他失望。
這兩年,他能把所有的心思騰出來,為景王顧城風效力,鳳繁星功不可沒。
他怔怔地站著住,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你錯在哪麼?」她淚掉得更歡,笑卻帶著幾分瘋狂,用全身的力氣擠出心中所有的怨和恚,「你錯在你太自信!你錯!你錯在你以為,我無家可歸,無父無母,除了依靠王爺您外,我鳳繁星邁不出王府半步!你錯!你錯在以為,我鳳繁星的一顆心當真是石頭做的,摔了,不會疼,不會碎!你錯,錯在你自以為你沒有負我,就可以把一切還原,可你漏算了時間,漏算了人心,漏算了天下沒有永不變質的愛——」
「星兒,我錯了,你要怎麼罰我都依你!從今日起,我顧城軍再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若有違此誓言,天打雷劈……」顧城軍捏緊她的腰間的衣裙,神情帶了一絲隱隱的狂亂,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茫然無助的脆弱,更是第一次在人前哭泣,她眼神哀慟中帶著決裂讓他的心血在那一剎那凝成漿!
一群粉衣小妾全都傻了,盡管燕京城所有的人都在笑昊王爺懼內,可她們多少都有些質疑。♀因為昊王極少回王府,更別提去王妃寢房宿夜,更何況,新的寵妾一個接一個地往府里帶,這都讓她們覺得流言不可信。
可現在,見昊王當眾差點給星王妃發下如此的毒誓,這……足以顛覆她們所有的認知。
「罰你?」鳳繁星突然抹了一把淚,神情一變,怒笑出聲,「行呀,顧城軍,又來這一套了,那本王妃就不客氣了!」話剛說完,突然劈手奪過一個奴婢手上的紅木茶盤,照著顧城軍有臉就摔過去,「你有本事就別躲,看我敢不敢打死你!」
突生的劇變,讓大堂中的粉衣小妾驚呆了,這這這,這簡直是謀殺——
顧城軍不避不閃,甚至連手臂都不擋鳳繁星狠狠朝他腦袋砸過來茶盤,唯有眸色帶了凌遲之殺伐狠狠扎向一群的粉衣小妾,「還不滾!」
一群小妾瞬時驚惶失措,個個提著裙裾爭先恐後地涌向大堂門口,一下全散開。
若說以前,鳳繁星也不是沒打過他,但多數是虛張聲勢,可這一回,是使了全力,但她見他沒有絲毫避開的意思,終究不敢直接砸在面門之上,手腕稍轉了個彎,砸在顧城軍的肩頭之上,可那股心頭怒憤一時之間消散不去,便一下接一下沒有絲毫手輪地砸著。
而他眸光如水,象彼時在川西水患時,帶著深情靜靜地瞧著她,這樣的顧城軍離她的記憶已太遙遠,乍然重見,她的心跳猛然加速,伴隨著極致的悲愴幾乎從胸腔中破血而出。緊緊攥住茶盤的手不可抑制地開始顫抖起來。
顧城軍覺察到鳳繁星神情更加不對勁,似乎連站也站不穩,正欲上前抱。鳳繁星卻猛地後退,「站住,你不要靠近我——」她尖叫起來,哀傷讓她的眸再一次蒙上了一層的霧氣,她迅速最大限度地弧度轉過首,別開眼線,她不想再看到這樣的顧城軍,兩年的孤寂歲月中,每一個午夜夢回,她就掬起一把土,一點一點地在自已心口蓋一座墳墓,將他活埋。
如今,這個墳墓已佔據了她整顆心!
「星兒,你不要這樣,你別把我推開,我顧城軍怎樣都不會放開你,你想要合離書,不用去找皇上,我顧城軍現在就告訴你結果,不可能!」鮮血從肩口的絲帛里慢慢盈透了出來,可他毫無所覺,這一刻,他亦無比彷惶,因為他發現自已竟然猜不透她的心思所在!
她說的對,他漏算了時間,漏算了人心。
「顧城軍,你什麼也別說,我不會听的,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我告訴你,既便你不讓皇上賜合離書于我,我也會離開你,大不了,我去犯七出之條,這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都是!」她心頭漸漸冷靜,她為自已方才的心慌感到可笑,她轉過首,哀慟的神情詭異般地褪卻,媚眼如絲,略微紅紅的瞳眸泛著水漾的潤澤,「顧城軍,你不會愛慘了我吧,什麼委屈都肯受下?這青天白日的,我鳳繁星可不敢造這個春秋大夢。」
顧城軍赤紅陰鶩的眼里瞬時灌滿殺戮氣息,「星兒,這樣的話本王只當你最後一次說,容忍昨夜那少年更是本王的極限,星兒,你要氣惱想怎麼樣發泄都行,但你要是敢——」邵景弘手下力氣倏然大了,一雙眸又暗又沉,多年的生殺伐斷讓他在面對真正的挑釁時,毫不猶豫地選擇直接將了對方的軍,他聲音冷冽在她耳邊,「本王知道你生母的落腳之處,如果你不想我動她,你最好把剛才的話全咽回去。」
他其實知道當年她執意來燕京的目的,她嫁給他的目的也並非純粹。
雖然他們兩人一開始就互相吸引,但兩人之間的身份相差太大,能很快走在一處,不否認,他看中了她的聰明,而她需要在燕京立足。
「啪——」鳳繁星感到腦子里所有的東西在一瞬間被抽光,她甚至連想都不想,狠狠地一掌煽了過去。
這些年,她沒少對他動過手,但打臉……卻是第一次!
「你母親在華亭路經營雨竹倌!」他生生挨下,不動,但語氣加重,「只要本王要追究,就算是顧城亦是她背後的人,也無濟于事,這可是先祖皇帝明令不可在蒼月境內開男伶倌!」
時值今日,他也沒料到二人會走到這一天,可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在兩年的歲月中,他不知不覺地深陷下去,而她卻漸漸抽身離開。
他篤信話令她周身冰冷,她不置一辭,嘴角若有若無地浮著她慣有的冷漠,她的眼中沒有他。
她的冷漠和眸中的堅決更讓顧城軍感到憤怒,昨夜她與那少年纏綿的畫畫如一道道閃電般從他眼前連連劈過,他的眸眼結著寒冰,無情地添上了一句,「你最好把本王的話記在心里,這種事,本王決不姑息,就算傷不得你,你身邊的人也要為你的錯付出代價。♀」
「呵呵!」一股血腥之氣直沖咽喉,她輕輕一笑,生生地吞咽了下去,而後慢慢笑開,那一笑,骨子里的烈性讓她周身泛出罌粟般的毒艷,「顧城軍,這才是真正的你吧,所謂的懼內,這些年當真是委屈了你。不過,我倒想問問,你是何時知道我母親的下落!更想問一聲,昊王殿下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嫁給你的目的,所以,這些年,你覺得我所受的罪是活該?」她心里很冷,她隱隱知道答案,可她還是想問。
可她不想說,盡管去燕京尋找母親是她從小到大的心願,她想讓她的母親看看,沒有母親關懷的孩子,照樣會長大。
可世間哪有一個女子願意賠葬自已的一生,只為了一個拋棄自已的母親?
她應了他,僅僅是因為她太想要一個家,要一份溫暖。
「一開始就知道,你嫁給本王之前,本王調查了你的事!」所以,她的心事,他向來知道,但今日親耳從她嘴里听到「目的」這兩個字,還是覺得失望。
原來如此!兩人當真是絕配!她知道,這一段情走到這終于是窮途末路,她笑,「好,你主宰了一切,但是我鳳繁星的心,你這一生一輩子也別想觸得著,既使我死,也要把心爛在身體里,也不會給你分毫。」
她轉身離去,全不見他的臉色已變得灰白一片。
鳳繁星回到了自已的寢房,顧城軍知道這時候她需要冷靜,而他也要時間好好把心靜下來,想著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他是當真想好好寵她,但她的性子太烈、太 ,他如果壓不住她,他擔心她遲早會惹出天大的禍事,尤其是這一次她背著他把顧寶嵌從恩澤寺弄出來。
所以,他決定先晾她一陣,便獨自來到自已的寢居。沐浴後,他亦覺得周身疲備,便躺下休息,想不到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他還是被外面的疾呼聲給吵醒。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寢房屋頂上方傳來低低的喚聲,聲未斷,人已至從屋檐之上縱身跳到他的床榻之前,剛落腳,未站定,一放眼,便定格在顧城軍的臉上。
西索月倒吸了一口氣,他一路提氣狂奔,瞬時內力從丹田崩散,腳底一滑,驚呼了一聲跪了下來。
顧城軍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這西索月是禁軍統領,幾時見過他如此失態。
顧城軍懶得開口,冷著臉看著西索月拿眼問他。
西索月馬上垂下首,不敢看他,中口低語提醒,「殿下的臉……」
顧城軍抬腳移步到銅鏡前,納悶地往壁上的銅鏡一看,臉刷得綠了。
只見一個五爪印根根清晰無比地貼在自已臉上,昨日早晨鳳繁星一巴掌照著臉蓋過來,他當時被她的話氣糊涂了,既沒覺得疼,也沒想著那巴掌會在自已臉上留印。難怪昨日進來侍候他就寢的丫環低著首連正眼也不敢瞧他一眼,顯然全都瞧見了。
「西索月,你私闖王府,最好有急事!」顧城軍只覺全身的熱血瞬時逆流而上,最後匯集到大腦,幾乎從眼眶里噴發出來,也顧不得用手擋臉,指著西索月厲聲大喝,「說,什麼急事!」
其實顧城軍也明白,西索月能來找自已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則,西索月身份上擺的是顧城亦的親信,怎麼會來昊王府,只是一時間惱羞成怒,便逮了人亂撒氣。
「王爺,挽月小築……出事了!」西索月整了整嗓門,斂去臉上尷尬之上色,盡量擺出一臉公事的神情,雙手一揖,飛快道,「前夜皇上和慶安公主聯手狙殺景王殿下,幸得賀錦年相助,景王殿下逃過一劫!當下,皇上已派林衛民執兵符暗中出城,下官得的消息時,林衛民很可能是要前往燕西,調集燕西大軍十萬,準備圍堵燕京城。」狙殺景王顧城風後,雖然顧城亦和慶安的人幾乎全軍覆沒,但景王的影衛也損失慘重。
顧城風安全撤回挽月小築後,現在所有的影衛皆調回挽月小築保護顧城風的安全。而他得了這個消息,他自然不敢前往報信,因為挽月小築外肯定有顧城亦的眼線。
幸好,從部下禁衛軍那里得了消息,昊王竟然提前從燕北回到燕京,顧不得沖撞,他是直接翻牆而進直闖顧城軍的寢房。
顧城軍這一听,驚出一身冷汗來,他悄然回燕京,避過所的的影衛,想不到燕京城竟發生這麼大的事,而他竟在蘭桂坊廝混了一夜後,還和鳳繁星鬧上這一出。
西索月早在顧城亦登基前就是景王顧城風的人,這麼多年,他潛伏在顧城亦身邊,從來不傳遞任何一絲消息。
甚至包括慶安和顧城亦聯手狙殺顧城風,西索月也不敢事前透露半分。
但這一次不同,一旦顧城亦的兵馬調集到燕京城下,代表著五年前的宮變再一次開始,既使顧城風最後能扭轉局面,但燕京城必定血流成河。
顧城軍神色一厲,「林衛民?想不到顧城亦還留有這一手!那景王呢,景王殿下有什麼命令!」顧城軍馬上意識到事情嚴重。
林衛民是林皇後的兄長,在林皇後歸皈後,林氏一族迅速沒落,林皇後的幾個在軍中述職的兄長同時交出掌管的權力,林衛民則奉旨譴送林皇後去五月山。
「下官不知,下官暫不敢近挽月小築,恐怕那里有皇上的眼線盯著!」
「做得好,你馬上盯緊林衛民,本王即刻去挽月小築把情況報告給景王殿下!」顧城軍蹙著眉照了一下鏡子,也顧不得被人瞧見了丟臉,換了身便袍便騎馬離開昊王府。
顧城軍一路風馳電掣地來到挽月小築。
此時的挽月小築的尸體已被清理干淨,但地面上的血水還沿著石縫里的積水緩緩流淌著,顧城軍沒有下馬,直接奔赴凰宮,一路所見,亭台樓榭破壞得厲害,花草樹木更是無一幸免于難,甚至有一株百年的紅杉被連根撥起。
顧城軍眉峰越蹙越緊,到了長廊處下馬,縱身躍起,連連翻過幾個樓台,卻在雀台附近被葉明飛攔下。
「殿下,您來得正好,快勸勸景王殿下,景王殿下心情不好,他……」
「林衛民去燕西調兵譴將!」顧城軍直接打斷葉明飛,神情緊崩,「本王的燕北大軍要是調譴,就算是先鋒騎軍,最快也要後日才能到達。」
「昊王殿下請放心,殿下已收到消息了,已做了應對!」葉明飛滿臉倦色,梧晴雪服了西海龍珠後,在雲淚的調理下,剛剛救回一條命,這顧城風也不知道哪里不對勁了,地宮出來後,就提了一壇酒,躍上雀台,舞了兩夜一天的劍,那劍氣所到之處,連天空的飛鳥都死了一大片,他們更無人能近身半步。
可更令他們擔心的是,顧城風竟然一邊飲酒一邊舞劍,時間如此之長,只怕連普通人都受不起。何況,顧城風在多年前曾受過重創,被送治桃園谷後救治了半年方能離開桃園谷,他的身體經不起大悲大創,而這一次被顧城亦狙殺,又受了傷未曾醫治,再這樣自殘下去,眾人極擔心顧城風會舊患發作。
「哦?什麼安排?」顧城軍不解,眉鋒高挑,「林衛民這根難啃的骨頭難道也肯听殿下的號令?」顧城軍心情壓抑,又見葉明飛眼光時不時的瞟向自已的臉,心情更加煩燥,既然顧城風已知道,那肯定就不會有事,他也懶得听細節,拂了拂手,「既然沒事了,那本王先撤,本王的心情也不好,有事讓影衛給昊王府傳遞消息。」顧城軍沒想多,轉首便離開。
「昊王殿下,您還是去看看景王,屬下不知道該怎麼說!」
顧城軍泄了氣般地停住腳步,嘆了嘆氣,「算了,就跟你走一趟。」
顧城軍隨葉明飛走到雀台之下,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見所有的影衛皆站在雀台的三丈之外,而三丈劍氣之內,地面全部開裂,天空無辜經過的飛鳥被劍氣所傷,橫尸在地上達百只。
而四周的花草樹木的枝葉全部被劍氣斷開,散了一地。在劍氣飛舞時,還卷起落葉飛花在空中旋轉,顧城風如仙人般在群花中挽出一個一個的劍花浪影,極為賞心悅目。
「景王殿下平白無故為什麼練御殺訣,發生了什麼事?」御殺訣是葉明飛師父的獨門殺技,殺傷力極強,除非高手對決,一般都不會派上用場,因為劍氣過處,很容易造成誤傷。但練此劍法,功力消耗極大,別說是兩夜一天,就是兩個時辰,也是吃不消,難怪葉明飛等人如此緊張。
饒是顧城軍也站在三丈之外,仍感覺到心氣浮燥,氣血翻覆,這若是平常人,就算是五丈之外,也會被劍氣所傷。
葉明飛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想了相,便將東閣到了挽月小築後的事,以及申鑰兒很可能附身于賀錦年之身,最後道,「小雪服下西海龍珠後,我和雲淚便帶她回寢房療傷,東閣先生後來也為晴雪點了七魂燈,安她魂魄。可沒過兩個時辰,影衛來報,說景王殿下獨自在雀台狂飲舞劍,就一直舞到現在!」
顧城軍在听到申鑰兒就是賀錦年時,雖然很吃驚,但一想到賀錦年在闈場內突然表現出的神技,便不再問什麼。他冷靜地看著看台上白影翩躚,挽著一個個劍飛,時而縱身飛起,時而俯沖而下,那如龍狂吟的氣韻直看得人熱血沸騰。
若是欣賞一時半刻,他一定是鼓掌,可這兩夜一天了,那簡直是自殘的一種方式。
眾人正愁眉不展之際,影衛回報,「昊王殿下,赤焰等人帶了一個少女,她說她叫六月,說要進挽月小築找賀五公子!」
「六月?」戴少銘腦子里晃過一個美貌少女的臉,見顧城軍一臉疑色,便解釋道,「她是賀錦年的貼身侍婢,听說得寵得很,賀錦年把身邊的影衛都用來保護這個丫環了!」
「她來找賀錦年,賀錦年現在還在挽月小築?」顧城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葉明飛給他信息量實在是太大,莫怪他一時半會听了消化不了。
之前葉明飛懷疑顧城風是在地宮內和賀錦年獨處後,出來時大受刺激方舞了兩夜一天的劍,他听了,腦子里也是一片渾沌,顧城風是什麼人,年紀雖比他還小上兩歲,但從小到大就是個冷情冷性的主。
先帝駕崩,幾個兄長相繼被顧城亦殺死,嫡位被奪,雙眼失明,也不曾見過他失態,這會,在這節骨眼上,會為了賀錦年失態至此?
「蒼天,那殿下出來前遇到東閣先生了,他吩咐東閣先生把賀錦年帶出地宮。可東閣來給梧晴雪放七魂燈時,把這任務交代給我了,我卻給忘了,這這這賀錦年她可是個路痴!」葉明飛突然重重拍了一下額頭,難怪他總感覺有所遺漏了什麼,他這才想起,問眾影衛,「你們這兩日有沒有瞧見賀五公子!或是見他離開挽月小築?」
眾人皆回答沒有。
雀台之上,顧城風連連挽出幾個劍花後,突然身如游龍般貼著地面前行,一掌吸住擱在雀台邊的酒壇上,迅速迎體向上,仰頭狂飲一口後,輕輕一擲,那酒壇便穩穩落在原位。
一口酒盡入月復中,一轉身,劍指蒼天,口中輕輕吟唱,「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此時,葉落花飛,天地似乎一片渾沌,劍氣將四周所有的聲、影都隔絕開來,他如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毫無顧忌地思念、流淚——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她于他象是一場被詛咒的愛,在她是申鑰兒時,因為兩人立場不同,她是大魏女兒,又是秦邵臻的護衛,況且她的性情是那樣堅定執著,她象一個殉道者,一生只為了一個目地而生存,那就是為了秦邵臻。
而是是蒼月的景王,他不僅要拿回屬于自已的皇權,更要立足于統一天的重任,注定了他與她之間背道而馳的命運,他甚至找不到接近她的理由。
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障礙消失了,沒有秦邵臻、沒有申氏一族,更沒有大魏,她就在自已的身邊,並願意效忠于他,可他依然無法接近她,甚至連思念都會成為一場笑話。
誠然,他亦想過,或許多年後,隨著申氏一族從蒼月大陸上消失,她會漸漸遺忘,或許有一天,她願意靈魂歸位,伴在他的左右。
可時間往往是愚弄世人最大的罪魁禍首,因為時間會讓她慢慢少成翩翩少年,當有一天,她懷抱佳人時,于他,情何以堪?
而此時,賀錦年正被困在地宮的某一處,她奄奄一息地靠在青石牆邊,眸光略顯遲鈍地望著前面的一塊巨石,她不知道這是什麼鬼地方,只能確定是在挽月小築地下宮陵的某一處,但這里與前晚所見顯然是大相徑庭,因為這里好象沒有被開發過,沒有水道,沒有浮雕,連光線也是從那塊巨石後的小洞中微微折射了進來。
這里好象是在然的岩洞,牆壁和地面全是天然的青石地,可能這里的濕氣和溫度都不錯,她茫然四處亂竄時,還看到石縫里長出了不少的小花朵。
她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繞到這一處的,在她想掐死申鑰兒的肉身時,東閣出現了,他只告訴她,申鑰兒的肉身上封印著她的靈慧魄,必需讓她活著,待有一天找到開啟封印之鎖的有緣人時,她從此就不會再受路痴的困擾。
她一時不解,她路痴不是在這個時空後才開始,而是在二十一世紀就有這個毛病,難道,她的靈慧魄是在她穿越之前就被人封印?
可東閣沒有給她任何答案,便離開申鑰兒的寢殿。
她在那里又呆了半個時辰後,直感到有些月復饑,方想到離開。
可剛走不到一盞茶時,她就發現問題來了,這里沒有日月星辰,無法給她方向感。她本想繞回寢殿,等人來找她,卻繞來繞去,繞到了這個鬼地方。
已經兩夜一天了,她心中把所有的人都咒了一遍後,可上天沒有顯靈,沒人來尋找她。
她現在除了瘋狂地擔心小六月外,就是想好好吃一頓,因為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連爬的力氣也沒有了,更令她感到恐懼的時,兩夜一天的無眠,她現在感到眼皮沉重,大腦開始進了渾沌的狀態。
她知道,一旦她睡著,就等于靜等死亡。
所以,她只敢坐著,不敢躺下,甚至連腦袋都不敢靠在岩石上,每一次昏昏沉沉,腦袋重重一沉時,她會從暫時清醒過來,然後,她開始深呼吸,這是她唯一求生的手段,她希望,顧城風的人尋找她時,她還能听到他們的呼喚。
石縫里的光線開始傾斜,從日照光線的強弱判斷,她想一天又要過去了。
這一夜,她時不時地咬著自已的指頭,極力地用自我交談的話式在大腦中問自已,人的極限究竟可以忍耐多少天不眠不睡呢,她知道申鑰兒可以忍受七天,可這個身體,恐怕到明天就會出現嚴重的月兌水狀態……
「錦兒……錦兒……」
突然,耳邊隱隱約約听到幾聲呼喚,是顧城風的聲音,象是隔了幾道的岩石壁傳來的回音。
在這寂靜之時,在這生死攸關之時,听到有人呼喚自已的名字,如天籟,她撐了撐身體,可她能熬到現在是拼著一股意念,如今听到他的聲音,心里一下踏實了下來,饑餓和疲勞同時侵襲她的身體,她的雙腿根本沒力氣站起來,她只好有氣無力地回應,「殿下,我在這,我在這……」聲音果然軟綿無力,別說隔了幾道岩壁,就是隔一堵牆也未必能听到。
這一生,還從未經歷過這樣漫長的饑餓和如此深重的恐懼。
沿著牆滑坐在地,她撿了地上一塊石頭,狠狠地敲著岩壁,希望顧城風能循著聲音找到她。
「錦兒!」他見她坐靠在石壁上,眸光閃過鈍痛,飛快地到她的身邊,俯身將她從冰冷地青石地上抱起,急急地檢查她是否受了傷,一絲慌亂便這樣從滿腔的焦灼里剝離而出,「你以後要是不識路,就乖乖在原地等我,我自會找到你!」
昨天一章要是一大早就看的親請重看,月是早上九點後才修掉,不知為什麼,上傳時,漏掉了其中一大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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