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 第六十八回 拒親

作者 ︰ 瑾瑜

余下陸明萱看著丹青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夜色當中,再被迎面而來的冷風一吹,腦子才漸漸清明起來,隨即便暗暗罵起自己來,你這是在不高興哪門子的勁兒,凌世兄能娶到國公府的正牌姑娘,你該為他高興不是嗎?

而且凌陸兩家本來就是有婚約的,凌世兄娶了國公府的姑娘,以後國公府還能不提攜他這個姑爺不成,再加上福慧長公主與陸文逐一起使力,不愁他以後不能飛黃騰達,到時候你也多少能獲利幾分不是,畢竟凌世兄能有今日,說來你還功不可沒呢,看凌世兄的樣子,也不像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你不但該為他高興,還該為自己高興不是嗎?

陸明萱這般一想,心里總算好受了不少,只是胸口依然有些微的憋悶,不過這憋悶很快便被她歸因為了才這麼短的時間內凌孟祈的親事便有了著落,自己的親事自己的後路且不知道在哪里呢,看來等凌孟祈傷好搬回四知館以後,自己就該讓他幫忙為自己與趙彥杰牽線了。

再說虎子得了丹青的話回到汀瀾院後,凌孟祈立刻便問道︰「怎麼樣,萱姑娘都說了些什麼?」

虎子將丹青轉述陸明萱的話一字不漏學了一遍,——當然,丹青只轉述了前半段,後面陸明萱斥責她並說凌孟祈好容易娶到了國公府的姑娘,該好生捧著供著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說,末了苦著臉道︰「看來萱姑娘對少爺什麼想法兒都沒有啊,不然怎麼會說自己只是‘外人一個’,不能為少爺參謀什麼,請少爺自己拿主意?」

凌孟祈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雖听了虎子的話滿心不受用,但卻不得不承認,也許陸明萱對自己是真什麼想法都沒有,不然她多少也該表現出幾分不高興來不是嗎?

這個推測讓凌孟祈本能的不想接受,于是只能遷怒虎子︰「你怎麼就知道她對我什麼想法兒都沒有,她才多大年紀,指不定根本沒想過這些甚至根本不懂這些呢,焉知她以後就不會對我有想法兒?反正她年紀還小我年紀也還不大,我等得起!」

可心里卻滿是不確定,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不懂這些,看來是真對自己沒有過那方面的想法罷?不行,自己不管用什麼法子,都得讓她對自己生出那方面的想法來才成,所幸她年紀還小,自己還有的是時間來讓她發現他的好,將她最終變成他的!

虎子聞言,囁嚅道︰「可老國公爺已決定要將二姑娘或是五姑娘許給少爺了,少爺難道還忍心委屈萱姑娘將來做妾不成……」

話沒說完,已被凌孟祈一個暴栗敲在頭上,沒好氣道︰「我怎麼可能讓她做妾?你沒听說過一句話牛不喝水不能強摁頭嗎,老國公爺雖說了要將二姑娘與五姑娘中的一個許配給我,那也得我答應啊,我不答應,老國公爺總不能強迫我罷?」

若是他剛來定國公府時,陸明麗與陸明欣兩人中隨便哪一個願意下嫁于他,他一定都感激不盡,以後也一定對其愛重有加,讓其絕不後悔這輩子嫁了他,可她們在知道他的處境後都對他退避三舍,就跟他是洪水猛獸似的,惟恐被老國公爺許給他以履行凌陸兩家的婚約,如今一見他處境好了些,又都湊了上來,上趕著要他娶她們,她們到底拿他當什麼人了?他哪怕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也絕不會娶這樣見風使舵,唯利是圖的女子為妻!

更何況他心里還早已有人,並認定這輩子非她不娶了,又怎麼可能另娶他人?

虎子想了想,道︰「老國公爺自然不會強迫少爺,可少爺就真舍得將這大好的機會白白放棄嗎?五姑娘也還罷了,二姑娘可是國公爺的女兒,雖是庶出,也是親生,若娶了她,何愁國公爺以後會不提攜少爺?指不定我們還能借著國公府的勢,將臨州那本就該屬于少爺的一切都給奪回來呢!」

「如果要借勢,皇宮里那一位的勢豈不是更大更好借?」凌孟祈冷誚一笑,說出來的話冰冷而無情,「反正都是賣,我如果真要賣,賣個勢力更大的豈非更劃算,唯一的區別也就是到底賣前面還是後面而已!我早說過,我想要得到的東西我自會憑自己的本事去得到,用不著靠出賣色相來讓別人施舍!」

虎子想起自家少爺這些年來的種種艱辛與不容易,本來還想再勸勸他別輕易放過眼下這個大好的機會,畢竟與大皇子鬼混和與陸明麗成親這兩件事之間,還是有本質區別的,但忍了忍,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自家少爺這輩子得到的實在太少過得也實在太苦了,難得出現個萱姑娘讓他放在了心上,若是錯過了,他豈非得難過一輩子,後悔一輩子?

第二日,國公府上下便都知道了凌孟祈以‘業未立,何以成家?且也不忍心委屈了國公府金尊玉貴長大的姑娘’為由,婉拒了老國公爺要將陸明麗陸明欣兩人中的一個許給他的好意,還說當年凌陸兩家的婚約不過是凌相與老國公爺的一時興起罷了,究竟還是要看緣分的,請老國公爺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覺得定要許他一個孫女兒方能安心,難道不結親兩家的交情就會不作數了嗎?

如此一來,不但陸明欣成了一個大笑話,原本以為自己十拿九穩的陸明麗也成了一個大笑話,二人在將對方罵得半死,更將凌孟祈罵得半死的同時,不約而同稱了病,躲在各自的屋里再也沒臉出來見人了。

但事情還沒完,就在陸明麗稱病之後的不幾日,陸大夫人以最快的速度為她定下了一門親事,對方是現任安國公夫人,也就是陸大夫人娘家大嫂娘家的一個佷兒,不但是嫡出,還年紀輕輕便有了秀才的功名,家里也頗過得,是一門極為難得的好親事,連陸老夫人與陸中冕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來,欣然答應了這門親事,雙方議定待陸明麗一及笄便舉行婚禮。

消息傳到陸明萱耳朵里時,陸明萱的第一反應便是這門親事一定有問題,因為上一世陸明麗的親事尚且沒有這麼好,不過才被許給了五城兵馬司東城指揮使的嫡幼子為妻而已,這一世她與她姨娘大大的得罪了陸大夫人,陸大夫人又怎麼可能會讓她好過?

只是陸明萱卻什麼也不能說,而且也沒機會說,陸明麗自定了親事後,便被陸大夫人以要繡嫁妝為由,別說與陸明萱等人一塊兒上課,跟著陸大夫人學習管家接見客人出門赴宴了,被拘得等閑連自己的屋子都出不了,陸明萱就算想提醒提醒陸明麗,那也得她先能見著人再說,更何況她拿什麼去提醒陸明麗,陸明麗又會不會相信呢?畢竟這門親事表面看來,的確挑不出任何毛病,不然陸老夫人與陸中冕也不會答應了,陸大夫人雖不是陸明麗的親母,陸老夫人與陸中冕卻是其親祖母與親父,她只能三緘其口。

與陸明麗鬧了個大笑話後,到底還撈著了一門至少暫時看來還挺不錯的親事相比,陸明欣就要慘多了,反正她年紀還小,且連身為長姐的陸明雅都沒有定親,陸二夫人不給她定親是任憑誰也挑不出半點不是來的,所以她與她姨娘只能加倍的在陸二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就盼著將來陸二夫人別將她許個跛的瘸的,毀了她的終生。

所幸陸二夫人就算如今比先時強勢了不少,終究是個心腸軟的,也做不出太過分的事來刁難她們母女,她們母女的日子方不算那麼難過。

但陸二夫人不刁難陸明欣與她姨娘,卻並不代表陸明雅就願意放過她們,陸明雅素日無事時尚且以欺負陸明欣為樂,更何況如今陸明欣不但打了她母親的臉,害她母親生了一場大氣,還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去肖想凌世兄那樣神仙一般的人物?她是說過寧願將凌世兄便宜給陸明欣這個小婦養的,也不願便宜陸明萱那個賤人,但最好是凌世兄誰也不娶,她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所以陸明欣接下來的日子有多難過,可想而知,如此內外里一夾擊,不出幾日,她便真的病倒了,躺在床上渾身滾燙,滿嘴的胡話,一度差點兒病死過去,還是她姨娘去求了陸中景與陸二夫人,日夜不離衣不解帶的照顧在她床上,方將她險險拉了回來,其時已是臘月中旬,不幾日就該過年了。

自然的,沁芳齋的姑娘學堂也因此而再次停課了,陸明萱與陸明芙便商量著欲去回了陸老夫人,今年早些家去,一來可以陪陪戚氏,二來戚氏如今月份重了,只怕忙不過來家里的年事,她們回去也好幫襯一下。

陸老夫人听說後,卻說好歹讓她們等到過了小年夜,闔府上下一塊兒吃了團圓飯後再家去,到時候陸明鳳也自宮里回來了,她們姐妹也好親香親香,——自上次陸明鳳應定宜公主邀約進宮去賞花後,便一直住在徐皇後的鳳儀宮沒有再回國公府來,故陸老夫人有此一說,還說她們家的年貨她自會著人去準備,她們家去後只消稍事安排一下便可以安心過年了。

陸老夫人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陸明萱與陸明芙還能說什麼?只得答應了老人家的要求,等到過了臘月二十三再家去。

在此期間,陸明萱還悄悄去汀瀾院看過凌孟祈一回,卻是為與他送積芳閣干股契紙去的,她既說好了要給他三成干股,自然就要說到做到,那日過後不久,便借口要丹青家去送東西給戚氏,請張嬤嬤代為安排了一輛車送丹青出府,然後趁此機會去了一趟積芳閣,帶回了小遲師傅特意為凌孟祈做的分股契紙。

其時凌孟祈身上的傷已好了不少,也能勉強扶著虎子的手在屋里走上幾步了,听得陸明萱的來意,他本來還想拒絕的,但想著自己若真拒絕了,只怕陸明萱又該對他心生愧疚不敢見他了,只得簽了那分股契紙,算是接受了陸明萱的干股,心里則想著,橫豎以後兩人都要成一家的,到時候不但這幾成干股,連同他的整個身家性命都是陸明萱的,如今自己也不算白佔她的便宜,便也釋然了。

本來凌孟祈還想問陸明萱,對自己拒絕與陸明麗或是陸明欣結親有什麼想法的,會不會覺得自己太不識抬舉?打算以此再親自試探試探她的,但想著這未免也太露骨了一些,若是嚇壞了她可就不好了,到底強忍了沒問。

他卻不知道,陸明萱听說他拒絕了陸明麗和陸明欣後,雖暗自為他惋惜,惋惜之余,心里卻隨之浮上幾分莫可名狀的愉悅來,只不過就跟之前她聞得他要與陸明麗和陸明欣二人中的一個結親時攸地升起來的那幾分莫可名狀的不愉快一樣,也很快被她有意無意忽視了而已。

臘月二十日,陸明鳳自皇宮里回了定國公府,將近三個月不見,她看起來又長高了些,也越發有妙齡少女的風情了,一舉一動都說不出的好看。

在榮泰居見過陸老夫人並大家伙兒後,陸明鳳便先回了自己的擷秀閣整理箱籠,並分發自己自宮里帶回來給大家的禮物。

陸明萱與陸明芙各收到了一匹時新的妝花緞子並一對鐲子一對珠花,這禮物不算太重卻也不輕了,姐妹二人瞧過以後,便商議著去了擷秀閣向陸明鳳道謝。

陸明鳳著一襲家常的湖綠色對襟褙子並月白挑線裙子,正領著自己的幾個大丫鬟在整理箱籠並書籍之類的,讓陸明萱與陸明芙意外的是,陸明雅此時竟也在擷秀閣,正滿臉是笑的問陸明鳳宮里的情形,陸明鳳忙得不行,還要時不時的抽空與她說上幾句,心里有多不耐煩,可想而知。

所以當瞧得陸明萱與陸明芙進來時,陸明鳳近乎是如蒙大赦般扔下手上的東西,便親自迎了上前,笑道︰「正想著我回來了,兩位妹妹偏又要家去了,我們得趁這幾日好生親香親香呢,可巧兒兩位妹妹就來了。」

又吩咐丫鬟︰「快去沏滾滾的茶來,再把我從宮里帶回來的點心端一些上來,給兩位妹妹也嘗嘗。」

陸明萱與陸明芙先給陸明鳳行了禮,又見屋里的桌上榻上都擺滿了東西,不由歉然一笑,道︰「大姐姐正收拾東西嗎,那我們來得不巧了,要不還是等明兒大姐姐收拾從容了我們再來?」

陸明鳳一听這話心里便舒坦,暗想比起陸明雅這個自詡國公府嫡小姐的人來說,陸明萱與陸明芙雖只是旁支姑娘,為人處事卻比其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因笑道︰「哪里就急在這一時了,況又不要我親自動手,我不過是瞧著丫頭們收拾而已,不然也抽不出空來與三妹妹說話兒不是?」

陸明萱與陸明芙便又屈膝給陸明雅行禮,陸明雅起身還了禮,笑道︰「我也是來向大姐姐道謝的,想不到兩位妹妹與我想到了一塊兒去。」心里卻是將二人罵了個半死,暗想兩個專壞人好事的賤丫頭,等她將來事成做了娘娘以後,看她怎麼收拾她們!

原來陸明雅如今存了一樁心事,便是想通過討好陸明鳳,將來能讓陸明鳳同意她嫁給大皇子做側妃,等到大皇子登基以後,她怎麼也少不了一個妃位罷?雖然到時候仍得屈居陸明鳳之下,可只要能將陸明珠那個賤人踩在腳下就足夠了,——陸明雅前陣子被陸明珠欺負得狠了,她本就是要強的性子,礙于陸明珠的身份卻敢怒不敢言,心里有多憋屈,可想而知。

漸漸便生出了定要將陸明珠踩到腳底下,將她加諸于自己身上的恥辱百倍千倍還回去的念頭來,可陸明珠是長公主之女,本身又有縣主的封號卻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她就算將來嫁給了皇子,做了王妃,也輕易奈何不得陸明珠,更何況以她的身份,怎麼可能嫁得比陸明珠還要好?饒百般不想承認,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所以她很快便將目標鎖定在了大皇子身上,大皇子身為當今皇上的嫡長子,就算如今皇上寵愛羅貴妃和羅貴妃生的四皇子,難道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廢嫡立庶不成?因此大皇子將來勢必是要當皇上的,她要將福慧長公主和陸明珠踩在腳下,除了做未來皇上的女人,哪里還有更好的路?更何況大皇子其人她還見過,生得雖不若凌孟祈那般風華絕代,卻也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能嫁給這樣一個將來要成為天下至尊的男人,哪怕只能委屈做小,她也心甘情願。

至于陸明鳳可能不會同意她嫁給大皇子做側妃一事,她是壓根兒沒想過,就算陸明鳳是大皇子的嫡親表妹,也不能攔著不讓大皇子娶側妃納妾室不是?既然陸明鳳想母儀天下,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就得有所付出才成,到時候指不定為了賢名,她還得主動為大皇子納小也未可知,可外面選來的女人又哪里及得上自家妹妹來得可靠,既然總得給大皇子納新人的,選她豈非比選外人來的強十倍百倍?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陸明雅才會第一時間趕來了擷秀閣奉承陸明鳳,想著如今離陸明鳳及笄還有大半年,若是這大半年里自己將陸明鳳奉承得高興了,指不定到時候她出嫁之時,便能讓自己以滕妾的身份一塊兒嫁過去呢,只要嫁了過去,憑她的品貌,難道還能掙不上一個側妃當不成?

卻不想出師未捷,自己前腳才來了擷秀閣,那兩個賤丫頭後腳竟也跟了來,真真是可恨,——不過那兩個賤丫頭過幾日便要家去了,如今的情形是陸明麗與陸明欣兩個小婦養的一個被拘在屋里繡嫁妝,一個病得床都起不來,陸明珠那個賤人又一貫高傲,並不常過來國公府,到時候能日日陪著陸明鳳的便只有自己,她還是大有機會的。

這般一想,陸明雅心里好受了不少,又有心情與陸明鳳幾人說笑了,姐妹四個吃著點心喝著熱茶說著閑話兒,至少表面上看來是一派的其樂融融。

其間陸明萱幾次都想找機會側面問問陸明鳳,在宮里這麼長時間可有發現了大皇子異樣的,但到底還是忍住了,萬一陸明鳳哪日在大皇子面前說漏了嘴,大皇子心里本就有鬼,只怕立時就能確定那日在幽幽谷外的人是她,到時候的後果又哪里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晚間陸老夫人讓人在榮泰居擺了兩桌酒為陸明鳳接風洗塵,因想著過幾日便是小年夜的家宴,便沒有驚動老國公爺和老爺們一輩的,亦連小一輩的爺們兒也沒叫,只女眷們聚在一起吃了頓飯,飯後又說笑了一回,便各自散了。

如此過了兩日,便到了臘月二十三日,國公府上下自有一番忙活,但這些忙活都與姑娘們無甚關系,她們只需要等著出席晚上的家宴即可。

家宴上,陸明萱見到了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的陸明麗和陸明欣,陸明麗著杏黃暗繡流雲百福遍地蓮褙子,系一條十二幅的灑花細綾月華裙,看起來雖比先時沉寂了不少,但氣色還算不錯;陸明欣卻瘦得快要月兌了形,身上簇新的玫瑰紫對襟妝花輩子與蔥黃綾襦裙掛在身上空蕩蕩的,就跟是借別人的來穿一般。

兩人只在方進來廳里給眾長輩請安時開過口,之後便一直微垂著頭面無表情的站著,安靜得就像是空氣一般。

不過在凌孟祈由陸文逐和陸文廷扶著進來時,二人面無表情的臉上到底還是平添了幾分羞憤,看向凌孟祈的目光也跟淬了毒的刀子一般,若眼刀能夠殺人,只怕凌孟祈的身上這會兒已經好幾個窟窿了。

想想也是,如今她們的後半輩子已等于是被凌孟祈給毀了至少一半,陸明麗就算已許了人家,如今看來還是一門難得的好親事,但畢竟還沒出嫁,那她的命運就還掌握在陸大夫人手里,她不但要擔心陸大夫人在嫁妝、禮數、陪嫁的下人、出嫁後的來往……等一系列事宜上為難她,更要擔心萬一出嫁前這麼長的時間里,陸大夫人給她整出個「臥病不起」、「暴斃」之類的,她上哪里說理去,難道陸老夫人和陸中冕還會為了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嚴懲陸大夫人這個為定國公府生了嫡長子和嫡長女,又有皇後娘娘和安國公府撐腰的當家主母嗎?

陸明欣就更可憐了,後半輩子還不知道會落到哪里去……她們又怎麼可能不恨害她們陷入如今這般艱難處境的凌孟祈?

可她們卻不想想,若不是她們見風使舵,風吹向哪里腰便彎向哪里,別人又怎麼可能騎到她們的背上去!

對二人的怨懟,凌孟祈卻似渾然不覺一般,微笑著上前依次給老國公爺陸老夫人等人見禮,老國公爺本就看重他,就像他說的那樣,難道不結親兩家的交情就不作數了?是以仍是先前怎麼待他,如今怎麼待他,趕著他噓寒問暖了好一陣方罷。

陸老夫人的感情就要微妙一些了,本以為凌孟祈定然會選陸明麗的,那樣他便成自己的親孫女婿了,雖不受家里待見,一輩子都有可能回不了臨州,陸明麗跟了他免不了要吃些苦頭,但誰叫自己喜歡他呢,這些也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誰知道他竟拒絕了陸明麗,這就讓陸老夫人免不得有幾分不痛快了,就跟買東西似的,本來一樣東西無論店主如何推薦,自己都從沒想過要買的,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忽然覺得那東西也不算太差,改變了主意要買了時,店主卻又怎麼也不肯賣了,——這不擺明了是在拿喬嗎,我還沒嫌棄你屈尊來俯就你呢,你倒還先嫌棄起我來了,什麼道理!

所以陸老夫人對凌孟祈的態度稍顯冷淡,只問了一句︰「身上的傷可又好些了嗎?」便再無他話。

但陸老夫人的態度並不能影響其他人的態度,除了她老人家和陸明麗陸明欣以外,其他人待凌孟祈都很是熱情,尤其是福慧長公主和陸中昱,更兼有陸文逐寸步不離的跟著他,言語行動間都說不出的親熱,倒襯得陸文廷幾個他真正的兄弟都要倒退一席之地了。

其實也怪不得大家都對凌孟祈熱情有加,他在屋里窩著養了兩個多月的傷,早將夏天時有意無意曬黑的皮膚又養白回來了,人也長高了些,雖仍行動不便,但一點也不影響他的風華與氣度,美人嘛,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愛的。

陸明萱也不能例外的被凌孟祈的絕代風華所傾倒,不過她很快便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都放到了趙彥杰的身上。

趙彥杰也長高了好些,許著因著晝夜苦讀的關系,他的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但整個人卻給人以一種極有書卷氣的儒雅感覺,讓人看了覺得很是舒服。

陸明萱不由暗暗點頭,不怪前世趙彥杰能不到二十便一舉中了秀才和舉人,成為本朝少有的少年舉人,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這與他的勤學苦練是萬萬分不開的,而身處國公府這樣的錦繡堆里,卻能不受任何誘惑日日不輟的苦讀,也足見他心性的堅韌,自己跟他若能成,不說怎麼大富大貴,平安踏實、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應該不是難事罷?

許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趙彥杰忽然看了過來,于是便與陸明萱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了,當下彼此都有些臉紅,于是雙雙低下了頭去。

凌孟祈一直不著痕跡的注意著陸明萱,自然第一時間發現了她與趙彥杰之間這小小的互動,心里立時警鈴大作,暗想難道萱姑娘不是年紀還小不懂男女之事,而是如虎子所說,的確對自己沒什麼別的想法兒?不行,自己決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得盡快采取什麼行動才是!

小年夜後的第二日,陸明萱與陸明芙便在辭過陸老夫人和其他人後,坐車回了自己家。

方回到家里,便見已經顯懷了的戚氏正穿著大紅的通袖襖頭戴臥兔兒,扶著小桃的手領著人接在門外,一見姐妹兩個下車,便三步並作兩步的笑著迎了上來︰「兩位姑娘總算回來了!」

唬得陸明萱與陸明芙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道︰「太太如今身子不方便,讓下人們來接我們,太太只在屋里等著就好,又出來做什麼?」

戚氏笑道︰「你們不知道,穩婆說了,就是要多走動將來生起來才更順遂……」話沒說完,想起不該當著兩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說這些,忙將話題岔開,「對了,老爺早上臨走前說了,中午要回來吃午飯,兩位姑娘且回房間收拾一下,暖和暖和,等老爺回來就可以吃飯了。」

陸明萱與陸明芙听得父親中午要回來吃飯,都十分高興,扶著戚氏進了內院,將其送回正房後,便各回了自己的房間去收拾。

要說一個家庭有了當家主母,便與沒有當家主母時是絕對不一樣的,如今陸明萱與陸明芙便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句話,她們的屋子早被打掃得干干淨淨,色色東西都被準備得妥妥帖帖自不必說,方才她們方一進到院里,便發現院里多了一個人高的魚缸,里面養著幾尾色彩鮮艷的金魚,加上里面碧綠碧綠的水草和院子牆角青翠可人的富貴樹,還有窗戶上貼著的紅窗花……將整個院子點綴得充滿了生機和情趣,又能讓人感受到即將過年的喜慶氣氛。

以致稍後收拾完了,姐妹兩個結伴上正房去時,陸明芙因忍不住悄悄與陸明萱感嘆︰「如今看來,太太果然是一把過日子的好手,爹爹和我們可算是有福了!」

陸明萱微微有些臉紅︰「說來都該怪我,要不是我當初腦子被驢踢了,我們早幾年都已過上這樣的日子了。」

陸明芙卻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若你早幾年便想通了,只怕如今的新太太便不是現下這一位了,誰知道換了一位會是什麼情形呢?這種事情,還是得講究一個緣分的,只能說明,爹爹的緣分以前一直不到而已。」

姐妹兩個說著,已到了正房門前,正要撩簾進去,不想簾子已被從里面打起,陸中顯滿是笑容的臉出現在了二人面前︰「才說你們再不來,我就要親自去請你們了。」

「爹爹!」二人忙屈膝給陸中顯見禮,陸中顯一手一個拉了起來,父女三個親親熱熱的進了屋里。

戚氏早已在桌前候著了,一瞧得三人進來,便笑道︰「老爺與兩位姑娘都快坐下罷,等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有什麼話等吃完飯再說也是一樣,橫豎下午老爺也不用出門了。」

姐妹兩個听得陸中顯下午不必出門了,更是高興,待陸中顯與戚氏落座後,才跟著也落了座,一家人開開心心吃起飯來。

待吃完飯後,父女三人移至燻籠前一邊吃茶一邊說話,雖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閑話,卻都興致極高,戚氏安排完善後事宜並晚上吃什麼後,也拿著針線坐到了燻籠前。

外面是凌冽的寒風,屋里卻溫暖如春,洋溢著滿滿的溫馨氛圍……陸明萱只覺說不出的溫馨,惟願這樣的溫馨以後每年都能再感受到。

臘月二十九日,是族中一位族姐陸明姿出嫁的日子,小門小戶過日子沒那麼多講究,一切以節儉為主,所以男女雙方商定過後,特意將日子定在了這一日,如此便可以只用一份錢,卻將喜事也辦了,年也給過了。

陸明芙沒進國公府以前與陸明姿頗為要好,也就是進了國公府後才漸漸與其淡了下來,如今是後者出嫁的大日子,自然是要去送一送她的,是以二十八日晚間便住到了陸明姿家中,等二十九日送罷新娘後再回來。

而陸明芙既與這陸明姿交好,兩家大人的交情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況族中兄弟家有喜事,陸中顯本來也該去隨禮兼幫忙的,到時候連戚氏也要過去吃喜酒。陸明萱倒是想去湊這熱鬧的,但想著眼看就過年了,自己又是一年沒去積芳閣,若過年都不去看一下黃媽媽小荔並小遲師傅父子,也未免太寒他們的心了,遂借口有些頭疼怕吵,沒去吃喜酒,而是在送走陸中顯與戚氏後,叫人備車去了梳子胡同。

小荔與小遲師傅瞧得陸明萱來了,都是喜出望外,小荔忙將正與客人談著的生意交給了店里如今新請的媳婦子,然後與丹青並小遲師傅一道,簇擁著陸明萱進了後堂。

如今積芳閣在西四牌樓乃至京城東城一帶都算是小有名氣了,所以早在夏天時,小遲師傅便做主聘了五位年輕懂行的媳婦子來,專司招呼客人之事,他自己和小荔則總領店里的事,老遲師傅則仍專司打首飾,大家磨合了半年的時間,都已適應了彼此的說話行事作風,各自配合起來是默契十足,店里的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一天一個樣。

給陸明萱行過禮後,小遲師傅便趁小荔與陸明萱敘別後寒溫之時,去取了店里這一年的賬簿來,「姑娘,這是這一年以來店里的賬目明細,除開一應成本,再除開凌公子每月的那二十兩,淨得利潤二千六百一十八兩,請姑娘過目!」

陸明萱聞言,不由有些意外,更多的卻是驚喜︰「竟有這麼多利潤?」看來她當初將小遲師傅父子截來真是一件再明智不過的事了,要知道她當初盤鋪子連上開店的本金一共才一千兩銀子出頭,去年是時間短,來不及盈利,可才短短一年時間,小遲師傅便不但將她的本金全部回攏了,還倒賺了近乎兩倍于本金的銀子,小遲師傅可真是個經商天才!

小遲師傅眼里閃過一抹得色,道︰「我相信明年會更多的,姑娘請等著看。」

陸明萱點頭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心里卻想著,她不求店里的利潤能再翻多少倍在,只要能保持現下的局勢她已經很滿意了。

草草翻了幾頁賬簿後,陸明萱便將其放下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若是連這點基本的信任都不給小遲師傅,又怎麼能要求別人對她推心置月復,把積芳閣當成他自己的家呢?隨後她宣布給小遲師傅和老遲師傅各一百五十兩當年終的紅包,小荔與黃媽媽各是五十兩,新來的那五個媳婦子則每人二十兩。

小遲師傅父子一開始還不肯收這麼大一筆銀子的,說他們每月已領了月錢,而且陸明萱對他們有救命大恩,如今他們為陸明萱做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又怎麼能再要陸明萱的銀子?

架不住陸明萱說若不收下銀子,便請他們離開積芳閣,積芳閣可是他們父子一手一腳發展壯大起來的,就跟他們的孩子一般,他們早將這里當自己的家了,如何舍得離開?只得滿臉受之有愧的收下了銀子。

陸明萱因又讓小遲師傅算了凌孟祈三成干股該有的利潤是多少,然後去銀樓兌換了銀票來,打算過完年回國公府時,便帶給凌孟祈。

忙完了這些事情後,陸明萱又請小遲師傅去前面的酒樓叫了兩桌上等的席面來,將店門暫時關了,也不分什麼主僕賓主,她與丹青小荔並小遲師傅父子坐了一桌,其他五個媳婦子坐了一桌,只可惜黃媽媽小兒媳快要生了,今日沒來店里,陸明萱又不欲她兩頭跑的兼顧不過來,便沒有使人去請她。

這頓飯一直吃了兩個時辰,直吃得除了陸明萱和丹青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了幾分醉意,才算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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