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輩子能得他為夫,也不算辱沒了你,你還有什麼可不知足的呢?你又到底對他哪里不滿意了?難道你心里還惦記著賀知行那個寡廉鮮恥,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無恥小人不成!」陸文逐一說到賀知行便氣不打一處來,臉色也因此變得陰測測的。
陸明珠被問得漲紅了臉,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怒聲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怎麼可能還惦記著那個人,我再自甘下賤也下賤不到這個地步!」
陸文逐立刻逼問道︰「那是什麼原因讓你與姐夫過不到一處?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因姐夫寵愛那位苗姨娘,我先前已大略問過你的丫頭婆子們了,都說那位苗姨娘是因一次意外為姐夫所救,與姐夫有了肢體接觸,姐夫才不得不納了她的,你過門之初,姐夫並不曾多歇在苗姨娘處,而是一回家便去你屋里,可你是怎麼對姐夫的,不想嫌他吃飯動作粗魯,便是嫌他滿身的汗臭,背著姐夫說他粗鄙,次數一多,姐夫又豈能不有所感應有所耳聞?」
「那苗氏再在這時候溫柔小意兒,是個男人都會選擇解語花而不會選一個嫌棄自己的,金家的還敢顛倒是非的向母親告狀,母親也是因為收到她的信,一時急怒攻心,才會與父親大吵起來,釀成悲劇的!當初母親挑中金家的做你的貼身媽媽,是為了讓她時時提點你,勸諫你,可她呢,不但不知道自己的本分,反而橋架鋪火的,讓你與姐夫關系日漸糟糕,我長公主府廟太小,容不下這樣的大菩薩,我明兒便送她去西天,想來西天的廟足夠大,也盡夠她發揮了!」
這話說得陸明珠不知道該怎麼接才好,新婚之初,孟海納一回家的確多往她屋里去,但她一是因孟海納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二是因與其實在說不到一處,三也的確是因嫌棄孟海納動作粗魯身上總是有汗臭酒臭味兒,連帶晚間歇息時都懶怠應酬他,總是早早的梳洗了自睡自己的。
偏孟海納雖出身勛貴,因十來歲上便跟著父親去了邊關,與陸明珠的確沒什麼共同語言,又是武將,日日要領兵操練,或是與同僚同袍應酬,軍營里又是個講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地方,動作可不就在大家閨秀眼里顯得粗魯了一些,身上可不就時時都有汗味酒味?
更兼孟海納身為武將,身強體壯,那方面的需求自然也強于常人,偏陸明珠身為妻子,卻老是嫌棄他,還不耐煩服侍他,他也是有自己傲氣的,自不會老是拿自己的熱臉卻貼陸明珠的冷**,一來二去的,那苗姨娘比之陸明珠未過門前,反倒受寵了些。
見陸明珠臉上隱有悔愧之色,陸文逐面色稍緩,以不符合他年紀的深沉語重心長道︰「本來這樣的事不該我來與姐姐說,該母親與姐姐說的,可如今母親已經走了,即便她還在,說句不該我做兒子的說的話,她自己都是一個婚姻的失敗者了,只怕也沒有什麼有用的經驗能傳授給你。」
說是說福慧長公主失敗,到底還是仍不住微微紅了眼圈,「姐姐,真的好生與姐夫過日子罷,他待你真的算不錯了,雖說他婚前便有姨娘通房的確有些讓人膈應,可你也想想他的年紀,他只比大哥哥小月份而已,如今賢哥兒都快啟蒙了,他卻沒弄出個什麼庶長子庶長女來,那房姨娘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納的,你只要用心經營,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相信你的日子再難過也難過不到哪里去。父親與母親臨走前,我沒能見他們最後一面,自然也沒能听到他們最後的話,可我相信不管他們如何憎惡彼此,希望我們姐弟後半輩子能過得幸福安泰的心卻定然是一樣的,你難道真忍心讓他們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嗎?」
陸明珠眼里漸漸也有了淚,片刻方哽聲道︰「我听你的便是,回去後便盡量試著改改自己的脾氣,試著對他好一些,縱不能與他舉案齊眉,至少相敬如賓。」
「有姐姐這句話,我便放心了。」陸文逐這才笑了起來,卻笑中帶淚︰「不怕告訴姐姐,此番父親與母親雙雙橫死,我心里雖傷心,但更多卻是如釋重負,想著以後總算可以不必再面對他們彼此日日無休止的謾罵爭吵,這個拉了我說那個的不是,那個拉了我說這個的壞話,也不必日日再擔心要與他們收爛攤子了。听得他們死訊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種終于解月兌了的感覺,這樣說雖然有些不孝,可我當時真是這樣想的,我真的不希望,將來姐姐的孩子也與我一樣,在父母亡故後,除了悲傷,更多卻是如釋重負,那樣不但是做父母的悲哀,也是做子女的悲哀!」
或許是陸文逐從眼神到語氣都太過沉痛,或者是他以自身為例太過形象生動,陸明珠不由自主的便設想到了一出將來她與孟海納大吵大鬧,她的孩子卻在一旁事不關己滿臉漠然,就當是在看折子戲一般的場景,她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若真是這樣,她千辛萬苦生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讓夫妻兩個痛苦,讓孩子也痛苦的嗎?畢竟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卻是知道當初乍一聞到福慧長公主與陸中昱死訊時,她也曾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的,只她為何會松一口氣的原因她根本不敢細想,便立刻將其拋在了腦後。
如今听陸文逐說起,她才猛地意識到,原來自己當時松氣是因為如釋重負,且不止是自己有這個感覺,原來弟弟也有相同的感覺,他們的父母活到這個份兒上,也的確是有夠可悲了!
可她還不敢說大不了自己這輩子不要孩子便是的話,她還這麼年輕,丈夫又不是自己想要的,就算以後她盡可能的與他相敬如賓,讓她幾十年都過一成不變的日子,也實在太可怕了一些,若沒有一個孩子將來陪著自己,自己的後半輩子要怎麼過?自己到老時該依靠誰?不管是丈夫還是弟弟,又如何及得上自己的親生兒子可靠?
看來,自己真得用心經營自己的婚姻了,哪怕只是為了她現在還沒有到來的孩子,她也不能再這般隨心所欲,讓自己與孟海納最終成為一對怨偶了!
陸文逐見姐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顯是真將自己的話放在了心上,本不欲再說,好多給她點時間來細細消化自己說的話的。
但想著姐姐的性子又實在不放心,只得出聲打斷了她的沉思︰「現在姐姐已經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了,我希望姐姐能冷靜些,接下來的日子,不要與祖母有什麼不愉快,發生這樣的事,祖母的傷心只會比我們多不會比我們少,雖說當初是祖母同意那賤人進門的,可說到底根子還在父親身上,如今祖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已是受到懲罰了,我們就不要再怪她了,再怪她也是于事無補,就讓事情到此為止罷!」
陸明珠不忿道︰「當初因那賤人,母親流了多少淚,多少次傷害過自己的身體,叫我如何能不怪祖母……」
見陸文逐滿臉的嚴肅,想起當初便是陸老夫人不同意蕭氏進門,父親與其只怕也遲早要滾到一個被窩里去的,指不定事情越發不可收拾,只得悻悻道︰「行了行了,我答應你,不與祖母有任何不愉快便是。」
陸文逐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也別去想要給那個小賤種顏色瞧,要折磨于她,折磨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有什麼意義,若真讓她現在死了,反倒便宜了她,總得讓她知道何為天堂何為地獄之後,再讓她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才是對她、對蕭氏那個賤人真正的懲罰!」說到最後,已是滿眼的陰鷙。
陸明珠回來以後,雖因傷心難過兼一路舟車勞頓,歇息了兩日才緩過來,但她畢竟身份擺在那里,也曾幫著福慧長公主主持過公主府的中饋,有了她從旁協助待人處事,陸大女乃女乃霎時覺得輕松了好些。
這也為陸明珠贏得了三姑六眷難得的稱贊,都說她果然嫁了人就是大人了,比先時沉穩懂事了好些雲雲,不管眾人這稱贊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至少也側面證明了陸明珠的確比出嫁前長進了好些。
至于她與孟海納之間,陸老夫人也暗暗使了人留意,發現二人方回來時瞧著雖有貌合神離之嫌,但接下來的日子里陸明珠待孟海納倒還算不錯,至少衣食住行樣樣都關心到了,也算是基本盡到了一個妻子應盡的責任;而孟海納也給足了她體面,不但以半子身份幫著陸文逐忙進忙出的張羅,與定國公府上下相處時也是謙恭有禮,——方稍稍松了一口氣,只要二人都願意為這段婚姻用心就好。
陸老夫人卻不知道這都是陸明珠听了陸文逐的話後,對孟海納態度發生了改變,才產生的良性循環。
孟海納身為武國侯府的嫡長子,骨子里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希望嫡長子生在前頭,且嫡出子女越多越好的,只要陸明珠願意釋放善意,他自然不會一直端著,該給陸明珠的尊重與體面,也絕不會吝惜,但也僅此而已,什麼情啊愛的,是絕對沒有的,倒不是他不願意給陸明珠,而是他的字典里根本從來沒有這兩個字!
如此過了福慧長公主與陸中昱的七七,總算到出殯的日子了。
因福慧長公主是先帝唯二的兩個長成了的女兒之一,還頗得先帝寵愛,早在先帝還未駕崩,打發山陵使在京郊的孝慈縣為自己修陵寢時,便下旨與福慧長公主也留了陪葬陵寢。
所以福慧長公主與作為她駙馬的陸中昱死後,是不能葬在定國公府的祖墳,而該陪葬先帝皇陵的,定國公府的祖墳里不過只設二人的衣冠冢罷了。
也所以,送葬的三姑六眷得一直將二人的靈柩送到離京城足有十日車程的先帝泰陵,來回耗時總要將近一個月。
本來陸明萱作為定國公府的旁支,是可去給二人送葬可不去的,但一來如今陸老夫人病著,段氏又要生了,定國公府出嫁了的姑女乃女乃里陸明鳳是王妃,福慧長公主雖是兩重長輩,也沒有她親自出面給福慧長公主送葬的理,陸明雅則好久都沒有消息,定國公府也早已當自家沒這個人了,陸明麗因一些原因一直「病著」起不來床,陸明欣則在家廟為長輩們「祈福」……算遍闔府的女眷,竟然只有陸大夫人、陸大女乃女乃、陸二女乃女乃和陸明珠能去給二人送葬,實在有些不像。
二來陸明萱明面上雖只是定國公府的旁支,但她的真實身份如今已算是定國公府公開的秘密了,她若不去送生父和嫡母最後一程,難免引人說嘴。
因此兩點,陸老夫人便叫了陸明萱至跟前兒,命她屆時同了陸大夫人等人一塊兒去泰陵,陸明萱想了想,自己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遂答應了下來,只說到時候就自己一個旁支姑娘在送葬隊伍中,看在族人和外人眼里,會不會太顯眼了些?
陸老夫人一想也的確是這麼個理兒,陸明萱再是養在自己跟前兒,在外人看來與定國公府也是出了五服的,沒道理身為陸中昱親佷女的陸明欣幾個都沒去送葬,她一個旁支反倒上趕著去罷?因命人去與陸明芙傳了話,若她屆時方便的話,便同陸明萱一道走一趟。
陸明芙原是知道其中機鋒的,陸老夫人又開了口,她自然不會拒絕,當即便與傳話的人說,到了那日她必去,也必會照顧好妹妹的,請老夫人放心雲雲。
于是到了出殯之日,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里,便又多了一個陸明芙,她與陸明萱坐了一輛馬車,姐妹二人一路上有彼此作伴,倒也不至于太難打發時間。
從靈柩離開長公主府的中門起,沿途便一直可見各家設的路祭了,從各王府郡王府到各勛貴人家,連同眾文官也有不少設了祭棚的,遠遠看去,壓地銀山一般,讓圍觀的平民百姓們看足了熱鬧。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出了京城,又往西行了十數里地後,路祭的人家才漸漸少了,送葬的人也只剩下了定國公府的本家姻親們並一些近親。
其時已是午後了,五月的天,雖不至于熱得人無法忍受,大太陽底下趕路也夠人難受了,總領此番送葬事宜的陸文廷因使了人去前面探路,得知前面有個小小的茶寮後,便使人一一傳話給眾女眷們︰「前面有歇息的下處,世子爺問夫人女乃女乃姑娘們可要更衣的?」
吃飯問題大家可以在馬車上以一早備好的點心干糧就著茶水將就解決,更衣問題卻是不方便也在馬車上解決,于是一眾女眷都說要更衣。
陸文廷便忙命隨行的粗使婆子們拿玄色的粗布帷帳把那小茶寮團團圍了起來,才使了婆子去傳話︰「地方簡陋,委屈各位夫人女乃女乃小姐們了。」
眾人心里雖嫌這地方寒酸,可見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怕過了這里便沒有更衣的地方了,只得一個個蹙著眉頭進去更了衣,然後才復又上了馬車,繼續前行。
陸明萱上了馬車後,因馬車里實在有些熱,便悄悄將車窗簾掀開了一角,既能透點風進來涼快涼快,也能看看沿途的風光以解悶。
看著兩旁不停倒退的花草樹木,她才猛地想到,這好像是自己兩世為人以來,第一次離開京城,去往那麼遠的地方,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呢?
念頭閃過,陸明萱不由暗嘆了一口氣,再沒了欣賞風光的閑心,遂放下了車簾。
不經意對上陸明芙的臉,卻發現她臉色十分蒼白,額頭上還有細細密密的汗珠,陸明萱唬了一跳,忙道︰「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方才她見陸明芙一直閉著眼楮背靠著車壁,還以為她是累了想小憩一會兒,卻沒想到她還有可能是身體不舒服,畢竟這大熱的天,中個暑什麼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陸明芙見問,勉強睜開了眼楮,有氣無力的道︰「我只是忽然胸悶得慌罷了,沒什麼大礙的,你別擔心……」話沒說完,只覺胸口似是有什麼東西控制不住的要往外噴泄出來一般,她忙緊緊捂住了嘴巴。
陸明萱見狀,心下不由一動,想到了當初衛玉華確認有孕前的情形,因忙問隨車服侍的落霞︰「你們女乃女乃這個樣子多久了?」
落霞想了想,先是滿臉的驚喜,繼而卻搖頭道︰「雖然這樣的情形持續三四日了,我們女乃女乃半個月前卻剛換洗過,應當不是有好消息了才是……」一邊說,一邊手腳麻溜的倒了一盞溫茶奉給陸明芙。
陸明芙喝了幾口溫茶,覺得心里不那麼難受了,方笑嗔陸明萱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倒一副內行人的樣子,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定怎生笑話兒你呢。我想是有些中暑了,歇息一會兒也就好了,你別盡想好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難道還不知道不成?」
陸明萱听落霞說她半個月前才換洗過,那便應當不是喜才對,心里雖有些失望,想著她與顏十九郎都還年輕,有孩子不過是時間的早晚問題而已,便也就釋然了,接下來的時間里都不曾再煩陸明芙,只讓她安心休息。
如此到了傍晚,大家歇在了定國公府一個位于宛平縣的莊子上,因人員眾多,房間不夠住,陸明萱與陸明芙便一起住了一間廂房。
一時安頓下來,又與大家一道簡單用了晚飯,回到房間後,陸明萱想著陸明芙不舒服,便讓落霞先服侍她去盥洗,她自己則坐到鏡台前,有些心不在焉的卸起釵環來,不免就想到了陸明芙的身體,早知道當時陸老夫人說讓姐姐隨她一塊兒來時,她該不答應的,若姐姐這一路上上有個什麼好歹,她豈非難辭其咎?
正猶豫著要不要明兒便請陸文廷安排人將陸明芙送回去,隨行服侍的丹碧提著個像是食盒的東西進來了。
陸明萱不由奇道︰「不是讓你去打水嗎,怎麼水沒打來,倒弄了個盒子來?」
丹碧滿臉是笑的湊上前小聲說道︰「這是公子才打發虎子哥給姑娘送來的點心,說是姑娘今兒一整日都在趕路,必定沒胃口吃東西且也沒什麼好東西吃,讓姑娘找補一些,別虧了自己的身子,明兒這時候,他再打發虎子哥送來。」
一邊說,一邊已將食盒打開,就見里面擺了四樣點心︰紅艷艷的豆沙小花糕、金燦燦的蜂蜜果子干露、韌韌的紅糖糯米糕並白胖甜糯的酥酪女乃豆卷……俱是陸明萱素日愛吃的唐記點心鋪子所出,隨手拿起一塊豆沙小花糕掰開,里面竟還帶著熱氣,顯然是一做好便讓虎子快馬加鞭送來的。
陸明萱不由又是好氣又是感動,問丹碧道︰「你虎子哥這會子可已離開了?」
丹碧忙道︰「還沒呢,等著我去回話,看姑娘可否有話帶給公子。」
「那就好。」陸明萱點點頭︰「你出去告訴他,大哥哥將一路上的住行食宿都安排得極妥帖,委屈不了我,讓他家少爺別再送點心來了,這般勞民傷財的,何苦來?讓他只安心忙自己的正事,我至多一個月就回去了,去罷!」
丹碧屈膝應了,自出去找虎子回話去了。
陸明萱方捻起一塊酥酪女乃豆卷慢慢的品嘗起來,雖然她現在並不餓,她也不知道,自己眼角眉梢的笑到底有多溫柔多甜蜜。
丹碧很快回來了,道︰「虎子哥說了,也就這幾日大部隊離京城還不遠,公子才叫他送東西來而已,等離得遠了一些,自不會再送了,且接下來一段時間,公子將會非常忙,也抽不出時間來理會這些個瑣事了,讓姑娘別擔心,公子自有分寸的。」
陸明萱聞言,便知道只怕恭王與齊長楓的事很快就要事發了,想著凌孟祈百忙之中尚且不讓關心她,便也說不出讓虎子明兒別再來的話了。
主僕兩個正說著,已拆了頭發換好中衣的陸明芙扶著落霞出來了,瞧得桌上忽然多了幾樣點心,納罕道︰「這些點心哪里來的,才不是已吃過晚飯了嗎,大嫂子又命人送這些東西來做什麼?」
陸明萱不由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丹碧已笑嘻嘻道︰「是我們姑爺才打發人快馬加鞭送來的,說是我們姑娘在路上必定吃不好,讓姑娘找補一些,別虧了身子。」
陸明芙就笑了起來,嘖嘖作聲道︰「瞧瞧妹夫多會疼人,如今妹妹都離京城幾十里遠了,尚不忘命人送點心來給妹妹吃,惟恐妹妹虧了身子,哪像你姐夫,別說讓人千里迢迢的送點心了,素日能得他一句好听的話已是極不容易了,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哪……唔……」
話沒說完,嘴巴已被陸明萱塞過來的一塊紅糖糯米糕給堵上了,嗔道︰「明明你自己都說才幾十里遠,一眨眼的功夫,又變成了千里迢迢,我還不信有點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陸明芙就勢吃了一口點心,才笑道︰「點心自然能堵住我的嘴,就怕妹夫明兒知道了他千辛萬苦送來的點心大半都進了我的肚子,還不定怎生惱我……」‘我’字還沒說出口,忽然似白日在車上時那般,猛地捂住了嘴巴。
只這次卻沒有像下午那般調整一會兒也就好了,而是控制不住吐了出來,不但剛才吃的點心,連帶晚間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到最後只剩下水,依然控制不住不停的干嘔。
陸明萱並落霞丹碧見狀,都唬得不輕,陸明萱因忙命丹碧回了陸大女乃女乃,讓隨行的大夫來瞧瞧。
陸明芙雖不想大晚上的勞師動眾,但一來暫時說不出話來,二來身體實在不舒服到了極點,便也沒出聲阻止丹碧,丹碧遂「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卻只一小會兒便折了回來,大夫倒是請來了,卻不是同陸大女乃女乃一塊兒來,而是同陸明珠一塊兒來的。
原來陸明珠白日里也中了暑氣,晚間回房後怎麼也不舒服,便打發人去請了大夫來給自己瞧瞧,她的房間又正好在陸明萱姐妹二人的對面,丹碧出去時,整好便听見她的丫頭送大夫出來,嘴上還說︰「大夫慢走。」
丹碧也顧不得旁的,上前便要請那大夫來瞧陸明芙,在與陸明珠的丫頭說話時,不免就驚動了陸明珠,陸明珠既是閑得無聊,也是出于一種莫可名狀的心態,竟鬼使神差的隨著大夫一塊兒來了陸明萱和陸明芙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