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發財的男人和女人 第二節︰衛國利其人其事 逆境中經受洗禮

作者 ︰ 日月山sui

夜,沉靜中有喧囂,喧囂中有快樂;燒烤的煙氣,夾著肉香彌漫在空氣中。天熱的關系,緊張乏味的日間生活,總會令一些人心里添堵。一到晚上,人們為了排泄一整日的郁悶,便會結伴到街頭吃點兒露天燒烤。他們喜歡夜幕下彌散的煙氣;喜歡欣賞透過煙氣領略到的不同于白天的視角;更喜歡在邊吃邊聊中感受四周洋溢著的栩栩人氣。

正是一些人的需要,刺激了一些不願意守本分的窮百姓,看到燒烤攤本小容易操作的長處,毫不顧忌政府的三令五申,硬是把路邊的燒烤營生,熱熱鬧鬧的支撐起來。

衛國利下崗了,想再找個工作,說的容易實現起來太難了!不是年齡的關系,也不是文化的關系,大小單位都在往下裁人。在爭搶著往下減人的大氛圍下想找個工作,除非有個修成正果的爹!遺憾的是,他爹死得早,僅有個老媽還是個病簍子;雖說有勞保,精打細算僅夠吃藥的錢。

為生存他別無選擇,在離家不遠處也立個燒烤攤。他知道政府不讓,城管抓得厲害,他可不是要想跟人民的政府唱反調。打懂事就堅定了一輩子要听黨的話,跟黨走的信念;今天違背政府的法令,可是大半生中的第一次,實在是出于無奈;人不能不吃不喝呀!為了解決和老媽吃飯問題,只當是權宜之計吧!

夜深了,習習的晚風給消署的人稍稍帶來一絲涼意,閑游的人都想乘著涼意回家去夢游了。這時的燒烤攤很少還會有新的食客來光顧,雖說攤上還有幾位光著膀子、吆五喝六的食客沒有走的意思,看樣子除了喝酒,他們也不會再烤啥了;這些人一走,衛國利也該收攤了。借著短暫閑暇的時間,衛國利坐一旁開始反思起近幾年來,一件件觸動心靈的往事。

銅錢山廢鋼市場建成後,秦壽升廠長一改過去的工作作風,儼然以私家老板自居,視工人如人犯。別的先不說,單說工人必須要遵守的新規,求見秦老板必須要做到︰立正、報告、敬禮,進門問聲老板好!樓道遇見秦老板要講禮貌︰側立、微笑、鞠躬,道聲老板辛苦啦!媽呀,這譜擺的,大啦!

秦老板說,日本國都這樣,國家引進的新的管理模式,不如此,何以體現人與人之間的尊貴與卑賤。

資本主義的高薪制沒有老板願意引進,因為咱們是有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還很窮,提倡的是一部分人先富;富起來的老板憑啥要不顧國情引進高薪?咱們的老百姓啊,工薪多少別計較,有容乃大,無欲則剛;沒有貪欲乃是福啊!

工廠變市場,人的觀念也得變吶?現在秦老板最感痛恨的是改革開放前的舊體制,黨、政、工、青、婦政府應有的部門,企業一個少不了;養了一大堆閑人,能有幾個是干正事的人?秦老板的感觸太深了!現在承包了,吃閑飯的不但一個不養,干活的,一個也得當仨用!

他大刀闊斧砍掉了所有科室,對在冊的一百多名員工,按一個頂仨用的原則,要來一次大清洗,親自制定了持證上崗制度。一百多名員工都沒有上崗證;沒有不要緊,那就分期培訓。一部分人工作,一部分人培訓,培訓期間工資停發,只享受每天中午的伙食補助。

昨天還被國家視為工廠主人的工人老大哥,現在好像是在給解放前的資本家干活(課本里的資本家心黑手辣,殘酷剝削工人),每天都要在一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工作十多個小時。上崗的有工資,享受的卻是奉陽市最低的工資標準。衛國利和工友們心里感到不平,不平又能有什麼辦法?誰叫咱們都是在職職工?工資待遇是歷史形成的,又不是秦老板特意規定的,不想辭職,還想在單位干,開多開少就忍了吧。令人遺憾的是,就是這麼低的微薄工資,黑了心的秦老板還是要變著法的拖欠或克扣。過去應有的各項福利待遇,能找借口免的都給你免了,實在免不了的,低價購些劣質品頂替。趕上輪訓學習,工資一分沒有,這才是真正要人命的事;這年頭沒錢可咋活?有些職工賭氣,干脆就不來上班了。

自然裁員五十多人,這正中秦老板的下懷。還剩五十人也不能叫他們佔了市場的便宜呀!秦老板規定,市場初建,資金匱乏,職工的社會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暫由個人承擔。

「工資本來就不高,再叫個人交保險,還叫咱們吃飯不?」衛國利實在是忍無可忍,為自己,也是為了工友們的利益,他聯絡幾名工友又跑到有關部門上訪了。

上訪的事,很少有領導願意出頭過問,更別提有領導關心了。經過多次奔波,最後在區政府門前,他們攔到了牛副區長專車,在扛過一些便衣警察的拳打腳踢後,才算有了向牛副區長面述委屈的機會。

「上次也是你領頭來的吧?」牛副區長看著衛國利問。

幾次上訪都是衛國利帶的頭,他給牛副區長的印象太深了,嘴上不說心里卻想,「這是個刺頭,也是區里不安定隱患;這次不收拾你,找機會也得叫秦廠長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牛副區長親自給衛國利沏杯茶,面帶微笑的說︰「我已經說過,經過培訓持證上崗,這並沒有錯,這是改革發展的需要,社會上很多企業都在這樣搞嗎。學習期間停發工資,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按勞分配的原則,你們想啊,干活的和不干活的都一樣拿工資,干活的會是什麼心情?至于其它的問題嗎……」牛副區長略表惋惜的解釋說,「企業承包個人了,政府是不好過問的,你們的秦廠長我認識,憑個人關系,我可以幫你們打個招呼,替你們求求情。」

區長的真誠和熱情,感動了上訪的工友們,工友們眼里含著淚水,千恩萬謝的告別了牛副區長。到了馬路上,他們面對牛副區長辦公的地方,還是忘不了再一次的鞠躬致謝呀!

過後,牛副區長和秦老板還真的通了一次電話。電話里,牛副區長狠狠批評了秦壽升的做法,不客氣的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只有維持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你才有錢賺,經常有人四處告你,對你有什麼好處哇?」

「您不要听他們的,這些人簡直是無理取鬧,尤其是衛國利這個人,看別人賺錢他眼紅,幾年來就好帶頭鬧事。現在不搞階級斗爭了,才會讓這些賤民變成刁民,什麼反動的話都敢說,什麼違法的事都敢干,都是政府慣的;要是在那年代,給他個膽他敢胡鬧嗎?不等他上訪,不打他個右派也當反革命抓起來了!所以說,對這些動不動就要上訪的刁民,政府必須像過去那樣,出重拳狠狠打擊,見著上訪的就抓,抓到游行的就殺,再不能姑息遷就啦!」秦老板振振有詞的解釋說。

「胡說八道!別的單位有人來上訪我可以看成是無理取鬧,對不听勸阻的,我還可以叫公安把他們抓到精神病院去;你單位什麼事我不清楚?工廠改市場,我批的;你想承包,我給你爭取到的;是稅費你不用掏腰包,也是我給你跑來的嗎!我為什麼要對你另眼相待?因為你是為了安排下崗職工重新再就業,你是下崗職工奔向致富路的領頭人嗎!你才賺了幾天錢,天天就有人來上訪,你說我敢不相信他們嗎?」牛副區長說到這兒頓了頓,一改過去鏗鏘有力的語調,和緩親切的說︰「秦壽升賢弟,听大哥一聲勸吧,優惠待遇、集體資源,你一個人享用,就剩下這麼五十多個工人,你就不能多發發慈悲,看在多年同志的情誼上,多善待他們一些?」

「牛區長,您言重了,我做的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秦老板不服氣的說,「現在不是吃大鍋飯的時候啦,這年頭誰善待誰呀?我感覺做的比社會上有些私企老板好多了,在私企不好好玩活,不但不給你工錢,還要挨監工的棒子打,皮鞭抽;您問問,我動過他們一根手指頭沒?」

「你混蛋!驢操的,咋就這麼 ?」牛副區長實在是忍無可忍,粗話不由自主的月兌口而出,「你再執迷不悟,早晚叫你給我捅出簍子,別說到時我輕饒不了你!」

最後,牛副區長給秦壽升下了死命令,「第一、今後不許再拖欠和克扣工人工資;第二、單位在職職工你雇用一個,就要負責交納這名職工社會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第三、參考其他企業的工資標準,適當的給他們加薪。」

命令下達後,秦壽升老板知道,舍不得掏錢肯定是不行了,叫領導趕著走,不如主動表現好。他信誓旦旦的賭咒發誓,今後再給領導找麻煩,來世托生驢馬,任人打,任人騎。

牛副區長听了秦老板的保證,心里感覺輕松不少,才又善意的叮囑說︰「一定要保持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要把不穩定的因素消滅在萌芽之中,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我可在等你的處理結果。」

衛國利等人的努力達到了預期效果,秦老板真的不敢再拖欠和克扣他們的工錢了,同時,又給他們漲了工資。雖說漲的這筆錢他們一分也拿不到手,都劃到了社會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的保費里,他們已經十分滿足了。為了回報牛副區長的關愛,對得起秦壽升老板的慷慨解囊,多數職工表現出了任勞任怨的工作態度︰隨意你加班加點,即使你老板不清楚加班加點需要付報酬,也決不會有人敢流露出一絲怨言啦。

正是因為這次上訪,衛國利等人又成了秦壽升老板的眼中釘,肉中刺;在得到牛副區長默許的情況下,衛國利等二十多人被秦老板找借口一概炒了魷魚。

「老板,再來幾瓶啤酒。」幾位酒興正濃的食客,高喊著要酒。

衛國利拿幾瓶啤酒過去,親自起開兩瓶給每個人的杯子滿上,然後笑呵呵的開著玩笑說︰「喝酒是人生中一件愜意的事,喝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回家和老婆竟說大實話;壞處是,損肝傷胃不說,老婆一見,睡覺非躲你遠遠的不可。」

「老板,你怕賺錢?」一位喝的差不多的食客,抖著舌頭說︰「我不是吹,我老爹是局長,咱家有錢,摞起來比你還高,老子就是得意這一口。」

酒蒙你別勸,越勸他越來勁。衛國利知趣的又坐到一邊,想他自己的事去了。

「自己被炒了魷魚,沒了工作,除了燒烤自己能干點什麼?三百六十行,哪一行才適合自己?」他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今後的落腳點到底在何方,「找個合適單位,一老本神的當工人?現在好的企業都在往下裁人,這個想法肯定是行不通了。」望著自己的燒烤攤,心里想,「街頭燒烤倒挺適合自己干的,本錢小,掙得又比上班的多,就是城管抓的太厲害,今晚就被城管砸了兩次攤。市里鼓勵街頭的小商小販到市場里去經營,事到是好事,自己到哪兒籌借承租攤位的錢呢?」

現在只要兩三天賺不到錢,就只能靠老媽的養老金吃飯了,老媽的養老金,可是吃藥保命的錢,他心痛!

「說來也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咋都應驗到自己一個人身上啦!」衛國利心里想,「過去,自己在單位有好多的官餃和榮譽,因為看不上一些人的胡作非為,冒犯了領導的尊嚴,都被領導收回去了。自己天生就不是當官的料,更不想升官,也不想發大財,只想做一個有責任心的工廠主人——一名普普通通的好工人!做好工人領導不容;不想發財媳婦不干;是自己腦子出了問題,還是社會發展變化的太快?現實生活和理想教育之間的差別咋就這麼大?」衛國利百思不得其解。

衛國利本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四口之家;除了老媽,便是小他七歲的妻子。妻子年輕貌美,生性天真活潑,能歌善舞。他愛妻子,妻子也愛他,他們相愛的結晶,便是哪生的乖巧伶俐,到哪兒都遭人喜愛的女兒。

那時,雖說工資掙的都不多,社會都是這樣,小日子過得沒感覺到有什麼難處;唯一不足的是,衛國利的老母患有高血壓,心髒又不好;但老太太的退休金,足夠自己吃藥保養的了,對他們的小日子沒有太大的影響。

衛國利在家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家里活從來沒叫媳婦插過手,有時媳婦心疼他想幫一把,他總會說,「我的好老婆,你就歇著吧,你把活干了我去干什麼?我要是閑著,渾身的骨頭就像要閃了架似的,酸痛酸痛的難受死了。」

做什麼新鮮好吃的,他總是先夾給老媽,然後是媳婦、女兒。老媽舍不得吃,讓給兒子;媳婦舍不得吃,讓給丈夫;乖女兒總會說︰「爸爸,你也吃。」

「爸爸享不了這個福,一吃點啥好的,胃就受不了。」往往衛國利都會這樣說。

衛國利孝敬老人,疼愛媳婦、女兒,在左鄰右舍可是出了名的,因此,他們家年年都會被街道評為「五好之家」。

衣食無憂、安康恬靜的生活過的有滋有味,衛國利的媳婦為有這樣的老公感到自豪;女兒能有這樣的爸爸,感到幸福;衛國利的老母,走到哪兒只要一提起兒子、兒媳婦、小孫女,總會樂的合不上嘴。同樣,衛國利見到一家老少無憂無慮、歡快幸福的笑臉,他的心別提有多舒暢了;能使他們感到生活幸福,自己再多的付出也是值的!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衛國利媳婦下崗了。雖說衛國利還沒下崗,按月能拿到滿薪的日子,卻越來越來少了。小日子驟然間發生了變化。民以食為天,沒有了工錢,這日子可咋過?平時溫馨和諧的小家庭,漸漸的就多起了火藥味。

「我沒工作,僅靠你掙的那兩個子,再省著花也得叫一家人填飽肚子呀?」衛國利媳婦抹著淚眼說︰「別人家的爺們看單位不行了,都停薪留職出來做點啥買賣,琢磨著咋樣才能發家致富;你可倒好,守著爛攤子,你還想混出啥出息咋地?」

「你以為停薪留職是隨便停的?咱們車間的大劉,就是車間的一個混混,吃啥啥沒夠,干啥啥不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媳婦病了,孩子又小,單位開不出滿薪,困難的要揭不開鍋了,就想停薪留職出去干點啥買賣;秦廠長死活不放,逼的大劉借錢買雙皮鞋送給他,秦廠長才給他開了綠燈。一般工人想停薪留職,過秦廠長這關都不易,何況車間的頭頭腦腦!」衛國利無奈的說,「我是車間主任更不能跟一般的車間干部比,百十來號人都在看著我,我要對他們負責任。」

「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開不出工資,你給他們偷去?搶去?」

「越說越不像話了,做領導的要有責任心,啥事不能首先想著自己。」

其實,衛國利壓根兒就沒想過扔了工作到社會跑買賣,或者學著某些能人的做法,身在曹營心在漢;人在單位工資一分不少拿,全部精力卻都用在投機倒把上,變著法兒的琢磨發大財。財找人——出門揀塊石頭變成寶;人找財——無緣多怨生邪念;衛國利認準了這個理!這輩子能守著自己的工廠,腳踏實地、兢兢業業、認認真真的做好本職工作,到時候工廠能給發份不多不少,但足以保證一家人醫食住無憂的工資,等到自己干不動的年齡,能無憂無慮的伴著老婆安度晚年,這輩子也就知足了。發大財的終歸是少數人,多數人還得靠腳踏實地的工作呀!在為社會創造更多財富的同時,不也正是在為自己的幸福生活提供保障嗎!

衛國利的想法沒有錯,只可惜生不逢時,在一個為了錢,舉國上下急功近利,巧取豪奪的大環境下,不琢磨發財就想醫食住無憂,他這輩子是別指望了!

「你們不吵了好不好?」衛國利老母實在看不下去了,善意的解釋說︰「開不出工資的又不是咱一家,克服克服總不至于餓死人吧!想起挨餓那年頭,野菜、樹皮都沒的吃了(指六十年代自然災害),比這時候苦哇,老百姓不也熬過來了嗎!」

「那時候沒糧食可以吃野菜,現在的野菜比糧食還貴,除非天天喝自來水!不想法賺錢,就憑你單位的領導,早晚有一天自來水錢你都付不起!」

「媽媽,你跟爸爸別吵了,以後我再也不吃零食了。」

「我的乖女兒!」衛國利媳婦把女兒緊緊摟在懷里,哭著說,「是媽媽不好,媽媽沒能耐,媽媽對不起你。♀」

衛國利的眼圈也紅了,他坐在媳婦身旁,扶模著媳婦肩膀說︰「都是我不好,我沒有能力讓你們過得好一點,我對不住你們!相信我,我會加倍的努力工作,一定會讓你們過的比現在好。」

「你再努力得有工可作?咋竟說糊涂話呢!」衛國利媳婦埋怨著說。

「听我告訴你,現在廠里把生產和銷售的部分權力,下放給了各個車間,各車間可以自己攬活,自己生產,自己銷售;我就不信我搞不好。」

「車間都自己搞,你叫當官的都喝西北風去?」

「我說的是部分權利。再說了,廠里和我們是三七分成,廠里拿七,車間得三。」

「我就知道,你廠的秦壽升不會安好心!車間工人累死累活的,到時候能不能開出工資都不好說,先拿出七成養著他,這不是拿你們開涮嗎!」

「你還指望當官的下車間和我們一起干?允許車間**經營,對我們來說就算開恩了,多給他們點算什麼。」

「你就折騰吧,早晚有一天工人的心叫你折騰涼了,到時看你咋解釋。」

衛國利媳婦懶得再和他拌嘴,自己到廚房洗了把臉,出來對衛國利說︰「我到我媽那看看,你們吃飯就不用等我了。」

街上。天開始漸漸變黑了,街道兩旁的酒樓商鋪,都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近處閃爍的霓虹燈和遠處隱約可見的萬家燈火,使這個城市更顯得色彩斑斕,景致迷人。

衛國利媳婦說要到她媽哪兒去,不過是找個借口,她感覺心里悶得慌,就是想一個人出來走走。

馬路上,一些人圍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出于好奇,衛國利媳婦湊到跟前也想听個明白。

一輛高級奔馳車追尾撞上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不講理,除了修車非要讓人家再拿點誤工費不可。

開高級奔馳轎車的人可不干了,「我按了半天的喇叭你不讓路,你怪我?」開奔馳轎車的人說。

交警來了,經驗定,出租車是在等紅燈,開高級奔馳車的主酒喝高了,應負全責。

「放你媽狗臭屁,」開高級奔馳轎車的主指著交警的鼻子說︰「他不是想蒙錢嗎,老子有錢,我撕了一分不給他,愛咋地咋地!」說著,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撕得粉碎,朝空中一揚,任風吹走了。

「同志,您要是這樣的話,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交警客氣的說。

「你敢抓我?」開高級奔馳轎車的主吃驚的看著交警問︰「我老爸是……」

衛國利媳婦懶得听狗扯羊皮的事,擠出人群,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

「按理兒說,有些事怪不著國利,工廠不景氣,他是車間領導能不替工人著想嗎?工廠的領導都像國利這樣,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呀!」衛國利媳婦邊走邊想,「自己幫不上他什麼忙,還要給他添麻煩,實在是不應該;但是,沒有錢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呀!不能說,一日三餐總是饅頭沾大醬吧!日子過得苦一點,大人到也能克服,老人和孩子受得了嘛?」

路上的行人,有匆匆而過的,也有悠哉閑哉觀光漫步的,還有一些因沒錢可賺,愁眉苦臉而鬧心的。

「挺胸腆肚,傲慢灑月兌;名牌遮體,目不斜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當官的或者是有錢的。這些人錢多的簡直令你無法想象︰揮金如土,暴殄天物;可以隨心所欲的咀嚼地球上的有限資源,不如此,錢多的沒地方花呀?愁人不愁人!相比之下,再看那些衣著簡陋,精神萎靡不振的人,叨一眼就知道是下崗工人,都是些跟自己一樣沒錢花的主。唉!人生就是這麼幾十年,自己為什麼不能做個有錢的人?像剛才那位追尾的主,沒理拿錢也能繞回三分理!我要是有錢,不會學他那樣撕錢賭氣,只想叫一家人過好這幾十年;我到那才能賺到錢呢?」衛國利媳婦站在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自怨自艾的在心里嘀咕。

想入非非、難以自拔,是件苦事也是件樂事;她真想把自己留在幻覺中,不想再面對現實。突然,感覺有人拍她肩膀,硬把她從幻影中拖回現實;她不情願的扭過頭

「白鴿!」衛國利媳婦一見是單位的好友,精神立刻振作起來,拉起白鴿的手笑著說,「你這個小白鴿,嚇我一跳。」

「燕子姐,什麼事想的入迷了?不會是迷上哪位帥哥了吧?」白鴿摟過燕子的腰,笑著問。

「你壞,看我咋收拾你。」燕子咯嘰著白鴿的胳肌窩說。

「燕姐,我服了、服了。」白鴿被燕子咯嘰的笑彎了腰,不停地告饒說。

「打扮這麼漂亮,是要到哪兒去呀?」兩人鬧夠了,燕子看著袒胸露背的白鴿問。

「我沒啥正經事,挺長時間不見了,走,找個地方嘮嘮。」

「算了吧,今天心情不好,改日到我家,咱倆好好嘮嘮。」

「心情不好,妹妹才要替你分憂呢。」白鴿說著,也不由燕子分辨,硬是把她拽進一旁的酒樓。

燕子和白鴿是一個單位的同志,平時,兩人好的就像一個人似的,在一起從來就沒有不說的事,不嘮的磕。自從兩人下崗都回了家,這次見面還是頭一回,互相關愛的話自然也就多了起來。只見兩人邊吃邊嘮,嘮的是有滋有味的。

「你老公單位怎麼樣?能開出工資嗎?」燕子關切的問。

「下崗了,在一家服裝批發市場當保安呢。」

「一個月開多錢?」

「可別提他那幾百塊錢了,不吃不喝的也就夠孩子的托費錢,這個家只能靠我賺錢撐著,這樣的爺們要他還有什麼用?我正合計著一腳蹬了他呢!」

「你倆感情不是挺好的嗎?」燕子吃驚的問。

「那是從前。改革啦,現在的人只跟錢好!男人不能叫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對不起,只能得跟他說聲=====拜拜!」

「想不到你變化這麼大?」燕子感慨的說,「記得過去誰要是問起你老公,你會樂得合不上嘴,好像天下的男人屬他最棒了,才幾年吶!」

「過去咱們不是生活在希望的田野上嗎……一個復員軍人,到工廠干了一年就被評上了廠勞模,又做了團支書記;那年頭,這可是黨組織重點培養對象啊……過去人們迷信的是未來,看重的是榮譽;現在的人只認眼前,看的是房子、車子、兜里的票子;你不想變,生活也會逼著你變,再在希望里活著就得要飯吃啦!這兩年多虧我能掙,一家老小才活的有點人模樣。」

「你現在做什麼買賣?」

「有啥買賣,酒店服務員。」白鴿詭異的笑了笑說,「你不要總是關心我,說說你現在怎麼樣?」

「混得不好,我老公單位每月只能給開半個月的薪,也就夠喝粥的錢。」

燕子把家里的窘況,細細的說給白鴿听,當談到年邁的婆婆和年幼的女兒,半年多沒見過一點葷腥和他們一樣吃苦時,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哀,把頭伏在白鴿的肩上,低低的哭起來。

有過同樣的經歷,也同樣傷感過的白鴿緊緊摟過燕子,想說又不知說點啥好,郁悶無言中陪著流下不少傷感的淚。

「燕姐,哭、沒有人會同情,我是看透了,」二人哭了一陣,白鴿為燕子擦干淨臉上的淚痕,上牙咬著下唇不忿的說,「這年頭,人有錢才有人樣,沒錢貓狗都不如!我們只有出來找點事做,能把錢賺到手,那才叫人羨慕呢。」

「我能干什麼?要技術沒技術,要力氣沒力氣,這些年除了在工廠上班,回家就是哄孩子,社會事一點兒都不懂,簡直就是一個白痴。」

「跟我干,一個月,我也能賺到萬八的。」

「什麼酒店的服務員能掙那麼多錢?」燕子又抹了抹眼角的淚,不解的問。

「專供有錢爺們開心的服務員,每天我都能賺三四百呀。」

「你在做三陪小姐?」燕子瞪著眼楮,吃驚的問。

「看把你嚇的,三陪小姐怎麼了?不都是為了活著嗎!就拿你來說,你下崗了,老公每月只能開半薪,根本就養活不了這個家,難道就都不活了?再苦再難,沒有人同情你,也不會有人施舍你一分錢,還得靠自己養活自己!就像你和我這樣的,要文化沒文化,要技術沒技術,政府不管,哪個單位能要咱們?不做小姐,咱們只能在貧困線上苦苦掙扎,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找點賣力氣的活,就是少掙點也不能干下三濫的事。」

「做力工倒不要文化又不要技術,你有那個力氣嗎?再說,都想干力工,有多少力氣活等著咱們干?有的話,還讓咱們下崗干什麼?燕姐,現實一點吧,誰不想找個體面工作,靠艱苦奮斗創下自己的一番事業,按你家和咱家的條件,能辦到嗎?剛下崗時,我也琢磨著做點啥小生意,琢磨來琢磨去,啥買賣都可以做,做啥買賣都賺錢;本錢呢?做買賣需要本錢,沒本錢等于還是啥也干不了嗎!燕姐,女人的本錢,就是這個身子;只有這個身子,才能讓我們吃的好,穿得好,把自己的小家建設好。」

工廠沒有活干,工人大部分都放假回了家,廠里中層以上領導干部的會,每天還是照開不誤。

「今天大會的主要議題是︰秦廠長再論,領導和被領導的關系。」大會主持人宣布說。

可能是天熱的原因,坐在主席台上的秦廠長,今天可講冒汗了,雖說不時的要拿手絹擦擦臉,噴著吐沫星子的嘴,一會兒也沒閑著。

過去老人們常說,國民黨稅多,會多;尤其是現在單位的一把手,都有開會的隱,幾天不吃飯,他感覺不到餓;一天要是不開會,就像丟了魂似的,吃啥啥不香,干啥啥沒勁。此話正確與否,從來沒有人認真考證過,反正秦廠長是這樣的人。

「同志們,什麼是領導和被領導的關系呢?說的透徹一點,就是下級必須服從上級,個人必須服從組織;比如說,車間的工人不听車間主任的行嗎?你們中層干部不听廠長的行嗎?那就會形成一盤散沙,不亂了套,那才叫怪啦!這就好比一個家庭,兒女要听父母的,媳婦要听丈夫的,二兒子要听大兒子的,小兒子要听」

從下午一點秦廠長就開講;幾個小時過去了,看樣再有一個小時也講不完,衛國利約好了要請用戶的財務老總吃飯,再听秦廠長臭白話下去,非耽誤事不可。他拽了拽車間支部書記李濤的衣角,兩人悄悄的溜出了會場。

「再听他瞎白話,咱倆可就來不及了。」衛國利一出會場,就對李濤說。

「來不及也不能就這麼走哇,秦廠長剛剛講完,下級必須服從上級,無論大事小事,都必須事先跟他打招呼;」李濤認真的說,「沒有他準許,咱倆這麼走了不是找挨批嗎?」

「他講話時從來不許別人打擾,這個假你咋去跟他請?」衛國利也感覺擅自離廠有些不妥,實在是沒辦法的事,車間等著拿這筆錢發工資,工友們盼著拿到工薪回家給老婆孩子買米買面填肚子,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再去要錢可就要費勁了。衛國利想想了說,「顧不了那麼多,咱倆去能把錢要回來,秦廠長真要問罪的話,我一個人兜著。」

衛國利既然下了決心,也就把秦廠長的三令五申拋到腦後了。

工廠為了增加效益,允許各車間到外承攬加工業務;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嗎。

國營北方機械廠是頗有名氣的軍工企業,衛國利有個小學同學,是該廠計劃處處長。為了承攬加工業務,他厚著臉皮找到了多年不聯系的老同學;也是機遇,該廠恰好有批需要外加工的電器開關,老同學毫不猶豫的把加工合同給了他。他組織工人三班倒,連軸轉,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按時保質保量的交了貨。也是因為資金周轉困難,北方機械廠驗過貨後,只付了一半的加工款。車間的工人已經兩個月沒拿到工資了,北方機械廠這批加工業務的利潤,去了工廠提留的百分之七十,足夠工人這兩月的工錢了。衛國利找到秦廠長商量,能否從北方機械廠匯來的一半貨款里,把工人這兩月的工資先開了。

「你們車間特殊哇?你們和廠里簽定的合同寫的明明白白,貨款不到齊,工錢一分沒有。」秦廠長不滿的說。

為了盡快的要回余下的貨款,衛國利多次跑到北方機械廠,求老同學幫忙,二人商定,宴請財務老總一次,彼此在一起溝通溝通感情。

擺桌就要花錢,車間又拿不出這筆錢,沒辦法,衛國利只好先掏腰包墊上了。

一樣開不出工資,衛國利又哪來的閑錢?他昨天跟老婆借的,老婆現在有錢了,是他們家的財主;老婆現在每天的收入,比他月工資還要高哇!

什麼工作會有如此高的回報?他曾經問過老婆。

「我在一家舞廳唱歌,除了工錢,還能賺點小費。」他老婆回答說。

其實,衛國利堅決反對老婆在那樣的場合拋頭露面,為此兩人沒少吵架。但自己掙不到錢,養不起家,說話根本就沒份量。事後細琢磨,老婆天生好唱歌,只要自己做事檢點些,也沒啥不可以的。時間一長,也就隨其自然了。

今天要擺席宴客,還多虧老婆幫忙,打心眼里他還真想說一聲,「老婆,我代表車間的工人謝謝啦!」

衛國利和李濤騎車騎了一個多小時,緊趕慢趕的來到距北方機械廠不遠的一個大酒樓,還是稍稍遲了點;老同學和財務老總坐在包間正等著他倆呢。

「抱歉抱歉,單位有個重要會議耽擱了。」一進門,衛國利拱手連連致歉。

「你和劉處是同學,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氣。」財務老總謙和的說。

「老總今晚有應酬,是硬叫我拽來的。」劉處看著衛國利笑著說。

「老總不來,我肯定要找你算賬,過年叫車間百十來號人,都到你家拜年去,看你供得起不。」衛國利和劉處開著玩笑說。

衛國利挨著財務老總坐下,客氣的把菜譜遞到老總手里,「點菜、點菜,老總先點。」

「還是隨便吧。」財務老總客氣的說。

「老同學,老總喜歡吃啥,你心里有數,你代勞。」衛國利說著,把菜譜遞給劉處。

「那我就不客氣啦。」劉處看著衛國利說。

「客氣什麼,老總吃得滿意,我才高興呢。」衛國利滿不在乎的說。

「小姐,先來個牡丹燕菜,紅花鱈魚,再來個烤羊背;」劉處說著,看了看財務老總問,「老總,再要個西湖醋魚怎麼樣?」

「不錯,那就再加個馬蹄鱉、水煮芭蕉花」老總回答說。

「這些菜別說吃,就是菜名,听都沒听說過,這頓飯下來得花多少錢吶?」衛國利心里琢磨著,汗珠可就順著臉滾了下來;一個不留神,把桌上的茶壺踫到了。

劉處抬頭看到衛國利一臉的窘態,笑了笑,「再來兩個涼盤,涼拌棠梨花……八個菜夠不夠?」點完菜,劉處笑著問衛國利。

「夠了夠了,吃不了的吃……」衛國利擦著腦門上的汗珠,連連點點頭說。

李濤用腳在桌下踢了踢衛國利。

衛國利感到自己失態,連忙又補充說︰「老總,喜歡吃什麼你點,實在不夠的話……咱們再要。」

這叫啥話,叫人家點菜,得等「實在不夠的話再要」,可見衛國利真的叫這些從來沒有听說過的菜名,嚇懵了。

「自己不點菜,干嗎非叫他們點,自己帶的錢夠不夠是小事,花的太多,回去向職工咋交代。」此時的衛國利腸子都要悔青了!沒辦法的事,為了要賬,現在也只好打腫臉充胖子,當把硬漢了。

其實,衛國利多慮了,飯後根本就沒讓他買單,劉處交的款;有財務老總在,花這點錢算什麼,回廠輕易的就能叫老總給報銷。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衛國利一心為職工辦實事的精神,感化了財務老總的同情心,「我把錢給你在賬面劃過去,你有把握拿到嗎?」財務老總不放心的問。

「車間和單位有合同,只要加工款到齊,該是車間的,一分也不會少;工人倆月沒有開工資了!」

財務老總勉強笑一笑,沒有再說啥,轉對劉處說︰「明天你到財務給他辦了吧。」

財務老總的擔心並非多余,錢給衛國利從賬上轉過去後,秦廠長並沒有執行合同,把錢挪作它用了;理由是,個體利益必須服從整體利益,局部利益必須服從全局利益,全廠上下都要絕對服從一把手的決策啊!

財務老總要上洗手間,衛國利陪護著跟了出去。

「歌聲,纏綿綿、意切切,听得人心里舒坦……不對,聲音這麼耳熟?怎麼像不會是她,她不會跑這種地方來!」老總進了洗手間,衛國利在外等著,斜對面包房出來人的瞬間,包房飄出的歌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湊到包房前,扒著門縫不經意的朝里望了望,衛國利的腦袋「嗡」的一下就變大了……

包房里,衛國利的老婆——燕子,正斜著身子倒在一個男人的懷里,手拿話筒,神情專注的唱著「何日君再來」,把自己完全融化到歌聲里啦。那個男人,一只手摟著燕子的腰,一只手在燕子的上揉來揉去。

衛國利一腳踹開門他本想沖過去教訓教訓這一對不要臉的朝前邁了兩步又站住了;沖動是魔鬼,理智告訴他,千萬不能那樣做呀!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今天干什麼來了?車間的工人都在等著發工資,家里的丑事不能叫同志和朋友看著笑話,更不能因小失大!我要忍,我一定要忍住」衛國利在心里反復告誡自己。

「對不起,我認錯門了。」衛國利朝包房里的人勉強的點一點頭,然後退了出來。剛好,財務老總出了洗手間,衛國利扶著老總回到自己的包房。

衛國利發現媳婦做了三陪小姐,還沒等外人說三道四,自己在人前先耷拉下腦袋,臉就像霜打的茄子,整天糾吧著。冥冥中感到四周充滿鄙視的眼神,仿佛人人都在撮著他的脊梁骨罵;無形中更感愧汗難當,無地自容;攤上這樣不要廉恥的女人,羞與為伍哇!所以,一到晚上,他寧可蹲馬路過夜,再也不肯與媳婦同床共眠啦。

燕子見國利整天活在氣頭上,吃不好,睡不好,擔心他的身體造垮了,迫不得已,只好帶著孩子先回了娘家。

你人回了娘家,國利的一顆心還在恥辱中備受煎熬啊!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寧可苦其心志,餓其體膚,怎麼能叫臉皮受熱!衛國利為了證明自己的高尚純潔,說啥也要和燕子離婚。

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燕子只好忍痛和他辦了離婚手續。

過日子過的是人,過的是情感;媳婦帶孩子走了,剩下一個人,過日子也就變成了混日子;少了歡聲笑語的家也就成了死氣沉沉的窩身處。時間一長,再不走道的腦子多少也就有些開竅了,意識到過去礙著臉皮所得到的,不過是自欺欺人;失去的,才是他最最值得珍惜的啊!

他找到好朋友李濤,希望他能去找燕子談談,過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改了還是好媳婦嗎!不隨心願的是,李濤從燕子那回來告訴他,燕子找了‘老公’,人稱二鬼子,對燕子百依百順,小日子過得還算紅火。衛國利知道自己出手晚了,只能在心里為燕子的幸福祈禱了。

工廠改市場,廠長變老板;領導人的思維方式變了,很多人思維方式也變了,衛國利沒有變,始終還在用員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他認為,一個真正的員,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放棄信仰和原則,不能忘記一個黨員的責任和義務;為了個人的利益榨取民脂民膏,還能算是員嗎?不如算了!

秦壽升不這樣看,黨叫改革,叫一部分人先富,員也是人,為什麼就不能率先致富?在工廠你衛國利就好帶頭鬧事,為了安定團結,我撤了你車間主任的職務,你還不吸取教訓;現在工廠是我秦壽升的了,我就這樣定了,遇見老板要微笑、鞠躬,道聲老板辛苦啦,你竟敢說我是譜擺;我要求你們進門報告、敬禮問聲老板好,你竟敢說我是變態;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你衛國利就是改革路上的絆腳石!說我拖欠和克扣工人工資,不給工人交保險,到處去告我;你衛國利不想做一名真正的員嗎?我今兒就炒你魷魚,砸你飯碗,我讓你隨便告,我看管你這個黨員飯吃不?政府是相信基層領導的話,還是相信你這個好告狀的瘋子。

衛國利在婚變後不長時間,也就是說最需要撫慰傷口的時候,秦壽升又在他傷口上撒了一把鹽;他被秦老板炒了魷魚。現在是孑然一身,光桿司令一個,啥都沒有了,唯一能使他稍感慶幸的是,還沒有被秦壽升開除黨籍。

面對現實該醒醒了吧!

說心里話,類似衛國利這樣的人雖說頭腦簡單,卻樸實無華;雖說胸無大志,又少英雄氣概,卻無時不在迸發著一身的正氣;他們的心里沒有官位意思,貪財,有的只是——在不同的工作崗位上,默默奉獻著他們的智慧和汗水。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衛國利的信念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也不能說是他變了,是社會價值取向變啦!大家的事自己做不了主,小家的事自己不能在不顧哇!物價飛漲,靠打工賺的幾百塊錢,能養活老媽和孩子嗎?(燕子知道他的難處,從不向他要孩子的撫養費)工廠不給交勞保和醫保,自己交得起嗎?沒有勞保,自己干不動那天咋辦?沒有醫保,自己生了病又咋辦?這些都是人生中最基本的生存保障,沒有錢就是不行啊!他不得不開始琢磨發財的道了。

是呀,面對現實中一些具體問題,你不叫人們把追求錢財放在一生中的首要位置,是要陷他于︰活——不得好活;死——又不得好死的尷尬境地呀!難怪今天的人一反傳統的人生觀、價值觀,步調一致的都要向錢看;功利誘使一些人無法無天,喪盡天良,只認權和錢,不認老百姓了!金錢迫使更多、更多的人,只和錢親,不講倫理;只認妻和子,不認父母親了!可圈可點的歷史巨人,過去你??訝爍腦斐煽袢取10匏降母錈?擼喚裉 職訝爍腦斐芍蝗獻暈業陌萁鸝瘢淮右桓黽?俗呦蛄硪桓黽?耍?閼? 庋??p>「從工廠走到社會,萬事都要從頭開始;開個小吃部,找個市場租櫃台賣點啥,都挺適合自己的;本錢呢?沒有本錢就別瞎合計。在街頭小打小鬧賣點啥也不錯,幾天來又被城管抓的滿街跑哎!」衛國利嘆口氣;吃燒烤的人都走了,自己也該收攤了,望著有今兒沒明兒的燒烤攤,心想,「老百姓干點啥,咋就這麼難!」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面對現實,雖說衛國利還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但他並沒有感到氣餒,「沒有工廠要自己,又沒有本錢做買賣,那就做苦力;只要能吃苦耐勞,省吃儉用,我就不信攢不足做買賣的錢!有了錢,在變幻莫測的大千世界里,一定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用武之地,為強大家,富小家,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心里也就敞亮多了,在回家的路上,騎著倒騎驢邊走邊唱起了國際歌︰「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就是心大,還是窮樂呵呀!

第三節提示︰國利倒在床上,老媽和燕子的對話听的是清清楚楚,心里自然涌起不可名狀的波動;「是恨還是愛?是恨、恨她啥?恨她和自己離了婚?離婚是自己逼的她呀!恨她當了三陪小姐?她跟了現在的老公咋不再去做三陪小姐了?那就是愛!她已經是別人的媳婦了,咋還能談到愛?」衛國利搖著頭,掙扎著下了地,「除了男女之間的那種愛,就不允許男女之間存在一種別樣的愛?愛,應該是無私的……」咚的一聲,衛國利摔倒了;多虧他反應快,沒踫到腿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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