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時間,千山萬水的跋涉,讓周其玉看起來多少有了歲月的痕跡。♀他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手撫著眼角爬山的皺紋,心里想著自己也是四十一歲的男人了。
抬頭望著不遠處那座巍峨瑰麗的白山宮殿,想著里面住著他追尋了兩生兩世的人,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自己……
前世白王對紅蓮妖仙嗤之以鼻,稱他為妖孽。今世他發誓要做一個清清白白的老實人,雖然或許能進入白山接近白王,只怕藏在他心底的夢是再也不會實現了吧?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雙手捧著水淨了臉,又喝了兩口,潤了嗓子和嘴唇。太陽在半山腰上,周其玉絕對不能讓這樣髒兮兮的自己出現在白王面前。這里的湖泊是容天鳳以前在白山時發現的,湖水清澈見底,周圍樹林茂密。
周其玉月兌去身上贓物破爛的衣服,散了發髻,將整個人沉入湖底。
十月的湖水溫度適宜,空氣中還帶著灼熱,涼涼的湖水洗淨他這一路來的風塵以及心里的浮躁。
他要將容天鳳沉于湖底。不管曾近的他有多麼想出人頭地,多麼渴望得到力量,現在讓那一切錯誤的執念都洗的干干淨淨吧。讓這湖水洗去他一身的骯髒罪孽,望上天能還他一顆赤子之心去重新接近白王……
周其玉沉在湖底默默的淨化心靈,豈會料到樹蔭里會有人。
「哥哥,那個凡人這樣將自己沉在湖底下,他想把自己溺死嗎?」
「好了齊瑞。今天玩的夠久了,我們回去吧。」
「哥哥自小就被關在白山,今日難得十二星宿都趕往三清觀朝拜了,不趁此機會多出來走走怎麼行?這才出來多遠就要回去,莫非哥哥你被關傻了不成?」
「……」男人頓了頓,說︰「神明自在心中,不能因他們不在此處我就擅自走出白山。」
其實男人心中想的卻是︰天帝如此老謀深算,豈會真的讓白山處于無人監視的狀態?只怕他和齊瑞今日剛出白山,天帝那邊就已知曉了。
將頭靠在他肩上的男孩兒憋了嘴,「我不管,哥哥不能陪我去東海,至少要陪我看完日落。」
男人彎了下唇角。「你父王準你今天晚上回去?」
看著湖面,心底也有些奇怪那凡人是不是真的要自殺在水里面。
男孩兒哼了一聲,有些不甘願的道︰「說是日落時分定要回去啦。所以哥哥一定要陪我看完日落嘛!」
不知是不是齊瑞的聲音有點大,湖面有了動靜,齊瑞連忙捂著嘴,亮麗的大眼楮笑眯眯的望向湖面。
男人被弟弟小孩似的舉動逗笑,揉了揉他的腦袋,順著弟弟的視線看過去。湖水的波紋一圈一圈蕩開,有什麼東西在湖底慢慢的潑水而出。那個凡人嘩啦一聲冒出來,趴在岸邊呼哧呼哧喘氣。
烏黑的長發被隨手分到脖頸的一邊,水珠順著白皙的胸膛一路滑下平坦的腰月復,修長的脊背在陽光下泛著淺淺的光澤,以及沒入腰後的月復股溝的調皮水滴……
「喲,身材挺好的嘛。」
耳邊傳來弟弟打趣的笑聲。男人繼續彎著唇角,用一種漠然的眼神看著。
對他來說,自從娘親死後,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只有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除了弟弟,其余的人他從來不關心。
他自小被關在白山,從未接觸過外界,潔身自好。♀對女人不感興趣,對男人更是想都沒想過。這一點不得不說他的確十分純情,連男歡女愛都未曾體會過的白王陛下,自然不會太明白弟弟看向那個凡人的身體時眼楮里所折射的瑰麗光芒所代表的特殊意義。他只是覺得弟弟看起來好像很興奮的樣子,但也不想深究他在興奮什麼。
「不是說要去看日落麼?走了,上山去等著吧。」男人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俊逸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能出現在這里的,絕對不簡單。至少不會是個普通的凡人吧?……
齊瑞笑說哥哥不解風情,難得這麼好的景色卻不知欣賞,但還是起身跟上前面身姿挺拔的男人。
兩世為人的周其玉好歹感受到了有兩道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掃射,他抹去眼楮上的水睜眼細看卻並未發現什麼。心想或是這山中的野獸,此處不比人間,獸類也定會更加凶猛,思及前世他尚未成仙時遇到的那只銀色狐狸,周其玉還是趕緊回到岸上。
擦干身上的水漬,從隨身攜帶的包裹里拿出干淨的素白色底衣和一件新的淡青色布衣,這還是他半年在市集買的。蒼白的手指繞過柔軟的棉布,系好結之後,用干淨的舊衣服擦著頭發,不多時,頭發便差不多了。
周其玉再三想了想,還是跪在岸邊,對著水里的影子將兩邊的頭發挑起兩縷,纏在一起,從包里層疊的衣物間模出那根淺玉色的簪子,細細的插好。
他靜靜的望著水里面的倒影許久,那容貌自然不及紅蓮妖仙時的魅惑無雙,倒也干干淨淨,細致端正。他從小就注意打理自己儀容,自恢復了前世的記憶之後,言談舉止中不覺間就流露出一些妖氣。
盯著水中的自己眼波流轉如絲,似有風情萬種,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忽然又有些害怕,前世白王就是討厭這樣的自己,如今他好不容易從頭來過,要是又惹得白王厭煩呢?
在岸邊坐了許久,直到太陽快要落山,周其玉才收拾好東西一步步往白山的正門走去。他在心中告誡自己要注意自身的舉止行為,切莫再流露出妖嬈之態。他既從頭來過,定要改頭換面才是。
白山外素來有十二星宿輪班當值,這是受天帝旨意,行保護紫琉龍王遺孤之名,實際上是軟禁白王于白山。白王雖不得出白山,卻可以有外人進去看他。紫琉龍王在未受奸人唆使造反之前,于四海八荒多有摯友,即便是後來兵敗于南天門,還是有很多神仙認為他並不是那麼罪大惡極。
白王自小雖在白山長大,也常有許多神仙常去拜見。甚至于白王的師父,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清老祖,宮殿位于九重天之上的三清道觀,卻時常輪流來探望和教導他。雖然三清老祖時常雲游九天,也未必就非得住在三清觀里。
周其玉一路順著石階走到山莊外時,也並沒有受什麼阻撓和詢問,他正奇怪時,忽然想起今天是三清老祖的傳經聖會,各處的仙家都要前去聆听,十二星君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但凡這種日子,白山外的守衛都處于無人狀態。前世的容天鳳一心撲在爭風吃醋上並未曾去細想,後來白王出事後他才細細琢磨,其實白王的一舉一動都在天帝的掌控之中,想必白王身邊定是有天帝的人……
不容他再想,山門里已走出一列仙氣飄然的男男女女。
為首一金冠霞帔的女子見周其玉一身書生氣,福了福身子問他︰「不知先生何方人士?來此處作甚?」
周其玉早已想好作答,一如前世。他彎腰行禮,語氣恭敬︰「見過仙子。小人是禪圖在外游學的修士,與貴莊上的元辰是道友。路過此地,特來拜訪,勞請仙子引見。」
女子打量了他片刻,側身讓身後的男仙去請了。
「禪圖游修?我听說禪圖在西面,離此處有千萬里遠呢。」女子笑著說道,其余的那些男男女女也站在一邊好奇的打量他。
心知他們都已看出他還是凡人之身,此時已存了心思要作弄他。前世容天鳳心高氣傲,在這山門之外就差點與這些人發生沖突。好在後來元辰及時趕到,才拉著臉色難看的他離開了。
此時周其玉也不答話,只笑著連連點頭。那些人又問他仙齡幾何,修為多少,與元辰侍衛如何結識之類。周其玉含糊其辭,面上卻始終笑著,語氣親和,一副好好先生的作為。
「嘻嘻。先生一看就是教過許多學生的,說起話來一副之乎者也。我去凡間玩兒過一次,卻沒來得及听上一堂課。先生來白山定要多住些日子,好讓我們也當一回學生啊。」
「對啊。我們也要當一回學生。先生一定要留下來啊。」
「我們會乖乖听話,一定不會給先生搗亂的。」
女孩兒們在他周圍嬉笑,都是花一樣的容顏,聲音清脆,笑聲肆意。或是先前頑皮想要取笑他,這會兒又顯現出少年的真性情來,其實並沒有惡意。
周其玉比之前世自是別有一番滋味,想來這些女孩子自小長在白山,難以出去,接觸的世事很少,竟然都是這麼單純可愛的。他前世沉浮于名利之中,不能發現這些純樂,換個想法,白山雖然是軟禁白王的囚牢,但又何嘗不是一片純淨的樂土?
「你們幾個好歹矜持些,先生遠道而來身心疲憊,還要被你們折騰麼!」金冠霞帔的仙子年齡稍長些,站在後面叉著腰呵斥著。
被一群花枝招展的仙子圍著,加上天氣炎熱,周其玉也稍微有些局促,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好不容易看見元辰終于來了,這才滿臉通紅的走出來。
「是你?」
來人一身黑色戎裝,腰間掛著銀色佩劍,看樣子是剛剛從劍場上趕來,眉峰陡峭,氣勢凌冽。看清門口被女孩兒們圍著的人是周其玉之後有些詫異,但隨即換上一副笑臉。
揚了揚頭,笑著招手︰「跟我來吧。」
周其玉跟身後的女孩子們點了點頭,跟在元辰身後進了白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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