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浮宮龍鎮殿里,跪了一地。♀
參與了廚王大賽所有的評委,平貞和浣媃,進入前三名的三個廚子,周其玉和張胖子跪在最末。張胖子十分緊張,一個勁兒的發著抖,額頭貼著地面流了好多汗。他一生卑微,哪里見過這麼大的陣仗?龍神神女仙子仙君匯集了一處,寶相莊嚴,氣勢凌然。周其玉趴在地上眼觀地,其實心里也跳的咚咚響。
平貞和浣媃跪在最前面,平貞叩首請罪道︰「因著山上有些外來的食客,仙根未全,常常需要下山渡河去很遠的地方補充食物。我思索著招一個廚師在御膳宮坐鎮,定能讓眾客便宜行事。然此舉是我自作主張,未能向陛下和神女通報,此事我該擔全責,與各位好心幫忙的評委無關。還請陛下和神女責罰。」
景燁一直冷漠的望著殿上的眾人,平貞說完,大殿上的人都等著他發話。他側眼看了看一旁的神女,意思是讓她說話。
神女先是一怔,隨後有些難過的垂下眼,之後又抬起來,點頭微笑了一下,以示對景燁的尊敬。
景燁這才張開嘴,目光透過底下跪了一地的人頭落到大殿外,澄淨清透的朗朗藍天,不緊不慢的說道︰「既然已經辦了比賽了,再趕出去閑的我白山不講信義。就都留下,統一歸置到御膳宮。」
此話一出,龍鎮殿上的人大多長舒了一口氣。周其玉緊咬著嘴唇的牙齒不由一松,心內大安。
這樣一來,張師傅總算是留下了。他感激的抬頭看了殿上的人一眼,發現景燁也正看著他。兩人視線一黏上,景燁又輕飄飄的移開。
「但平貞你擅自主張,也確系不對。罰你俸祿三個月,以後山中凡事——」景燁頓了一下,才說︰「要多與神女商議。」
「是。」平貞叩首,「謹記陛下教誨。」
就這樣,除了廚王比賽上的前三名外,張胖子成為了第四位入住御膳宮的廚子。喜不自禁,對周其玉再三感謝。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周其玉不好意思的笑著說。
可是張胖子覺得情誼比天大,遂又贈送了周其玉兩桶雞血。還偷偷對周其玉說︰「小周你以後缺什麼,直接來找我就是了。」
周其玉又驚又疑,最後還是笑著將兩桶雞血提回了藥宮。
那時正值傍晚黃昏,忙碌又受驚嚇,疲累了一天。周其玉將雞血存在地窖里,打算夜深了再練功。他剛一躺上炕,就听到外面敲門的聲音。周其玉一個滾兒翻起來,靜了一下,然後走出院去開門。
是景燁。
周其玉開了門後就退到一邊,景燁自顧自的走進來,他關上門。兩人來到屋里,景燁徑直坐到炕上,只因屋里也沒其他坐的地方了。
「听說今下午先生在山門口鬧著要出走?」景燁發問道。
周其玉心里猜到他要問這個,咬了咬唇,低下頭一笑。♀「我……」
剛說一個字,忽然外面又傳來敲門聲。
周其玉一頓,往外看了看,那門還在響。
「我去看看,或是靈妙藥君呢。」他將方才月兌下放在枕頭上的藍褂重新穿上,又用手仔細順了頭發,才走出去。
景燁將他的行為看在眼里,神色沉沉。又听著周其玉走出院子的腳步聲,開門聲,以及那一聲雖驚訝卻又分明親切的「小元」。
听出這個‘小元’竟然就是他的侍衛長元辰,景燁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他心想先生喚本尊一口一個陛下,尊敬卻疏離的要命,沒想到卻與元侍衛那般親密。又想到他喚靈妙也要在後面稱一聲藥君,喚平貞也要在後面加一聲仙子,莫非在先生心中元侍衛是與別人不同的、格外親近的人?
他豎起耳朵,听到了外面的對話。
「我來看看先生,下午那會兒……」元辰的聲音小了些,似有些難言之語。
周其玉笑著,說︰「我沒事兒了。那會兒就是一時想不開,既然張師傅留下來了,我也就不鬧了。給小元你弄的挺尷尬的,真是對不住了。」
元辰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好像在等著周其玉請他進來。
周其玉笑的聲音發軟,听的人撓心撓肺。「嗯,我忙了一天了,正燒了一盆水打算沐浴呢。小元,多謝你來看我。我在這里挺好的。」
「……那好,我就是路過這里,順便把這個還給你。」元辰遞給周其玉什麼東西後,就走了。听到關門聲,腳步聲,景燁趕緊正色倚窗,面上表情全無。
周其玉提著一個布包走進來,放到一邊的櫃子里。回過身見他盯著他看,臉一紅,說︰「這是我下午匆忙之間收拾的包袱,準備跟張師傅一起走的……我就是鬧一鬧,我知道我給陛下惹麻煩了,我錯了。」
他靠到他身邊,小聲地道歉。
其實周其玉心里還是很忐忑的。因著神女攝政的關系,景燁已經很難堪了,他心里有氣,撒在誰身上都不為過。自己若不小心說錯一句話,暗示了神女處處壓制著龍神,也不知景燁會氣成什麼樣。會不會立馬走人,會不會以後再也不來。他太小心翼翼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景燁輕輕摟住了他的肩膀。
「沒事了。」就三個字,不輕不重的,說完景燁重重的從鼻尖嘆了一口氣。
周其玉心里一酸,雙手回抱住景燁。
「陛下……」
「叫我景燁吧。」他忽然說。
周其玉渾身一顫,緩慢的抬起頭來。
景燁的眼神有些閃爍,好像又有些不好意思。
周其玉張開嘴,「景……」
唇被吻住了。♀景燁含著他的唇,並未深入,漆黑的眸深邃而沉靜。周其玉彎唇一笑,垂眼,抬臉,張開嘴相迎。
「景燁……呃啊……」
景燁來藥宮的次數明顯多得多了起來,先還是隔三差五,後來則成了每日必歸,儼然此處成了行宮一般。白山上上下下將陛下的行蹤看在眼里,就是養在後院的狗都對周其玉格外親熱起來,更莫說走在路上那些僕從對他有多恭敬了。但背過身人家又是怎麼說他的呢?
難听的話海了去,周其玉不是听不到,只是不去在意罷了。他原本就只為著那一個人,別人的說什麼與他無關。
很快,琉璃的大臣們知道了靈妙藥君的藥宮里的這位周先生,對此頗有微詞。景燁自己並不在意,倒是周其玉有些惶恐難安,覺得自己讓景燁為難了之類。但景燁似乎對他來了興致,風雨無阻,夜夜同榻而眠,首頸交纏,巫山*,臀風極樂之事,暫且不提。
突如其來的幸福讓周其玉時常夢醒,痴痴地凝望枕邊人的容顏直到天亮。雖然景燁目前的狀況好似只是在迷戀他的身體,可是這已是前世容天鳳苦苦求而不得的事,對周其玉來說,足夠了。至于愛……真愛是奢望吧,但憐愛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景燁總是會早早下朝,快速處理好公務,或者直接將公文搬來周其玉住的地方來。靈妙藥君為此已打趣了好多回,直呼要收房租費。景燁還就真的大手一揮,給了靈妙許多物事,喜的靈妙直呼上次因周其玉被罰的俸祿都連本帶利的賺回來了。
整個冬天的大多數時候,周其玉都繾綣在溫厚的懷抱里度過。在這之中,會趁著景燁上朝的時候修煉紅蓮心經,收功的時候又總是將其封印,是以景燁從未有所疑。
該是他練功談-情兩得意,連帶著整個人都被滋潤得容光煥發,紅蓮心經竟在短短三個月內被他修煉了十五卷。然周其玉自己也深知,接下來才是真正危險的時候了。紅蓮心經是鮮血澆灌而成的,沒血是不可能修煉的。目前僅僅是御膳宮那些動物的血液已經無法滿足周其玉,血源的問題還真是讓他傷透了腦筋。但情-愛甜蜜,總得來說周其玉目前過的十分愜意。如果上天眷顧,他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也沒有盡頭。
這日景燁去上朝後,周其玉照例練了功,來到藥宮後面的一條小溪流前休憩。溪流位于草藥園子外面的不遠處,四周都是霧氣氤氳的高山,清晨周其玉總是在那草藥園子的最深處練功,吸仙草丹樹之靈氣,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周其玉撩開罩在外面的紫色穿金絲薄衫下擺,挽起里面雪白單衣的雲袖,赤著雙足蹲在溪流邊的鵝卵石上,手指輕輕的撥弄水面的波痕。
早先說了,因修煉到紅蓮心經第十五卷的緣故,此時的他容貌身段更勝從前,他蹲著的姿勢又不似女兒般那樣雙腿並攏,而是雙腿分開踮著腳尖還能坐在腳後跟上那種,極具男兒英氣。在這雲山霧罩之中,紫衣如魅,烏發齊腰,有一種陰陽同體的妙相。
他自己徑直盯著水面,忽然在水中看到另一人的影像,頓時抬起頭看向對岸,那里深草沒膝之處竟立著抹白衣勝雪,也不知那人站在那里多久了。
周其玉正驚訝的不得了時,忽然園子外晨霧中傳來幾聲微小的呼喊,有兩個少年在到處找他們的主人。然後周其玉就看到對面的人像霧靄一樣,眨眼就散去了。
他快速起身,紫色身影迅疾地掠出園子。身法如妖,早已不同往日。出了園子,只看到三個背影往藥宮前院走去。後兩個是小少年,前面一人白衣白發頭戴斗笠白紗,背影高秀俊挺,帽沿兩側的寫著藍色字跡的經幡飄帶別具一格,讓人印象深刻。
那人走路行動總是帶著極其細微的颯颯輕響,常人還听不到,至多覺得是風聲,但周其玉此刻覺得那聲音很像是鈴音。
在容天鳳的記憶之中,魔界有一種武器叫做‘玲瓏鈴’,是殺人奪魂的戾器,因為其聲音太輕太細,以至于被獵殺的對象常常最多只听到風聲還來不及思考時就已命喪黃泉,神魂離體。因那時充當鏡千湖的軍師,妖界與魔界常年交戰,有刺客混入妖界暗殺妖王這種事並不少,鏡千湖專門教他認過,是以他記得很深。
但白山上何時來了這麼一號人物?
周其玉苦苦思索,卻是毫無頭緒。他正待跟上去探一探對方,忽然那人微微瞥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又輕輕地別過眼去,就像是在看路旁最平常的小草一樣的視線。周其玉卻被那一眼震住了,動彈不得。待他再回過神時,那人早已不知去了何處。
充滿佛家色彩的藍字經幡,用的卻是魔界那凶殘冷血的武器玲瓏鈴,這樣的兩種概念合在那樣一個人身上,真是讓周其玉醒目三分,內心總有忐忑,不知為何難安。
他盤坐在炕上眼楮卻盯著窗外走神的厲害,連景燁進來了坐在他身邊他才反應過來。趕緊改坐為跪俯首行禮。
「別這麼多禮。」
景燁一把拉起他,拽進懷里捋了他腰間一綹烏發在手指間把玩。
「剛才在想什麼?臉色那麼難看。」
「在想你怎麼還不回來。」周其玉笑著說。
景燁抬起他的臉親了一口,然後睨著他,唇角掛著笑意︰「總覺得先生進來氣色好的不似人,倒像食了精血的妖精所變化出來的。」
周其玉伸出手臂勾住景燁的脖子,笑說︰「是食了神之精氣,小的才得以這般。」
「是麼……」景燁慢慢伏□,兩人又*一番。事後,太陽還掛在西邊的山頭上。
「陛下今日回來的好早。」周其玉靠在景燁的肩頭,兩人不著一縷的交纏在一起。
「嗯。」景燁低低地從喉間發出聲音,嗓音低沉慵懶︰「待會兒還要回去。琉璃送上來一個仙主,她們說晚上要開個宴會迎接一下……大臣們都會到,連族里最老的長老都要來,本尊自然要去。」
聞言周其玉心里沉了一下,莫名的想到了早上在溪邊霧里看到的那個人。會是琉璃一族的嗎?周其玉默默不言,他知道景燁口中的‘她們’必定是神女一派,還有琉璃的幾個女性的老族長。琉璃一族最尊貴最德高望重的人全部都去參加的宴會,周其玉這樣的身份定然不能出現。
他不說話,靜默了一會兒,景燁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唇舌又霸道地膠著上來。兩人廝磨到夜色沉沉,華燈初上時分,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最多半夜,我就回來,等我。」臨走時景燁對懷里的人又抱又親,說道。
周其玉倚在朱紅斑駁的木門上,面帶微笑的看著景燁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那天晚上,周其玉坐在炕上打坐,直到凌晨也沒等到景燁回來。外面萬籟俱寂,隱約能听到蒼浮宮上飄渺疏離的琴音。周其玉掀開眼皮,看了窗外天山一線處微露的魚肚白之後,又緩緩閉上眼。
若沒听錯,那琴音,應該是那把景燁父親留給他的,傳說是紫琉龍神所戀上的凡間女子的琴。
周其玉曾經擺弄了那把琴整整一個下午,最後還是只能讓其發出干癟難听的單音節。原來,當那把琴奏出樂曲時,是這樣的勾人心神嗎?難怪紫琉龍神會戀上那個凡間女子了。
只不知這次,奏響那把琴的那個人是誰了。又會勾走誰的心呢?
「嗯!——」周其玉忽然猛的噴出一口血來,趴在炕上。很快他又立刻直起身,排掌運功調息,然後加以封印。方才那會兒,竟是差點走火入魔。
待他重新睜開眼時,身上薄薄的單衣和紫色的薄衫已經濕透了。
不……封印不了……
周其玉皺起眉,內心里慌亂的直跳。鼻息和口腔里全是鮮血彌漫的味道,那滋味刺鼻又腥甜,令他惡心卻又不自覺的吞咽。像有一根無形中的線牽扯著他,他鬼使神差的下了炕,出了院子。
那時天還沒亮,到處灰蒙蒙,霧沉沉的。一個精壯瘦削卻彎腰駝背的中年男子出來解手,他閉著眼楮瞌睡昏沉。忽然他感到身後有什麼聲音,提著褲子轉過身來,迷迷糊糊中看見一位紫衣美人微笑著朝他走來。
中年男子頓時一個激靈,使勁兒的眨了眨眼楮再睜開,竟然真的有一位紫衣美人,不是他發夢。
美人的眼眸淡黑色,眼角濕濕潤潤的,像只害羞望著他的小狐狸,白皙的臉紅撲撲的,小嘴兒輕輕地抿著,勾人的緊……
天亮了,御膳宮的廚子們起床打開門,在屋外發現了一條褲子。
「誒!誰特麼起個夜連褲子都月兌在外邊兒啊?」
「誒?那不是二狗子的褲子麼?昨天燒火的時候上燒了個洞啊!哈哈哈哈,他丫的褲子都落下了?半夜起來干啥了呢?」
「誒,說起咋屋里沒他人呢?這小子,褲子都沒穿一大早上去跑步啊?」
「不對吧。凌晨那會兒我听見他出去了,我以為他是去起夜呢,可後來一直沒回來啊。」
「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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