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呼吸雖然很緩慢,但是卻顯得比較均勻,只是因為老年人的呼吸速度原本就要比我們年輕人要平緩許多的關系。我之前接觸過的案當,有不少是在老人臨死之際讓我見上了一面的,眼前的這個老頭看上去雖然表情有些怪異,張大嘴巴通常在我看來是屬于進氣不如出氣多,所以需要用嘴巴來補充呼吸一樣。老頭的嘴巴張開,但是下嘴唇卻好像是包含了自己的下排牙齒一樣,和尋常的張嘴呼吸,又有些不同。
于是我問那個女人說,大姐這位老人家是你的什麼人?那個女人告訴我說,這是她的爸爸。其實我猜到了,只是問出來我覺得稍微可靠一些。我接著問她說,那你們家還有別的孩嗎?女人搖搖頭說就只有她一個了。而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注意到,其實女人的穿著雖然樸素,但是並不算很差。如果說自己家里已經是這幅光景,女人的穿著顯然和這個家庭的條件不符。而且我和胡宗仁算是隨機拜訪的,在門口她還刁難了我們一陣,所以不存在事先換了一套好衣服的可能性,于是我大膽問她說,大姐,請問你是不是不住在這兒?
那個女熱有點不耐煩的說,這條件你也看到了,就這麼一張床,你讓我睡在哪兒?跟我爸睡嗎?她的語氣有些沖,不過這麼些年來,這點小踫撞對我來說早已不算什麼。我又接著跟她說,那你能不能說一下這個老人家的情況?
老人看上去很虛弱,說是睡著我覺得還是不像,更像是昏迷了一樣,只是還保留有呼吸的動作罷了。一般來說家里的老人如果是這副狀態了,作為女應當立刻送醫院才對。女人跟我說,父女倆都姓梁,自己是剛好第一批獨生女,所以梁大爺並沒有別的孩。梁大爺現在的情況大約是兩個禮拜前開始出現的,起初只是說胡話,那天自己帶著女兒回父親家來探望下父親,結果在吃飯的時候,父親突然雙腿一蹬,把桌都蹬翻了,然後倒在地上開始抽搐,起初還翻白眼吐泡沫星,腳繃得很直,手也呈爪狀向後翻,看上去和尋常的抽羊角風很像,自己當時著急了于是找來鄰居幫忙,但是鄰居進屋以後,梁大爺的身體就放松了,差不多和現在一樣,只是沒有張開嘴巴,看上去好像睡著了一樣。
梁大姐告訴我,當時鄰居們都說趕緊送醫院去吧,剛說完梁大爺就蘇醒了過來,但是醒過來以後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絲毫不記得。甚至還反問自己的女兒為什麼桌都翻到地上了,鄰居們怎麼也都來了,于是梁大姐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自己的父親,鄰居們也勸他說歲數大了有病就要上醫院,別硬撐著,但是梁大爺說什麼都不肯去,說自己沒病,但是自己又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出剛才的情況,只是固執的不去罷了。
梁大姐說,既然父親恢復了正常,自己也感覺他好像沒什麼異狀,只是多留了個心,就答應了父親說不去醫院的要求,但是自己從那天開始,幾乎每天都抽空到這里來,看看父親有沒有什麼不對勁。梁大姐對我們說,她自己是一個單親媽媽,早年結過一次婚,但是婚姻很失敗,在女兒兩歲的時候自己和前夫就離婚了,孩判給了自己,但是自己要養家糊口所以壓力還是很大,所以女兒現在7歲了,在6歲以前,都是梁大爺在幫自己帶孩。她接著說,自打自己每天都在午抽空從公司來這里看看父親有沒有什麼樣的時候,起初的幾天還好,父親知道自己要來,還特別準備了午飯,打算所讓她在家里吃了以後再去上班,但是沒過幾天,每次自己來都要敲門敲很久,而父親來開門的時候也是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午飯變成自己給父親做,而父親基本上都是吃完了飯就立刻上床去睡了。
梁大姐說,本來這人老了有些精力不足自己是能夠想得通的,但是越到後頭,情況就越嚴重。以至于自己好幾次不得不請鄰居來幫她開門,因為害怕父親一個人住有什麼閃失,所以鄰居是有家里的鑰匙的。打開門以後,發現父親就和現在一樣,在家里呼呼大睡,你說這光是睡著了還好,他簡直睡得昏天黑地的,怎麼叫都叫不醒。
胡宗仁打斷了梁大姐的話插嘴問道,這不可能啊,你說這再怎麼嗜睡的人,也總得要吃喝拉撒吧,這都兩個禮拜了,誰能不吃不喝光睡覺兩個禮拜啊,又不是熊,還要冬眠嗎?梁大姐說,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因為每次一到午吃飯的時候,父親就會醒過來,然後吵鬧著說要吃東西,脾氣大得很,像個小孩一樣,于是她就只能去做飯給父親吃,吃完父親又接著睡,直到傍晚再醒來一次,然後就繼續睡到第二天午。
听到這里的時候我開始有點吃驚了,我本身算是一個非常嗜睡的人了,以前如果熬夜了,我通常就能夠從睡下的那個點,順推至少12個小時才醒來,但是我始終都會醒,因為如果睡得太久,我醒來以後一定會頭疼,甚至身上都軟綿綿的,反倒不像是睡足了的樣。如果要我成天吃了睡睡了又吃,這我說什麼都辦不到。問題是怪就怪在,這個老大爺竟然還會醒過來要吃的!我們都知道人在睡眠的時候新陳代謝的速度是相對較慢的,也就是說一般來講,我們早晨吃了早飯,經過一個上午的折騰以後,午就會餓,再經過一個下午,到了晚上也一樣會餓,可是如果不是幾天都沒吃飯的人,有誰會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被餓醒了呢?我得強調一下,如果這個老大爺真的是「餓」醒的。
胡宗仁繼續問梁大姐,除了這個以外,這老大爺還有沒有別的覺得不正常的地方?梁大姐無奈的搖搖頭說,那可就多著了,你別看他每天醒來的時候就那麼點時間,也就這麼點空隙他都能把家里鬧騰得亂七八糟,發脾氣,砸東西,有時候還會自己咬自己的手自殘,我實在是沒辦法,找來鄰居幫忙了幾次,人家都不願意來了,一個勁喊我送醫院去,但是不管是我們硬拖著去還是醫院直接來人,我父親就發狂,要咬人,而且力氣還挺大,誰都拿他沒辦法,我們這兒的道路你也看見了,急救車根本就進不來,離這里最近的公路都最少要走15分鐘,這片老地方也沒個像樣的醫療機構,加上父親本身有些傷人的跡象,所以我們真的沒辦法了。
梁大姐接著說,我們這是個小地方,附近的街坊都是在一起住了一輩的人,也大多數都是老人,都認識我父親,所以家里出了這件事以後,很快就在咱們這里傳得人人皆知,大家都說,這老頭是邪了,被鬼給纏上了,要找人來驅邪才行。起初我本來一直不相信,覺得都是老人的迷信,可是就在上個禮拜,午來給父親做了飯菜,喂他吃了以後他睡了,我知道不到傍晚他是不會醒來的,于是就趕回公司去上班,提前下班去接了女兒,把女兒送到我一個好姐妹家里讓她幫忙幫我看著下女兒,自己又風塵僕僕的趕到父親家里,本來打算把午的飯菜給父親熱一熱,喂他吃了以後他睡著了自己就能夠回家了。但是當我打開門以後,發現父親從床上摔到了地上,還是在呼呼大睡,但是好像有一個想要朝前爬動的姿勢,我把他扛起來以後,才發現他的指甲已經外翻了,地上有好幾道他指甲留下的血抓痕。
我趕緊問梁大姐,那個抓痕,現在還能看到嗎?梁大姐低頭在地上找了找,然後指給我看,我低去一看,發現一共八道抓痕,就好像雙手除了大拇指以外,都狠狠在地上摳了一把。一個正常人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十指連心,也更加不可能在如此疼痛以後,還能夠安心睡得著覺,否則的話,當年愛國主義教育說江姐被竹簽扎了手指還堅貞不屈,那就一定是在逗我玩兒了。
由于光線很暗,而且害怕把老大爺給吵醒,所以我們說話的聲音一直壓得很低。我和胡宗仁在此期間都沒做什麼舉動,例如檢查之類,我們需要從梁大姐口得知完整情況後,才能判斷自己到底該從什麼地方下手。梁大姐接著說,這還不算什麼,當天自己因為擔心半夜父親再摔下來,于是就給姐妹打了電話,說今晚孩就暫時住在她家里,自己老父親有點問題,需要照料一晚。自己把一切打點仔細後,就把外頭飯廳里的桌收拾了一下,趴在桌上打盹就睡著了。
梁大姐抽了口涼氣,好像現在回想起來也會害怕一樣,她說,到了半夜的時候,她听見了一陣好像鳥兒撲打翅膀的聲音,就在自己頭頂不遠的窗戶上,映著燈光還能看見一個鳥的影,本來也沒在意,心想反正都醒了就去看看父親有沒有摔下來,不過當她模黑走到父親床邊,把台燈擰亮了之後,卻轉頭看見父親根本就沒在自己的床上,她再轉過頭來,發現父親正整個人直挺挺站著貼在衣櫃的鏡上,雙手也是爪狀就跟最初他第一次出現的情況一樣,區別只在于上次是摔到了,這次卻是站著的。鼻都因為貼的太緊而有點積壓,即便是面朝著鏡,父親的眼楮卻瞪得老圓,斜著眼仁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