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擁有……力量嗎?」
「臣服于吾,賜汝所願——」
朦朧中,一直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在龍鳶的耳邊回響著。
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她忽然地睜開了眼,入目之內,四周並無任何人,只有腳下那片大地,以及頭頂湛藍的青天,證明著她的存在。
茫然轉過身,四處探尋,龍鳶覺得,她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現在那個東西不見了,她卻似乎怎麼都找不到。
「到底是什麼呢?」她站在原地,自言自語,「明明是那麼重要的存在,為什麼,我卻忘記了?」
「重要的存在?」那個奇怪的聲音在她耳邊輕笑,帶著無窮的誘惑,「哪有什麼重要的存在,你又何嘗需要重要的存在?有你自己,不就夠了嗎?」
「不,」龍鳶用力搖了搖頭,「重要的存在,就是重要的存在,甚至比我自己的存在,都更為重要。」
「一旦建立起羈絆,便是一生一世。既然已經決意守護,就絕對不會改變。」她喃喃說著,聲音從一開始的略帶茫然,逐漸變成了堅定,「說到做到,天地為證。」
「呵呵……」那個聲音發出一聲古怪的笑,漸漸消失了蹤影。
就在聲音消失的瞬間,原本安靜的四周,忽然間翻天覆地,驟變忽生。
響徹天地的喊殺聲來得那麼突然,恍若驚雷般在龍鳶耳邊炸響。她愕然抬頭,只見到面前千軍萬馬,前方是士氣昂揚不斷進攻的敵軍,而她的身後,則是慌慌張張不斷潰逃的友軍。
往前進攻的敵軍們,揮舞著他們手中染滿鮮血的刀槍,張狂地笑出了聲,面目扭曲得如同魔鬼,伴隨著他們的動作,她這邊的人們不斷地倒下,從他們身上流出的鮮血,幾乎要將整片大地染成赤紅,連帶著頭頂那片天空,都仿佛映出了殷紅之色。
驀然一道刀風向她襲來,刮得她的臉頰都微微作痛。龍鳶轉過臉,看見了揮刀向她砍來的敵人,本能地想拿出武器還擊,卻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手無寸鐵,根本無力招架。
「小葵!」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道身影攔在她的面前,護住了措手不及的她。長刀劈進*的聲音清晰可聞,飛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臉頰與裙擺,龍鳶緊緊抱住面前的人,瘋狂地轉身逃跑。
她一刻不停地逃跑,跑到了朱色的宮牆之外,將一路抱著拖著的人放在牆邊。龍鳶低下頭,看著面前那張熟悉的臉,不可置信地開口道︰
「哥哥……?」
「小葵……快……跑……跑得……遠遠的……」龍陽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嘴角張合,不住地喘著氣,每個字都說得費力無比。
「哥哥……」
小葵……是的,她和哥哥一樣,所想要守護的人,都是小葵啊。
對了,小葵現在怎麼樣了?會有危險嗎?她必須去找她!
在龍鳶升起這個想法之時,面前的場景,又突然轉變了。
這次是在王宮之中,鑄劍台之旁。劍爐下的炭火依舊燒的旺盛,劍爐之旁,站著兩個人,正是龍葵與木瑤。
「他已經死了,若留我獨活,又有何意義?」
木瑤重復著這句話,低頭看了一眼劍爐,毫不留戀地縱身跳了進去。
「木瑤姐姐,不要!」這是小葵的驚呼,慌張而哀傷。
龍鳶飛奔一般地沖上了鑄劍台,卻只看見木瑤跳進劍爐時,飛揚的最後一抹衣角。來不及細想,她沖向了龍葵,拉住龍葵的手,急切地道︰「小葵,別怕,有我在呢。我們一起逃吧,還來得及!」
龍葵卻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她的存在,兩眼望著劍爐,失魂落魄,「父王死了,母後死了,哥哥也戰死,現在連木瑤姐姐也去了,留下小葵孤零零一個人,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望向了懸在半空中的魔劍,魔劍未成,卻已有了輪廓,劍身紫光流轉,妖異而美麗,「這是哥哥生前沒有完成的事,他說過,若要劍成型,則需室女之血——」
「就讓小葵,幫哥哥做完他沒有完成的事情吧……」
「小葵,不要去!」龍鳶死死地抱住了龍葵,試圖阻止,然而她使出的十分力道卻完全沒有用,龍葵一點也沒有感受到,仿佛毫無阻礙地走到了劍爐之前,拿下了魔劍,然後抱著魔劍,縱身躍下。♀
「小葵!」盡管使出了渾身解數,龍鳶卻無法阻止龍葵,最後只能抱著龍葵,跟著她一起,跌下了劍爐。
記憶中刻骨銘心的慘烈灼痛並未再次出現,待龍鳶睜開眼,小葵已經不見了蹤影,眼前是那片熟悉的天地,紫色的天空,慘白的大地,這是魔劍內部的世界。
「龍葵早就死了,在她跳進劍爐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死亡。現在活著的人是你啊,龍鳶。」
奇異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伴隨著幾聲不可捉模的輕笑,「龍鳶,你就沒有不甘心嗎?早就該消失的人,現在卻佔有了你的身體……」
「沒有!」她大聲地道,激烈反駁,「我是她,她也是我,我因她而生,她亦因我而存在!才不是像你說的那樣」
「呵呵,是嗎?」那個聲音輕輕笑著,如魔鬼一般誘惑著道,「她早該死了,讓她去死難道不好嗎?那樣,你就可以獨佔這具身體了——」
龍鳶幾乎是下意識地斥道︰「不可能!我們一體雙生,彼此都是最重要的存在,我說過要守護她,絕不更改!」
「什麼守護啊,多麻煩,自己隨心所欲,難道不會更加自在快活嗎?」那個聲音笑著,仿佛在引誘她沉淪,「除掉她吧,這對你自己,可是有益無害。」
「說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們之間的羈絆,旁人又如何會懂?!」龍鳶冷冷答道,完全不想理會這個奇怪的聲音,可這個聲音,卻似乎無孔不入,讓她根本無法逃離。
「呵呵……」那個聲音,又忽然消散了。
在這一刻,龍鳶突然發現,自己又換了一個地方。前方一道閃亮的白光轟然炸開,狂暴的氣流卷起滿地塵土砂石,那是龍鳶生命中,從不曾忘記的場景。
「己恭——!」
她沖進氣流之中,在狂亂的氣流中搜尋己恭的身影。漫天飛舞的沙塵讓她看不清楚里面的一切,銳利的石塊將她的皮膚劃的生疼,瘋狂的搜尋之後,龍鳶終于找到了那個傷得幾乎不成人形的人,將他拖出了風暴中心,安置在附近的大石之旁。
「鳶姑娘,你終于來了……」
龍鳶俯,再次听己恭說了一遍那些早已銘刻在她心中的話,听著他說認識自己很高興,听著他讓自己代替他看遍人世萬里山河。
以及最後,他沒有發出聲音,僅僅張合的唇語,她也忽然看懂了。
他說︰「阿鳶,我喜歡你。」
然後,他的魂魄化為光點,消散在天地之間,被魔劍吸收,成為魔劍力量的一部分。這樣的魂魄,連投胎的機會都不會有。
「看著重要的朋友,在眼前死去,自己卻無力挽救,很難過吧?」那個聲音再次出現,陰魂不散,「怪只怪自己太過弱小,什麼都做不了,不是嗎,龍鳶?」
龍鳶低下了頭,沒有回答。
「想擁有嗎,強大到足以掌控一切的力量。」
「強大的……力量嗎?」
茫然地重復了一遍,龍鳶有幾分出神。
「呵呵……」
隨著這聲笑,場景不出意料再次轉換,這次出現在龍鳶面前的人,紅發紅衣,身形高大而傲然,正是重樓。
「哼,能在我手下走過三招再說吧!」
七星伴月出現在了她的手上,與往日一般的場景,卻有著與往日不一般的實力。她揮舞著七星伴月,身形如鬼魅一般靈動而飄逸,與重樓拆解了三十招,才灑然認輸。
重樓收回了手,難得點了點頭,「哼,還算不錯,有幾分潛力。」
她微微地笑了︰「多謝魔尊大人夸獎,承讓了。」
「看吧,是不是很好?讓你喜歡的人,承認你的實力,依賴你的力量。」神秘聲音帶著幾分得意,朝龍鳶侃侃而談,「這樣,他就會承認你的存在,認為你有資格待在他身邊,甚至因此而慢慢喜歡上你……」
「是嗎?」龍鳶再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然後,這片場景倏然消散,所有的人和物都不復存在,只剩下一片藍天與空茫的大地,龍鳶又回到了一開始的那片天空之下。
以為龍鳶已經成功被他說動,神秘聲音帶著幾分讓人沉醉的誘惑,在她耳邊環繞響起︰
「你的身體,不屬于你,你可甘心?愛你的人,無力挽救,你可甘心?喜歡的人,無心于你,你可甘心?跳梁小丑,擊傷于你,你可甘心?」
「掌控一切的力量啊,難道你真的不想得到?」
「臣服于我,你馬上就能得到,你想擁有的那一切——」
「——呵。」
听著它的話,龍鳶忽然輕笑出聲,帶著幾分嘲弄與不屑。
「別胡說八道了!」
龍鳶猛然揚起頭,即使看不到那個不斷誘惑她沉淪的人,她也以一種毫無畏懼的眼神,怒視著那片高高在上的天空。
「你又怎知曉,我是否想要你所說的那一切?」
「我想要的,由我自己來爭取;我的命運,由我自己掌控;強大的力量,我會自己得到手!我現在是什麼樣,未來是什麼樣,由我自己決定,就不勞你多費心思了!」
「要我臣服于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她咬著牙,慢慢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龍鳶,絕對不會低頭!」
「你又算是什麼東西——竟想命令于我?」
隨著她鏗鏘有聲的話,施加于她周身的壓力慢慢地開始消退。同一時間,原先的那片天地也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天地未開時的混沌空間,而她的面前,突然有數道光線匯聚而來,形成了一個赤色的圓形光球。
她抬起腳,忍受著身體因承受巨大壓力而產生的痛苦感,緩緩地走向了她面前的赤色光球。
「從此刻起,你的力量歸我所有,成為我手上的刀,我的願望由你來奮斗,你的渴望由我來給予!我,龍鳶,在此命令你,臣服于我!從今往後,為我而戰,我是你的主人!」
龍鳶在那團赤色光球前站定,朝它緩緩伸出了手。
「通吾心,知我意,展現出你的形態吧,我的武器,九轉修羅斬!」
隨著她的話聲落地,那團紅光猛然暴漲,光芒刺目,幾乎讓她睜不開眼楮。片刻之後,紅光緩緩散去,出現在龍鳶面前的,是一柄通體赤紅的鐮刀。鐮刀刀柄晶瑩剔透,隱隱浮著繁復的暗紋,刀面雪亮鋒銳,鐫刻著數道奇異花紋,仿佛是上古時候的某種文字。
龍鳶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牢牢地握住了九轉修羅斬的刀柄。
就在她拿到九轉修羅斬的那個瞬間,她周圍的那片混沌世界,猛然消散了。
她終于離開了這件神器所制造的幻境空間,回到了現實世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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