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從小潑辣,個性直爽,麻花胡同這一帶的小孩都愛跟在她後面玩。♀
有她罩著,不會被欺負。因為她成績優異,在相親四鄰心里總是有些面子,每次小孩子挨揍時,只要穆小出面,總會少挨幾板子。毫不夸張地說,當年的穆小儼然「大姐大」氣場。
直到有一天,十三歲的穆小發現她的小跟班兒集體叛變了。
放學回家的路上,穆小遠遠看見一群小孩兒膜拜地圍繞在一個黑瘦的男孩身邊。
畢恭畢敬,諂媚巴結,誰說只有大人才世故,小孩子圓滑起來更氣人。不就是一塊皮糖嗎?不就是一包5毛的涼颼颼嗎?至于這樣嗎?!
一個個忘恩負義的小混蛋,誰幫你們補習功課?誰救你們于爹媽的鐵掌之下?誰為了你們和隔壁學校的男生單打獨斗?穆小越想越氣,恨不得伸手撕爛他們不停咀嚼的小嘴。
穆小腳步跟隨心意,把背包往肩上一甩,快步向叛徒們走去。
有個小孩子眼尖,瞅見穆小神情不善,趕緊提醒其他小孩注意啦,小辣椒來了。
年齡大點的背過身去,猛做吞咽動作。小點的孩子把皮糖吐出來,攥在手心里,把手背在身後,單純地沖穆小傻笑著。
那個瘦瘦的男孩此時也留意到了穆小的存在,倏地,站了起來,好奇地看向穆小。
他看上去十歲左右,掛在脖頸上的書包在胸前晃悠著,校服褲腿高高地挽起,一臉的痞相。濃濃的眉毛下閃著一對大眼楮,烏黑的眼珠很神氣地盯著穆小。
「嗨,小妞,吃糖。」
「小妞?你眼楮長到腳底下當雞眼了嗎?姐姐比你大很多,好不好?」穆小心里的不滿情緒,迅速膨脹,抬手打掉了他手中的糖。
那男孩也不惱,眯著眼楮笑起來,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著,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竟是……好看的。
「那我喊你什麼?姐姐還是小媳婦?」他眸中閃著促狹的壞笑。
額?
「小混蛋,你竟敢捉弄我,你這個……死醬油猴子。」半秒之內,穆小就給那男孩起了綽號,又黑又瘦,一臉奸詐的機靈相。
醬油猴子?
噗嗤……
那男孩哈哈地笑起來,這名字起得太超水平了。他抬眸瞥見穆小不屑地皺著眉,遂竭力壓住想笑的沖動,故作嚴肅地對她說︰「謝謝你送我這麼別致的雅號,好玩,我很喜歡。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叫莫——晨——楓,記住了啊。」
媽的,你以為你叫劉德華啊,我記住你名字干嘛?
穆小的眸光凌厲地掃過圍觀的小屁孩們,冷冷地交代道︰「你們這些小混蛋,快回家做作業,一個個兩眼一抹黑地亂吃東西,小心中毒。」
然後穆小睥睨地看了莫晨楓一眼,腳底輾過掉在地上的皮糖,高傲地從他身邊走過。
接下來的日子,穆小總是遇到稀奇古怪的惡作劇,醬油猴子調皮的身影不時地出現在她的視線里。他似乎無處不在,嘴角若有似無的壞笑令無數女生雀躍不已,而他樂在其中。
典型的紈褲子弟,花花腸子,年紀不大,就很市儈地用金錢收買人心,實在可惡。穆小深感不恥,在學校遇見他,總是冷著臉漠然地擦肩而過。
大掃除後,穆小留在教室里做功課。突然從前門走進來一個低年級的男孩,臉上髒兮兮的,跟花貓似的。他嘴里吃著棒棒糖,手里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盒子上印著巧克力的圖片。
穆小狐疑地看向男孩,他是醬油猴子最近新換的小跟班,她認得他。
那孩子很老實地把巧克力放到書桌的左上角,轉身就往外跑,剛跑出去兩步又折了回來。「姐姐,莫哥哥請你吃進口巧克力,你得做他女朋友。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
媽的,連小毛孩也敢威脅她。穆小騰地站了起來,吼道︰「你就怎樣?」
那孩子看情況不妙,轉身就往門外。
「小混蛋,你站住……站住……」穆小拔腿就往外追。
那孩子往樓上跑去,到了三樓,拐了一個彎兒就沒影了。
穆小越急越氣,挨個教室搜,終于在五年級三班看見了莫晨楓和那個男孩。看樣子,那孩子正向他匯報情況呢。
這時,莫晨楓也看到了窗外的穆小。他向那男孩遞了個眼色,男孩心領神會,手腳麻利地迅速從後門溜了。
穆小迎著莫晨楓促狹的目光走向他,卻是他先一步開口問︰「小媳婦,巧克力好吃嗎?這麼急著來謝我啊。」
「死醬油猴子,你拿包破巧克力就要我做你女朋友,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穆小想起最近一系列的惡作劇,肯定也是這小子在搗鬼,滿腔怒氣澆了汽油似得熊熊燃燒。
|「做我女朋友?你竟有這想法,穆小,你羞不羞,你可是比我大三歲。」
這人腦子被被驢踢了,耳朵也被水淹了嗎?看來不好好教訓他一頓,他還真以為老虎不發威,猴子成大王了。
「停,你頭發上有個……蜘蛛。」莫晨楓靠近穆小,手緩緩抬起,做出害怕的表情。
穆小果真呆站在那里,不敢再動,因為她從小最怕的就是蜘蛛,那種黑乎乎多腳的小東西總是讓她心里發毛。
「別動啊,我幫你弄下來。」莫晨楓貼近穆小,兩人臉頰離的很近,呼吸相聞。
莫晨楓清楚地記得,當年他的心跳瞬間失去了正常的頻率,以快平時幾倍的速度咚咚咚地撞擊著他的胸腔,但是他真的沒想著親穆小,老天爺作證。
當然他得承認年少輕狂的他不是不想親,準確地說是不敢親。要是強行親了小辣椒,不被揍得鼻青臉腫,也得被辣得嘴唇變紅腸啊。
可偏偏就在這令人心懸意馬的時刻,有人在窗外大喊了聲,「親嘴啦,莫晨楓親穆小呢……快來看啊……」
就在莫晨楓扭頭看向窗外的剎那,穆小腿一頂,照著他的命根子踢了過去。
莫晨楓痛叫一聲,捂著兩腿之間的部位,委頓到地上。
「臭流氓,活該,看你還敢耍我。」
莫晨楓疼急眼了,咬牙切齒地低吼道︰「穆小,你太狠了,我才沒想親你呢,少他媽的自作多情。」
「你還裝蒜,在我背後搞那些幼稚的把戲,差點害我被車撞了,你敢承認嗎?」穆小寸步不讓。
莫晨楓俊眉擰成一團,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怒視著穆小,「我是捉弄過你,但那次搞鬼的是……懶得跟你說,你以後最好收斂一下臭哄哄的脾氣,自己得罪人都不知道。」
敢承認還算你有種!
「得罪你這種小人才最可怕。」穆小徑直出了教室,走到窗口處,腳步稍頓。透過玻璃窗,她看到莫晨楓緊抿著薄唇,正怔怔地望著她。
這是穆小最後一次見到童年時代的「醬油猴子」莫晨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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