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草原假日度假村時,哈薩克氈房外已擺起了長桌,點燃了火把,支起了篝火,一壇壇的青稞酒,葡萄酒堆在長桌旁。
皮膚黝黑的牧民扛來了整只羊,手腳麻利地切割,倒掛在篝火上。熊熊的火焰炙烤著羊肉,很快油聲滋滋,誘人的香氣勾引人們的味覺。
穆小遠遠就聞見了烤羊肉的味道,心情立馬喧騰。她快步走過去,找到一個離羊肉最近的位置,回頭沖莫晨楓回手,示意他過來。
莫晨楓笑,早已空了的肚子叫囂歡騰著。他走過去,坐在穆小身邊。這時,三三兩兩的游客陸續圍了上來,各安其座。
「你肚子叫了?比我還饞。」穆小扭頭看向莫沉楓,譏笑。
看到饞人的美食,莫晨楓才想起來早餐只吃喝了杯牛女乃,午餐根本沒吃,肚子不抗議才怪。
這時牧民開始給客人倒酒,面前是古樸的大碗,香醇的青稞酒傾瀉而下,落入碗中,濺起的白色酒花,散發出濃郁的草原上特有的香氣。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醉不休,草原的淳樸粗獷正是穆小最喜歡的。
她忍不住端起面前的酒碗,欲品嘗一口。酒碗還未放到嘴邊上,就被莫晨楓奪了過去。
「你干嘛呀?莫晨楓。」穆小不滿地瞪向他。
莫晨楓把酒碗放到自己這邊,說︰「你現在不能喝酒,生完孩子我再陪你來,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穆小臉上的光彩立馬黯淡了,冷著臉對莫晨說︰「不要提煩心事,好不好?我為什麼到這里來,你很清楚……你毀了我的愛情,我的人生,我的工作,你還要怎麼樣?」
莫晨楓頓住,沉思片刻兒,不甘心地說︰「我不覺得是毀,為什麼不能看成全新的愛情,全新的人生呢?至于工作,我已經收購了你們的廣告公司,生完孩子後,你想做哪個職位,隨你選,這些根本不是問題。」
生孩子?!
莫晨楓最在乎終究是孩子,他到這里來找她,冒險到谷底救她,無非是因為她肚子里有他的骨肉。
莫晨楓給她倒了碗熱牛女乃,把烤熟的羊肉切碎,遞到她跟前。穆小眼皮兒都不抬一下,冷冷地盯著紅色的火舌。
「莫晨楓,你是不是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樂意為你生孩子,為什麼非得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得很討厭。」穆小騰地站起來,轉身離開了長桌,向毛氈房走去。
莫晨楓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努力壓制內心的慍怒,「穆小,你還沒吃東西呢。」
「不想吃,我回房睡覺。」穆小倔強地別過頭去。
這些天她想了很多,回憶起少年時代和莫晨楓的不打不相識,也曾設想過將來跟他的可能性。不為愛情,而是為了孩子,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目前來看,她的種種設想根本不存在實現的可能性。
「你不吃東西,餓壞孩子怎麼辦?」這兩天的舟車勞頓,險象環生,令他筋疲力盡。眼見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頓,穆小又鬧別扭,不禁有些煩躁。
又是孩子?
穆小掰開莫晨楓手,一字一頓地說︰「莫晨楓,你听著,我不會為你生孩子的。想要兒子,你找其他女人生去。」
穆小說完,決絕地進了自己的毛氈房。
莫晨楓的臉漲得通紅,拳頭攥地緊緊的,默默地站在她的毛氈房外。♀
良久,他轉身回到篝火旁,端起那碗酒灌進喉嚨里。喉嚨被刀子般的烈酒割得生疼,落到胃里爆發出一團炙熱,燒的全身有些顫抖。
過了會兒,莫晨楓叫來服務生,讓她把烤羊肉和牛女乃送到穆小的毛氈房里。那個服務生剛要去,他又叫住她,斟了小半杯葡萄酒放到了托盤上,然後揮揮手,示意她快去。
穆小正在屋里生悶氣,听到有人敲門。她以為是莫晨楓,遂冷冷地問道︰「誰啊?」
「穆小姐,給您送晚飯。」服務生在氈房外回答。
穆小猶豫片刻,終究熬不過肚子的抗議和烤羊肉對味蕾的誘惑。
她打開門,接過來托盤,問道︰「誰讓你送來的?」
服務生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連說帶比劃,「那個很英俊男人,手臂受傷了,為救人……」
「好好好,知道了,謝謝你。」這些女人怎麼都是花痴,莫晨楓這個大污染源,連純淨的草原都不放過。
穆小把托盤放到桌上,看著外焦里女敕的烤羊肉,饑餓的饞蟲立馬被勾了出來。
「還有杯葡萄酒呢,突然對我這麼好,怕我餓壞你兒子嗎?」穆小端起酒杯,將杯口送至鼻間輕輕嗅了嗅,都覺得格外的醇香撲鼻,最終她只是淺淺地抿了一小口。
浩瀚的夜空下,哈薩克民族高亢悠揚的歌聲飄蕩在天地間,在冬不拉的伴奏下,草原氣氛格外濃厚。
幾位維吾爾族姑娘伴隨著輕快的舞曲跳起了她們的民族舞蹈,顧盼生姿的眼眸在月光下攝人心魄,曼妙的舞姿帶動了全場的氣氛。
一些游客紛紛放下手中的酒杯,按耐不住地加入異域風情的舞蹈中,大家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一位維吾爾族姑娘屈膝坐到莫晨楓身邊,捧起酒壇重新給他斟滿,目光灼灼地凝視著他英俊的臉龐。
莫晨楓接過酒杯,重又放到桌上,「身上有傷,不能再喝了。」
那姑娘倒也不見怪,細細地打量起他打著繃帶的胳膊,然後粲然一笑,「你就是今天救游客的英雄吧?」
英雄?!
莫晨楓低頭淺笑,他哪里配得上這麼崇高的稱號,要是讓穆小听到,肯定又是一頓譏嘲,在她心里,他頂多算是個奸商。
「跳舞吧?」那姑娘溢滿深情的雙眸凝視著莫晨楓,右手放在胸前,身體微躬,做出請的姿勢。
「不好意思,我胳膊有傷,跳不了。」莫晨楓端起女乃茶,放到嘴邊輕酌一口,遮掩無奈。
那姑娘嘟著嘴巴,眼神里流露出失望,卻不氣餒。她再次坐到他身側,殷勤地切羊肉,然後用叉子插起一塊鮮女敕的烤羊肉送到他嘴邊,說︰「你的手不方便,我來幫你吧。」
莫晨楓略有尷尬,轉瞬即逝,張口接住了那塊送到嘴邊的羊肉。他本就不是木訥別扭的男人,飯局上的應酬更是家常便飯,至于女人的主動示好,從學生時代起就成了他生活中的常態。
那姑娘嬌媚地笑了,站在不遠處的穆小,臉立馬黑線了。
媽的,真是名副其實的渣男,之徒,公子……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橫批,人之賤無敵。
穆小轉身回了毛氈房,看著桌上的牛女乃,羊肉,葡萄酒,越想越氣。本想著回去看看他,擔心他的傷勢,沒想到那家伙過得那麼滋潤,美女都把肉喂到嘴邊上了,就差嘴對嘴喂了吧?!
真惡心,草原上沒男人了嗎?一個個跟狼見到羊似的,急不可耐地投懷送抱,草原兒女的臉都讓那賤人丟光了。
穆小抬手把托盤打翻在地上, 當一聲,餐具酒杯全碎了,醇香四溢的葡萄酒淌了一地。
莫晨楓起身告辭,躲開了那位姑娘。他踱步來到穆小的氈房前,頓了頓,低聲喚了句︰「穆小?」
穆小在房里听到他的喊聲,快步走到門後,抬手把燈關了。
莫晨楓長吁口氣,停頓片刻,轉身離開。
第二天一早,莫晨楓就去了醫院,縣城醫院醫療設施很簡陋,醫生少,患者多。他等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才排上號。
等換完藥出來,已經九點了。莫晨楓拿出手機給穆小打電話,又是關機。
「小辣椒,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真被你氣死了。」莫晨楓收起手機,攔了輛出租車,直奔草原假日度假村。
到了度假村門外,踫巧有個老漢賣新鮮的葡萄,哈密瓜。莫晨楓買了些,想著她一定會喜歡吧。
現在她是老大,得當女兒哄著,當老佛爺供著。
他在心里告誡自己,要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控制自己的脾氣,不要再惹穆小生氣,即使她有時真的很不講理。
他敲門,沒人回應,推開一看,房間內空蕩蕩的,連旅行包也不見蹤影。
莫晨楓跑出去,他希望穆小只是出去玩了,轉了一圈也沒看見她的身影。
「這個房間的客人去哪里?」莫晨楓抓住一個服務生問道。
「今天一早就退房了。」
「退房了?!」莫晨楓手上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是的,說是回去有事,下次再來玩。」那服務生怯怯地看了眼莫晨楓,快步走開。
莫晨楓佇立在原地很久,轉身回房。在回去的路上,隨手把水果扔進了垃圾桶,頹然地望向天際。
這時,高空似乎傳來了飛機引擎低沉的轟鳴聲,小小的影子穿梭在雲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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