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又沒有煤氣爆炸汽車相撞,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傷的才對。
說不準老媽就是幫宋嬸兒切菜劃破了手指。
恩,也有可能是走路不小心磕了一下。
春心一邊挎著藥箱飛奔,一邊不停的安慰著自己。
從他們家到宋嬸兒家不遠,很快,她就沖進了那扇小小的木門,也立刻就瞧見了院子中間圍著的四五個婦人。
「張嫂子,我娘呢?」顧不上跟人打招呼,春心一邊問一邊往里擠。
听見春心的話,那張嫂子連忙把路讓開,讓春心瞧見里頭坐著的劉氏,招著手道︰「別急別急,你娘沒啥大傷,就是胳膊刮破一塊,擦擦藥就行,倒是宋姨她那小孫子傷得重了點,不然也不找你來了。」
誠如張嫂子所言,劉氏的傷勢不重,只是胳膊上傷了一道,真正需要療傷的是宋嬸兒的小孫子毛頭,那小子後背基本上可以用皮開肉綻形容了,正在那里扯著嗓子嚎呢。
春心松了一口氣,剛剛太緊張了,竟然都沒听見毛頭的哭號,看來她是不小心患上了選擇性失聰啊。
給毛頭上了點自制的麻藥,雖然效果不算太好,但好歹能有點效用,免得自己耳朵被徹底震成失聰。那瘦巴的小身板上橫七豎八一堆傷口,也不知道是怎麼搞得,春心一瓶消毒水澆下去,本來快要消停下去的毛頭再次嚎了起來。
「閉嘴,再叫就把你晾著,疼死你!」春心陰著臉威脅道。同時抓了團紗布直接塞毛頭嘴里,滿意的點頭。「恩,這就乖了,我給你上藥哈。」
毛頭伸著胳膊亂撲騰,奈何身邊還有他娘和他爹,一人一邊給按了個結結實實。
折騰了一頭汗。春心總算是把傷口給上完了藥,如今這天氣已經熱了,這樣的傷口也不能總捂著,想來想去,她只能肉疼的貢獻出兩瓶藥給宋嬸兒的兒媳,交代她每天按時上藥。
心疼吶,要不是熟人,這兩瓶藥怎麼也能賣四五十錢啊。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春心才有空打听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問之下,頓時怒從心頭起。
劉氏傍晚來給宋嬸兒送縫補的衣裳,出門回家就看到毛頭被一匹馬拖倒,慌得她連忙沖上去把抱住毛頭,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雖說沒傷著骨頭,卻也把手臂給刮破了。而毛頭則是因為被馬拖了一段路。後背貼著地面劃成了棋盤。
「騎馬的那小子我認得,是做大官的那個王府家的二少爺,哼!」張嫂子氣惱的抱怨。「毛頭就是模模他的馬,他也犯不著抬腳就踢啊,那一腳踢得毛頭嚇得抓了他的韁繩,驚得馬跑了起來,要不是劉姨幫忙,天知道會出什麼事兒。那小子倒好。見沒出人命,丟下一錠銀子就跑了,呸,誰稀罕他家銀子呢!」
一說起王府家的二少爺,眾人頓時齊齊聲討起來,一邊罵著一家子好人偏出了這麼一個禍害,一邊說虧得王府大少爺能干,不然真是要敗落了。
王府家的二少爺?春心磨了磨牙齒,那不就是王守義那盒十三香麼,特麼你不去好好地研制調味神品,騎著匹馬滿街溜達什麼。
王府家的大少爺?春心冷笑了兩聲,要不是王守信那月復黑公子慣著,特麼王守義怎會囂張到這等地步,他要的就是個不學無術。
對于王守義的變化,春心這幾年來心里是有數的,當初剛認識王守義的時候,那小子雖說囂張一點,但好歹還算知道點廉恥,好好地管教還是能拉到正路上的。可惜,如今王府里老太爺老爺都在外做官,能做主的男主人是顯然不想讓弟弟走正路的王守信。至于王夫人,雖說有心管教,可一來偏寵幼子,二來還有個王守信在旁邊縱容著,管教起來效果也不大。
所以,王守義就徹底成了標準的紈褲子弟。
妹的,你們自家關起門來愛怎麼斗就怎麼斗,別把外人扯進去啊。就算是要扯,你們扯別人去,別扯我家啊!
看著蘭悠蘿在前面扶著老媽回家,跟在後面的春心陰著臉磨著牙,開始盤算這藥錢究竟找誰去討。
見劉氏受了傷回來,春玉也嚇了一跳,連連追問是怎麼回事。
春心被她問得不耐煩,三言兩句丟一個簡潔版的解釋過去,扭頭去盛飯端飯了。
王府?春玉想了想,立刻就知道是哪家了,這利州城里頭的大戶人家不少,可要說做官的,一共也就那麼幾家,而王府可以說是頂尖的了。
「真是豈有此理,哪有傷了人連道歉都沒有就這麼跑了的!」蘭悠蘿氣得拍了桌子,師兄將家交給她照顧,可如今婆婆竟然受了傷,她還怎麼對師兄交代。
「想糊弄過去,沒那麼簡單。」春心冷哼了一聲,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撂,黑亮的眼楮閃起了寒光,「王府的大門我不是沒進過,看來是明兒得去串個門子,哼哼,不把那小子拖來給娘賠禮道歉,我還就不出他們家門了。」
劉氏白了春心一眼︰「少胡鬧,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真當天底下你哪兒都能去呢?」不過,這丫頭還真是沒有去不了的地方,唉,有時候真想把這丫頭拿根繩給拴起來,省的讓人不安心了。
「別的不敢說,可他們家還是能進得去的。」春心撇撇嘴,「那小子跟我賠禮道歉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少來,我的傷又不重,人家宋嬸兒都不較這個勁兒,你倒來勁兒了。」劉氏也不過隨便說了春心兩句,對于春心那份自信,她倒是相信,這丫頭天生就是惹事的材料,最重要的是惹事兒後能自保,這一點讓她放心不少。況且。上次小春風過滿月,京城那位弟妹來的時候也私下里與她講過。已經悄悄與城里幾戶做官的人家打過招呼了,只要他們家安安穩穩不鬧什麼亂子,不會有人為難他們,其中就有這王家。
不過,她始終還是覺得自家只是普通小百姓家。消停的過自己的日子就好,所以從來不曾向外人透露過。
至于蘭悠蘿,那就更無所謂了,要不是她已經是成家有了孩子的大人了,鬧上門去不好看還要照顧小春風和劉氏,她倒想親自提根鞭子去招呼王守義呢。既然春心主動請纓,她自然不會反對,橫豎——
「你盡管去。他們要是敢欺負你……」
蘭悠蘿沒說要是春心受了欺負會怎樣,但那聲冷笑卻是讓旁邊的春玉起了身雞皮疙瘩。
見劉氏似乎對此並沒有太大反應,春玉真是搞不明白了,娘到底是怎麼了,不會是受傷嚇糊涂了吧,那可是王府啊,一個小小的百姓人家不說躲著走,還想上門去招惹那樣的官宦人家?
春心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春玉。明知故問︰「姐,你臉色那麼難看,便秘啊?我給你拿點番瀉葉跟荷葉。你泡水喝。」
「我才沒……呸,你胡說什麼呢!」春玉氣得瞪了春心一眼,「少出去惹是生非,你也不看看那王府是什麼人家,老實開你的店吧。還真當自個兒是個人物了,以後再不許惹事。還好意思說人家跟你賠禮道歉呢,人家跟你賠禮道歉那是人家不跟你一般見識,要是跟你一般見識,早收拾你了。」
「那娘就白傷了是不是?」春心撇嘴,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春玉被堵得一滯,結巴了兩聲才說出話來︰「娘傷得又不重,再說了,這事兒還不都是那個什麼毛頭惹出來的,要不是他不老實,娘也不用去救他了。」說著,她又轉向劉氏,「娘啊,不是我說你,也不是我心狠,可那本來就不關咱家事兒,你干嘛非要出那個頭,別管那小子不就沒事兒了嘛,你看看這胳膊傷的。」
劉氏心下不悅,沉下臉反問︰「那我就看著人家死我跟前?」
「那……那也不一定就會死人……」春玉囁嚅了幾下,索性轉開了話題,「我知道您這是行善積德,可也用不著傷著自己啊。算了,橫豎人都救了,人情也有了,可別讓小春去王府胡鬧,要是真惹出事兒來,看誰給她收拾,這丫頭太能惹事兒了。」說著,她又瞪了眼春心,這個惹禍精這麼惹事下去,遲早有天得把麻煩惹到她頭上來。
「又不讓你收拾,你急個毛線?」春心起身去扶劉氏,「娘,你累一天又有傷,趕緊回屋睡去,等明兒我把那小子收拾一頓,拖他來給你認錯。」不能再接著跟春玉鬧騰下去了,至少不能當著老媽面繼續,否則春玉接下來的話絕對不會讓老媽高興的。
春心就不明白了,難道真的要把膝蓋貼在地上才能過得更好?站直了就一定會摔倒?
「你也給我消停一點,別成天就想著惹事。」劉氏擰了擰春心的臉頰,自己不由得笑了,她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這丫頭肯定不會听的。不過,這丫頭胡鬧歸胡鬧,心卻是向著她的。
至于大閨女,算了,只要那妮子過得好,她還用惦記別的麼,橫豎也不是為了要回報才養活孩子們的。唉,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年見的人物多了點,那花公子錢公子個個都對她恭敬有加,搞得她竟然覺得只要理直氣壯,一個王府卻也沒那麼高高在上的樣子。
不過,忍氣吞聲還真不是她的性子啊。劉氏笑著拍拍蘭悠蘿的肩膀,說了句「你也早點歇著去」,就扶著春心的手走了。
見劉氏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就那麼走了,春玉只覺得心里空落落起來,她不過是不讓小春去惹事,難道有錯了?雖說娘是受了傷,可總不能以為你這點傷就惹上大麻煩啊,忍一時風平浪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