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鸞眯了眯眸子,好一個狡詐的小丫頭!
她朝自己的貼身宮女是一個眼色,宮女會意,腳程加快的攔截了小公主的去路。
小公主頓住,大眼楮眯起將宮女看著,「你攔我作甚?難道你想對我做什麼不好的是事情?」
「當然不是。」宮女唇角擠出一個自認和善得無懈可擊的笑,「你看我像壞人麼?我只是……」
「你不像,但是她像!」小公主截住她的話,轉頭女敕呼呼的手指指著雲青鸞,在宮女錯愕的神色中可愛的說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對我不懷好意。」
雲青鸞和宮女的臉雙雙僵掉。
雲青鸞見慣風浪,朝小公主走去幾步,眼楮里沒什麼笑意的道︰「丫頭,你為什麼這麼說?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麼?」
小公主直言不諱,「我直覺告訴我的。」
直覺……
雲青鸞和宮女再度雙雙黑了臉,敢情她們被一個小丫頭給耍了不成?
「小丫頭,你懂什麼叫做直覺麼?」雲青鸞不相信自己連一個四歲的小屁孩都掌控不了,決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進行步步引誘,「而且,就算你知道什麼是直覺,人的直覺也不總是對的啊,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不是麼,什麼事兒都還沒有呢,你怎麼就說我對你不懷好意呢?你這不是冤枉我麼?再者,小孩子對大人要有禮貌,第一次見面就指著大人的鼻子說人不懷好意,難道是你……母後教你這樣做的麼?」
雲青鸞說了一堆,一般的小孩子恐怕听了後面的就忘了前面,只覺得她前面說的萬分合理,然後一心記著後面那一句話。小公主歪著小腦袋睜著水靈靈的大眼楮一瞬不瞬的將雲青鸞看著,她
看的認真,雲青鸞都開始心虛起來,就在雲青鸞決定換一種方式開口說話的時候,小公主卻好像忘了她所謂的直覺,抱著大本子和小鏟子蹭蹭的朝雲青鸞靠近,小小的臉蛋笑靨如花的問︰「你為什麼要帶著面紗啊?」
完全不按理出牌。♀
雲青鸞面紗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小公主猶自未覺,非常天真的問︰「阿姨,你可不可以摘下你的面紗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啊?」
雲青鸞眸光倏地一冷,寒光乍現!
一旁的貼身宮女倒抽一口氣。這孩子,簡直是往娘娘的傷口上撒鹽巴啊!
貼身宮女覺得,這一句話要是出自別的孩子口中倒還沒什麼,但是出自這孩子的口中娘娘受得了才怪!
關于這孩子的‘母後’和娘娘之間的事情,她想知道的並不多,但是她可以肯定,她是娘娘這輩子最恨的人,而且是那種恨不得將之撕碎,恨不得對方從這個世上消失的那種恨。
鮮少人知曉,其實娘娘的寢宮內殿掛著一幅畫像,畫中人並非娘娘朝思暮想的皇上,而是一個擁有和這個小孩相似五官的女子。畫中女子是世上少見的絕色,有時候她會在心里比較她和娘娘誰更美一點,但是畫像看了三年多,她都比較不出一個接過來,心里只有一種感覺,如果說身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娘娘的美足以讓世間萬物黯然失色的話,那麼,畫中女子的美則可以讓黯淡的世間流光溢彩!
除此之外,畫中女子有一點是宮女不得不說的,那就是她真的很愛笑,眉眼彎彎如最美好的玄月,笑容快樂而又狡黠,一看就知道是活得非常的自在張揚,灑月兌不羈。宮女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子還能這樣笑,仿佛世間沒有什麼事兒能讓她苦惱,沒有什麼事兒可以困擾她似的。♀
在看到畫中人的笑的那一刻,貼身宮女突然之間好像明白,為何詭秘莫測的皇上寧願舍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間的所有女子而獨擁她入懷,擁有那樣笑容的一個女子,拋開所有的私心之後,誰可以不喜歡?
包括只看過畫像的她。
一個人的姿態有千百種,宮女一開始很不明白雲青鸞既然那麼恨那個女子,為何偏生選擇女子笑得如此美好的一面畫下來,而不是選擇她最丑陋的一面。
後來,在這幾年的日子里,她漸漸的明白了是為什麼。
沒有擁有過最美麗的容顏的人尚且害怕自己有一天不再美麗,而一直擁有美麗無雙的容顏的人又怎麼能夠忍受在本應該最美好的時候容顏被腐蝕,被貼上丑陋的標簽?所以,宮女十分理解雲
青鸞在一不小心看道鏡子里自己的臉的時候,就開始發狂,然後瘋了似的跑回寢室找出新的紙張,在上面畫了一張痕跡斑駁的丑陋的臉後就往將臉剪下來貼到原本那張漂亮的臉上,然後看著那一張比她還丑的臉得意狂笑!
當然,這做法和往畫像上澆硫磺,做布女圭女圭施法詛咒還有寫墳詩詛咒相比,算不上狠。
宮女覺得,寫墳詩詛咒到底是狠毒了一些,但是她估計了一下,雲青鸞這幾年時間里大概寫了幾百篇成千篇墳詩了,恨得激動到骨子里的時候她一天能寫二十來三十篇,詩稿全是長篇幅的詛
咒,詩泉流淌之歡暢讓宮女覺得她會成為大郢最偉大的詩人!因為她最多的時候,一天能夠寫掉兩大塊墨塊!
在大郢,墳詩是最狠毒的一種詛咒詩,是恨不得對方挫骨揚灰,永無葬身之地那種恨。一般人,就算對一個人有多恨,都不會輕易的寫墳詩,但是她家娘娘因為一個人寫了成千篇墳詩,所以,她家娘娘對那個女子的恨可想而知。
娘娘如此恨那個女子,那個女子的女兒竟然還在這里挑釁她的耐性,這和尋死沒什麼區別。
宮女別過頭去,有些兒不忍心這樣一個孩子即將離世。
雲青鸞在面紗下勾起一抹陰寒的冷笑,直勾勾的盯著小公主,然後慢慢蹲子,溫柔如水的開口道︰「……你真的想看?」
小公主笑眯了眼,連連點頭,「想啊!」
「那可否告訴我,你母後是不是回宮了?」
小公主覺得這個問題很好回答,「沒有啊,只有我和王兄回來了哦!」
「那你母後現在在哪里?」
「在哪里啊?」小公主歪了歪腦袋,眨眨眼楮,「不知道呢!」
雲青鸞眯眸,「小孩子說謊是不對的哦!」
小公主小肩膀一蔫,帶點兒嘆息道︰「對啊,說謊最不好了,我最討厭說謊了,一個謊言還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謊,別提多累了。」
一個謊言還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謊,宮女細細的咀嚼著這句話,覺得還真的是一句真理。但是想到一句真理是從一個小孩子的口中說出來的,又覺得荒謬不已。
雲青鸞笑,「所以,你承認你方才是說謊了,你其實知道你母後在哪里的,是麼?」
小公主點點頭。
雲青鸞笑,「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
「不。」小公主搖頭,「母後說了,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規矩和規則,我要遵守那里的規矩。」
「那里的規矩是不能透露行蹤麼?」雲青鸞笑得溫柔,「我倒是從來沒听過呢,那一定不是什麼好地方。」她故意貶低那個地方,從而燃起小孩子的維護之心。
小公主很認真的看著雲青鸞,道︰「阿姨沒听過這樣的規矩是因為你孤陋寡聞,而一個地方好與不好是對個人而言的,我和母後還有王兄就覺得那里忒好玩了,大家都很喜歡母後呢!」
宮女看著,暗暗嘆息,得,一個小孩子竟然能夠刀槍不入,了不起!
雲青鸞听著,眸子虛眯的將小公主看了甚久,突然之間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宇文竹。」
「宇文竹?」雲青鸞喃喃,一會兒再問,「你王兄呢?」
「宇文弦。」
「宇文弦,宇文竹……」雲青鸞在唇齒之間反反復復的咬著這幾個字,想到了什麼一怔,然後突然緩緩的笑了。
笑的諷刺。
笑得心酸。
她的笑那麼輕,但是眼楮一會兒就酸澀了,差點兒就染上了水汽。
她眨掉嚴重的酸意,對上了一雙疑惑的將她看著的純真的眸子,她扯開唇角再度一笑,「你不是想扯下我的面紗看我的臉麼?想看的話就自己過來掀開面紗吧。」
宮女聞言心一緊,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
小公主大眼楮可愛的眨一眨,看著雲青鸞的臉,有些害羞,「阿姨,真的可以麼?」
雲青鸞點點頭,「可以啊。」
他們的距離不過兩三米,小公主聞言眼楮亮晶晶的,抱著懷里的東西就要往前跑。
雲青鸞勾著唇看著。
小公主跑了一步,想起什麼,啊了一聲頓了下來。
宮女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
雲青鸞收起笑,眼底里滿是陰霾,聲線依舊溫柔,「怎麼不過來?」
小公主不答,疑惑的看著雲青鸞,道︰「阿姨,你為什麼要生氣?」她剛才的眼神像是要將她吞掉似的。
雲青鸞的忍耐力到達爆發邊緣,只問︰「你還想不想看了?不想看我就走了,我還有事兒要做。」
小公主好奇心本來就很重,性子又急,聞言道︰「我想看!」話罷,笑米米的朝雲青鸞跑過去,然而,她還差兩小步就到達了,雲青鸞就伸手將她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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