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處長瞧得一愣,眼中盡是迷醉之色,竟忘了打招呼。
「蘭子,這位同志是誰?」
衛阿姨冷聲道,眼中已生出十分不滿,本來嘛,今天可是她特意替衛蘭選的日子,定的方案,好將大事兒定下來,關鍵當口,又來個男的,且一看就是那有目的的男同志,這不是瞎攪合麼?
衛蘭不及接茬兒,便听黃處長自我介紹道︰「阿姨您好,我叫黃思文,在省委辦公廳工作,老早就想來拜訪您了,一直沒機會,這回,恰好臘八,逢衛蘭同志邀請,我就冒昧登門了。」
「省委辦公廳,這可是好單位!」衛阿姨心念一轉,臉色好了不少。
「黃處長是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的處長!」曉芳接茬作了補充說明。
「什麼!」衛阿姨臉色劇變。
這下不只衛阿姨變色,薛老師那心頭也波瀾微起。
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處長,歷來還有個名頭,那就是省委書記大秘,赫赫有名的二號首長!
「蘭子,到底怎麼回事兒,你折騰什麼呢,我可告你,不許見異思遷,黃處長是官兒大不錯,可薛向在前,你可得守規矩……」
方轉回廚房,衛阿姨便拉著衛蘭數落了起。
衛蘭轉過頭去,拿鍋鏟在湯鍋翻了翻,根本不理她。
衛阿姨急了,伸手在她額頭戳了戳,「你倒是說話啊,噢,你弄了這麼一出,就想不管啦,你叫人薛向心里怎麼想。」
「他愛怎麼想怎麼想,我又沒請他來,是你叫他來的!」
砰的一聲,衛蘭丟了鍋鏟,轉出廚門,蹬蹬上樓去了。
「你。好你死妮子,你……」
衛阿姨氣極,想追出去,鍋里還炖著湯,煮著菜,想呵斥出聲,客廳還坐著倆客人,大聲不得。
她這廂正急得不行,曉芳躥了進來,她一把抓住曉芳。叱道︰「快。快上去把死妮子給我拽下來。反了天了她……」
曉芳抱著衛阿姨胳膊,嬉笑道︰「姑媽,您這反應也太遲鈍了吧,都這會兒了。您還沒整明白?」
「我明白什麼,你有話說話,別淨跟死妮子學!」
「得了,我實話跟您說吧,薛書記已經有家室了,蘭子姐一直不好跟您明說,您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什麼!你,你……」
衛阿姨驚得眼楮都鼓出來了,手上的鍋鏟也跌落在地。
曉芳拾起鍋鏟。在水龍頭下沖了沖,在一旁擱了,「您別急,听我說嘛,他倆沒旁的事兒。只是蘭姐開始沒轉過彎兒來,這下好了,蘭姐相中了黃處長,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驟聞驚天秘辛,衛阿姨只覺腦子一時不夠用,扶著案台,好一陣兒愣神兒,才緩過氣兒來,嘴上碎念個不停,一會兒念叨著「如何是好」,一會兒大罵衛蘭死瞞著消息……
卻說,廚間,衛阿姨和曉芳竊竊私語的當口,客廳里的黃處長和薛向,卻是另一番「熱鬧」。
「薛向是吧,在德江干得不錯,就是格局小了些,破壞了省里的方針大政,蔡書記可是念叨過你。」
衛阿姨方轉身進廚,黃思文就翹起了二郎腿,上來就居高臨下,對薛老三在德江的工作做了點評,言語間,還滲透著恐嚇。
沒奈何,誰讓薛老三不招人喜歡呢,人黃處長傾慕衛主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思之久矣,不得側顧,今次,好容易鐵樹開花,竟然得到了美女的主動邀請,正代替蔡行天列席公安廳會議的他,收到消息,立時中斷了會議,搶先發言,傳達了蔡書記的指示,不顧公安廳廖廳長的苦苦挽留,便直奔了商場,耗費重金,購置了禮物,驅車二百里,趕了過來。
誰成想,方進門,就見一男人,一年輕男人,還是一英俊得讓外表過人的他都生出自愧不如的男人,黃處長這心里頓時跟吃了蒼蠅一般。
待到雙方一通名姓,黃處長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眼前這家伙竟是衛蘭的頂頭上司,還是一個班子的,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今次這樓台和月亮挨得也太近了些吧,近得讓人心里發虛。
除去衛蘭之事,這位薛書記本身,就不受黃處長待見,招商引資一事上,姓薛的可是壞了省里的大計,此外,蔡京和這姓薛的也有解不開的疙瘩,蔡書記嘴上雖然沒說,心里指不定如何咯應呢。
以上三事,有一點,就足夠黃處長不待見薛老三了,三點齊聚,黃處長沒斥責出聲來,就是夠涵養了。
「蔡書記念叨我什麼呢,我還真想知道?」薛老三含笑道,「我這小干部,能上達天听,還真不容易,黃處,你一定得告訴我,讓我激動激動。」
黃處長噎得一嗆,他就沒見過不知好歹的,又自顧身份,不願跟薛老三一般見識,抱了茶杯,悶頭喝茶。
叮咚,叮咚,
就在這時,門鈴聲又響了,衛阿姨快步行了出來,嗔道,「今兒是怎麼了,客人是一個接著一個。」
話出口來,猛地想到有針對黃思文的嫌疑,再想,薛向雖好,已然不可能了,這姓黃的和自家妮子也登對,沒準兒就是未來嬌客,怕他誤會,又趕忙遞個笑模樣過去。
門打開了,衛阿姨唬了一跳,驚聲道︰「怎麼這麼多人,你們找誰!」
時近六點半,冬夜的傍晚,已然全黑,黯淡的路燈下,風飛雪揚,衛家大門外,數十號人整齊而恭敬地站著,排頭兩位正是周道虔,孔凡高。
「老嫂子,我是凡高哇,這不臘八了嘛,地委和行署準備了些禮物,來探望您了,對了,蔡書記也來了吧,您幫著問問,看看蔡書記有沒有時間听我們匯報下工作。」
孔凡高算是衛蘭姑父提拔起的老部下,隨著衛蘭姑父的離世,孔凡高迅速和衛家人劃清了界限,別說臘八了,就是春節也不曾上門,今兒個竟找上門了,實在讓衛阿姨驚詫。
「周書記,孔專員,你們怎麼來了。」
不待衛阿姨接茬兒,黃思文快步上前。
瞧見黃思文,周道虔,孔凡高面上一喜,齊齊搶上前來。
「思文,你也真是,蔡書記視察德江,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省委一號車都進地委大院了才被人發現,這傳出去非讓兄弟行署笑話不可。」
孔凡高上前就給了黃思文個熊抱,讓周道虔伸來的手,壓根兒沒地兒插。
黃思文和孔凡高寒暄幾句,主動朝周道虔伸出手去,笑著道︰「周書記,許久不見,您還是風采依舊啊!」
周道虔含笑道︰「老了老了,臉上都生橘皮了,未來肯定是思文你們的天下,怎麼,還在外邊兒聊天,不放咱們見見老書記?」
「哎喲,您瞧我這記性。」
黃思文忽地拍了額頭一下,連道︰「周書記,孔專員,實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蔡書記沒來,我駕了他的車過來的。」
說來,省委一號車,那是權力的象征,只要出行,全省不管行駛到那個地段,都有警車開道,護衛,一般人怎敢輕動。
黃思文做老了秘書,怎會犯此大忌,彼時,他接到衛蘭通知,緊急離會,便跟蔡行天做了匯報,當時,蔡行天就樂呵呵道︰「行啊,小黃這是要采擷組部之花啊,成,時間不早了,開我車快,也好給你壯壯行色。」
由此,黃思文才乘了一號專架來此。
此刻,周道虔,孔凡高身後聚集的,幾乎是德江全部的上層建築,聚齊這些人,自然不可能在匆忙間,也不可能是省委一號專駕使進地委大院後,才被發現的。
彼時,省委一號專駕方一離開省城,便驚動了各個系統的大佬,誰都不知道蔡書記這是要去哪兒視察。
只能一邊去電省委辦公廳打探,一邊協調警力,伏在暗處護衛,專駕一路橫跨數個地區,幾乎每到一地,該地地委都會全體驚動,正因為始終無法確定到底蔡書記要到哪個行署,是以,接待工作根本沒法兒做,直到此刻落定德江,周道虔,孔凡高才急急引員,前來接駕。
卻說,黃思文道出究竟,周道虔,孔凡高面面相覷,像這般情況,實在太讓人詫異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蔡書記會幼稚到拿這個逗悶子?多半是另有深意吧。」
周道虔,孔凡高,呆立當場,竟是同樣心思。
瞧見二人眼神兒不對,黃思文再度致歉,「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二位領導請回吧,改天我再向二位首長道歉!」
「思文,瞧你這話說的,怎麼罵人呀,我們哪里是首長,你才是二號首長嘛,蔡書記沒來,你來了也一樣,我們今天就得好生接待接待你這上級領導。」
孔凡高樂呵呵地道,臉上半點怒意也無。
「老孔說得在理,你黃大首長難得大駕光臨,要是就這麼把你放跑了,天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得著機會,沒得說,你就客隨主便吧,走走,去地委……」
說話兒,周道虔便伸手來拉黃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