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司馬玉的車隊,便到了商國的七月城南門,尚扶蘇雖是不待見他到了極點,卻也不得不外出迎接,以示兩國修好。
質子府里,燕娘已經在納蘭雪的指揮下,收拾打點好了一應物件,就只差等著尚扶蘇跟司馬玉那邊兒交涉完畢,就可裝車出發,對此,司馬殤顯得頗有些「欣喜」,確切的說,是有些迫不及待。
前一日傍晚時候,尚扶蘇遣來要跟隨納蘭雪回去莫國的侍衛們,便到了質子府里。
起先,納蘭雪自然是不肯答應的,但,听孟青說,為保她安全,尚扶蘇從得了司馬玉的消息,要來迎接她回去莫國開始,就在籌備此事……這些人,皆是從他的親衛營里面,精挑細選出來,全憑著自己的本事,過五關斬六將的打出來的……離開皇宮之前,更是得了他親自行了大禮拜托的……她,便是不忍拒絕了……
那個極少將自己情緒外露的男子,為了她,這是第幾次,做一個帝王不該做的事情?
第三次,還是,第四次?
罷了,她便領了他的這個人情,把這些人帶回去莫國,用上個一年半載,著人給他訓練的更厲害一些,再給他送回來好了!
反正,那三個隱世家族也要訓練自己的後輩,多他們這二百個,也不多!
「郡主,咱們就這麼在府里等著,合適麼?」
燕娘小心翼翼的瞧了納蘭雪一眼,低頭,又幫她整理了一上的衣裳。擰了眉頭,看向了質子府的門口兒。「當真不需要……去門口迎接一下兒那個司馬玉,給他留些面子的麼?」
「面子是自己爭的,不是別人給的。」
納蘭雪唇角微揚,扭頭,看向了燕娘。伸手,幫她把鬢角的碎發,抹到了耳後,燕娘從她出生開始,就跟在她的身邊兒,至今,也二十多年了,不仔細看。她還真就沒注意……她的額角,也開始有不少的白發了,「燕娘,你今年……也有五十了罷?」
「郡主盡愛把燕娘說的那麼老,燕娘今年,才四十八呢!」
燕娘笑著看向納蘭雪,說著俏皮話兒,逗她開心。「什麼時候擇個良婿嫁了,讓燕娘也嘗嘗有小女圭女圭滿地跑,喊燕娘婆婆的日子?」
听燕娘說般這話。納蘭雪便是明白了她的態度,之前時候,景麒和風墨都跟她說過,司馬殤不是個好人,有諸多劣跡,希望她能慎重考慮。退了這門親事,另擇良人,她卻是覺得,那些事情,只是以前時候,他用以發泄心中苦悶和不得志的方式,以後,只消她好好兒的教訓,就會變好,至少,在雨城的那數月和在商國的這些時光,他都沒有再去胡鬧了,不是麼?
「我覺得,殤還是個不錯的人的,不像你們所了解的那樣,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納蘭雪稍稍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堅持自己的觀點,就要嫁給司馬殤。
在雨城里,她最悲傷絕望的那一刻,他給她的那一個擁抱和安慰……是她今生都不能忘的……
就算,她不愛他,也可以,助他得到他想要,和該得的東西的,不是麼?
反正……這一世的千葉,已經死了,她嫁給誰,又有什麼區別!
與其嫁一個一心一意只愛她一人的,對人家愧疚終生,倒不如,就……要一個心里還有旁人的,能讓她在功成身退之時,得一處府宅里的角落,安安靜靜的,頤養天年……
昔日,在雨城里,她是說過,下一世,要忘了千葉那個混蛋,好好兒的過自己的舒心小日子,但,那只是一時的氣話罷了,待來世,如果,她還能記得,她還是會,一無反顧的,去尋那個在這一世里,浪費了她「一世年華」的「混蛋」的!
燕娘嘆了口氣,只在心里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勸納蘭雪,她從小兒,就是個有主意的,決定了的事情,連她最最敬愛的爹爹納蘭段,都難扭轉,更何況,是她們這些屬下呢!與其爭得她不高興了,倒不如,就由了她,待以後,她親見了那個司馬殤的混蛋,自然而然的,就會討厭他,不要他了!
反正,她這樣的一個女子,總也是不會愁嫁的。
商國的鳳座,虛位以待,三大隱世家族的才俊,「虎視眈眈」,哦,對了,還有那個什麼十知秋,就是風斷說的那個,救了他性命,還百般幫忙納蘭雪,棋藝又好的那個,不也是,對她「頗有些」執著的麼?
咳,雖然如今的樣貌,的確是丑了點兒,但……若是,納蘭雪當真瞧上了他,大不了,讓莫意老頭兒費點兒勁兒,給他重新做一張好看的臉出來,不就得了麼!又不是多麼麻煩的事情!
「燕娘?」
見燕娘突然就自顧自的發起了呆來,納蘭雪不禁一愣,伸手,在她的眼前輕輕的晃了晃,喚她回神兒,「在想什麼?」
「在想,你這听不進人話去的倔強的丫頭,以後老了,可不得愁死你的兒女孫子去,嘖,現在想想,都覺得他們可憐的很吶!」
燕娘本就沒有想得過深,听納蘭雪這麼一喚,便立刻回過了神兒來,笑著又打趣了她一句,便站起身,拎了桌子上的水壺,出門兒去加熱水,給她添茶,「你且在這兒坐著等會兒罷,兩國的皇帝見面兒,沒一兩個時辰的虛與委蛇,是完不了事兒的!」
……
果然,誠如燕娘所說的一樣,直到了晌午時候,質子府的門口,才是響起了車輦的聲響,然後,在距離門口還有一小截的地方,戛然而止。
納蘭雪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兒,依舊坐在正堂里面,吃她的點心,喝她的茶,就像,全然沒有听見什麼一般,燕娘站在她的背後,垂目低頭,一言不發的,不時的給她的茶杯里面,添上茶水。
一陣像是刻意壓低了的喧嘩之後,司馬玉穿著著莫國龍袍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質子府的門口,可以看出,他稍稍有些著急,走起路來,全然不似以前般得的沉穩,就好像,背後是遭了什麼野獸追趕,又不敢奔跑一般。
難不成,是莫國那邊兒,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讓他處置不了,需要有求于自己了?
納蘭雪微微擰眉,直直的看向司馬玉,像是,要將他看透。
「雪兒。」
急急的走到正堂門口,司馬玉突然止住了腳步,對納蘭雪沒有出門兒來迎他的這事兒,像是全不在意,相反,一種莫名的奇怪氣息,頃刻間,便從他的身上彌漫了出來。
那像是摻雜了悲傷,思念,欣喜……甚至是期待的……感情,惹得納蘭雪不禁一滯,本能的,擰緊起了眉頭。
好像,是離她之前感覺到的不安,又稍稍近了一些,但,這不安,到底是因為個什麼事兒,卻又讓她想不明白!
司馬玉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她是一早兒就知道的。
只是當時,她覺得,他要的只是莫國的皇位,然後,風風光光的迎娶他心儀的那人做皇後,從此,不再遭人牽制,這,也沒什麼不妥。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自己當成是會阻礙他繼承皇位的那人!
更不該……
罷了,都是過去了的事兒了,這世上,哪就有那許多的,不該之事?
他一個泗水國的妃子生的孩子,現如今,還不是一樣,當了莫國的皇帝,成了三分天下,那最大的一塊兒疆域的主人!
他是她的學生,她一手教訓出來的君主,雖然有負于她,但……卻也是讓她下不去手毀掉的……不然她又怎麼會……明明知道,他不是司馬青的兒子,而一言不發的听任……他繼承皇位的這事兒「得逞」?
「民婦納蘭雪,見過陛下。」
半分不讓的與司馬玉對視許久,納蘭雪才慢慢的站起了身來,沖著他,行了一個百姓見官時,才會用的禮節。
司馬殤已跟莫國的其他皇子一樣,被司馬玉削去了「王爺」的尊貴身份,雖在名義上,還算是皇族,但,實際所享的待遇,卻是與庶民沒有什麼兩樣了,此時,納蘭雪以「民婦」自稱,便是在故意惡心司馬玉所做的,這般小氣事情。
「被削了身份的,只是司馬殤,你還是父皇所封的公主,雪兒。」
司馬玉的臉色微微一變,似是頗有些不悅的,快步走到了納蘭雪的面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可我也是被你父皇指婚給了司馬殤的,不是麼?」
納蘭雪笑著往後退了半步,跟司馬玉保持開一些距離,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抗拒,「出嫁從夫,納蘭雪跟著自己的夫君計算身份,也不算錯的罷?」
「大婚還沒成,就不能算是你當真嫁給了他!雪兒!你就一定要激怒了我,才會覺得開心麼!」
听了納蘭雪這般「解釋」,司馬玉頓時便火冒三丈了起來,一個箭步往前,抓住了她的雙肩,不顧旁邊兒還有下人,就沖著她吼道,「不就是個指婚麼!信不信我現在就下旨,廢了那昏君的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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