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天色徹底的暗下來,因氣急攻心而昏死過去的司馬殤才悠悠的醒轉過來,想到之後自己將會有很長一段的難捱日子,不禁又犯愁的頭疼了起來。
司馬玉是一個極小氣的人,從來都是,此前時候,自己從他的手里橫刀奪愛,他嘴里不說,卻是在登基之後,第一個先削了自己的身份,斷了自己的俸祿,若非他手下的那一批人是不要銀子,就能供他驅使的,他可真就被架空起來,拔淨羽翼了!
這一次,又會是什麼呢?
明明是他司馬玉當眾調戲自己的未婚妻子,故意激怒自己,結果鬧得雞飛蛋打,誰都沒得著便宜……
不行!他不能這麼坐以待斃!
他得趁著還沒離開商國,再拼力一搏,看能不能求得納蘭雪的心軟,再……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與納蘭雪雖未當真行夫妻之禮,但,同住一個屋檐下,卻是有大半年了!這期間,他們一直相處融洽,連句嘴都沒拌過……他就不信,他腆著臉去求她,她還真就能鐵石心腸的,一丁點兒的機會都不給他!
想到即做。
司馬殤一邊兒想著,一邊兒從榻上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已經換過了,手和臉也被仔細的擦了干淨……
呵,都道是人落魄時千人踩,天下婊子最無情,自己被人算計,遭人悔婚的倒霉時候,留下來與自己共度的人,竟是自己為討仲繼歡心。而帶在身邊兒打雜兒的風斷!這一點兒,他可真是沒想到!
「風斷……」
司馬殤頗有些費力的從榻上坐了起來,干啞著喉嚨,沖著門外喚了一聲兒。
門外。風斷听到了他叫自己,便放下了手里正在擺弄著的一個小玩意兒,收拾了下心情,轉身走進了屋里。
「方才,殿下急火攻心,暈了過去。風斷使風墨去找大夫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都這麼久了,還沒回來……」
風斷順手從桌子上到了一碗水,快步走到了司馬殤的榻前,伸手,扶了他一把,將杯子遞給了他的手里,然後,半點兒都不費勁兒的編了個風墨沒在的理由出來。「殿下現在可有覺得好些了?」
「幫我從馬廄里牽一匹馬出來,我要去陽星街,找王妃。」
司馬殤喝了一口涼茶,覺得嗓子舒服了不少,便仰了頭,將那碗里剩下的茶水也一飲而盡。深吸口氣,把腳伸進了自己的靴子里面,汲著靴子站起了身來,「你也去尋一下風墨罷,他年紀小,有人生地不熟的,走丟了,我可該沒法兒跟仲繼交代了。」
嘴上說著關心風墨的話,司馬殤心里想的卻是,要背著風斷去聯系一下兒自己手下的死士。讓他們去制造點兒事端出來,然後,自己再趁機「英雄救美」一番,實在不行,就再受點兒傷。讓納蘭雪感動一下,原諒自己,再為自己所用。
風斷雖是已跟在司馬殤的身邊兒伺候了不少時日,卻是因不會武技,司馬殤與那些死士的聯系又格外謹慎,而並不知其存在,此時,听他說,要去陽星街找納蘭雪,便也只當他是想要「垂死掙扎」一番,不願就這麼「等死」罷了。
「多謝殿**恤,風斷這就去尋他。」
心里不屑,面兒上還是要表現的一無所知才好,風斷恭敬的答應了一聲兒,作感激狀的用衣袖揩了揩壓根兒就沒有半滴淚珠子的眼角,朝著司馬殤拜了又拜,才俯身幫他穿好了靴子,轉身快步出門備馬去了。
從質子府到陽星街,是要經過三條鬧市街的,這個華燈初上的時候騎馬過去,非但不會快多少,還要遭受諸多擁擠,司馬殤不讓他跟去,正合他意,待一會兒,司馬殤出門了,他就抄近道兒過去,告訴納蘭雪一聲兒,順便,把他那見到納蘭雪,就拔不動腿兒的弟弟給拎回來!
不過,說起納蘭雪,他家主子,他還真是想不佩服都不行!
風墨沒有說謊,她,的確是個在研究機括方面有兩把刷子的聰明女子!
就拿這些時日,他死乞白賴的跟觀瀾棋社里的那些個已經成年,得了她所贈的人求來看的「成年禮」來說罷……隨便哪一樣兒,也是巧奪天工,思慮精妙的讓他嘆為觀止的!
嘖,要不是江越哪臭小子先下手為強,早早兒的看上了她,讓他們這些人,一直都把她當成嫂子,怕是,他也得……
「呸,呸,呸,瞎尋思什麼呢!兄弟妻,不可戲,你混蛋玩意兒!」
發覺自己竟是突然往不該想的方向想去了,風斷頓時便惱起了自己來,半點兒都不客氣的朝著自己的臉上拍了兩巴掌,打消掉自己的這個不好念頭,便加快了步子,往質子府里的馬廄走去。
……
抄近道兒到達觀瀾棋社的時候,風墨正在纏著納蘭雪問這問那,瞧他那再聊幾天幾夜都不會膩的樣子,風斷便忍不住怒了起來,快步走近,朝著他的後腦,一巴掌拍了上去,「讓你來問怎麼處置,你一粘就是兩個時辰!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今兒晚上都不打算回去了!」
「哎,哥?你怎麼來啦?快,快坐!我正跟主子說機括的事兒呢!」
挨了風斷一巴掌,風墨剛想爆兒,回頭,見是他,頓時便沒了半點兒脾氣,嘿嘿笑著,拉著他在納蘭雪對面兒坐了,指著面前的一張宣紙上畫的草圖,一邊兒興奮的手舞足蹈,一邊兒給他講了起來,「你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然後,扳動這個,這個和這個,就可以讓這個像鳥兒一樣飛起來,不會武技的人,也可以做到,是不是很神奇?!是不是!」
「主子,司馬殤要來找你,他騎的馬,比我抄近道兒慢些,但,也差不多該到了。」
風斷頗有些不自在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沖著納蘭雪恭敬的行了一禮,把要稟報的事兒說完了,才低頭看向了風墨比劃的那張圖去,這一看,就再也移不開眼了!
那宣紙上畫的,是一個有些像蘑菇的東西,上面是一個蘑菇的蓋子,蓋子下面栓了許多繩子,繩子連著一個藤編的大筐子,一旁的空白地方,還畫了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機括,正在冒火一般。
如果是現代的人來看,定然只需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一個熱氣球的改良版本,不同的只是,裝盛的熱氣更多,負重也更大。
見風斷也被自己遭風墨纏得不行,才畫了出來哄他的東西給迷住了,納蘭雪不禁無奈的苦笑了出來……這倆兄弟,真不愧是隱世風家出來的人!見著了精妙機括和新奇玩意兒,就興奮的不知東南西北,不管身在何方了!
「吶,這個給你們,帶回去慢慢研究,一會兒,司馬殤來了,在我這里瞧見了你們,你們可就該回不去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納蘭雪不得不使出絕招,從衣袖里拿出了自己平常無聊時畫草圖的小冊子,放到了兩人面前的桌上,「這上面,有所有我設計的武器和精巧物件的草圖,大概有三分之一,是已經做了出來送人的,也就是你們知道的,我會在每個人成年禮的時候,送上的禮物……」
不及納蘭雪把話說完,風斷便兩木放光的盯著她放在兩人面前桌上的那本冊子瞪大了眼楮,不及風墨反應,便一把撈了起來,連同桌子上的那疊畫了草圖的宣紙,一起塞進了自己的衣襟里面,拖著風墨,就往門外跑去,生怕晚走一刻,納蘭雪就會後悔一般!
「多謝主子!主子先忙,我們不陪了!」
窗外,傳來了風斷的告退聲音,帶著滿滿的期待和興奮,哪里還有半點兒的,他尋常時候的沉穩模樣?
被風斷這突如其來的反常作為惹得一愣,待回過了神兒來,納蘭雪便忍不住伏在桌上笑出了聲兒來,這反應,可真是跟他爺爺風思祭如出一轍!
想起幾年前,她在昭陽城里,莫意老頭兒的藥鋪里面第一次見到風思祭老頭兒時候的情景……嘖,說起來,這日子還真是不禁混呢!也不知,風思祭老頭兒,有沒有真的在回去了風家隱鎮之後,依著那時說的,把她的名字,也刻到風家地宮里面的那根,傳說是風家至高榮譽的盤龍柱上面去……
「瞧你高興的!想到什麼好事兒了?」
燕娘端了兩人份兒的宵夜進來,卻見風墨已經不見了人影兒,納蘭雪自己伏在桌上,自顧自的傻笑,不禁一愣,走到她對面兒,把手里端著的木盤放下,跟她問道,「風墨那臭小子呢?剛才不還吵著說,不給他做糯米甜湯圓兒,就賴在這里,住下不走了麼?」
「被風斷拎走了。」
被燕娘這麼一問,納蘭雪才是發現,她回來了,皺著鼻子使勁兒聞了聞那兩碗湯圓兒,毫不客氣的,全部攬到了自己面前,拈了勺子,一邊兒吹著氣兒,一邊兒往自己的嘴里送了起來,「我把我平日無聊時畫得那些草圖給他了,他高興的跟得了天大的寶貝似的,拖了風墨就跑,生怕我後悔了,跟他搶回來一般……呼,好吃!燕娘,你的這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