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商國的事情,要如何處置,我自有分寸。」
尚扶蘇答應了一句,就將那幅畫像仔細的收了起來,他尋常里,也會畫幾筆,但大多是些山水,鮮少有人物……之前時候,他也曾嘗試著畫納蘭雪的樣子出來,卻是發現,自己費盡心思,也描不出她哪怕是一分一毫的靈動來,只得作罷。
便是驕傲如尚扶蘇,也不得不承認,司馬殤畫得這幅納蘭雪的畫像,雖然只是背影,卻是傳神的很,讓他只是看著,就會覺得,下一刻,她便能從那畫兒里退出來,然後,扭頭,沖著他嫣然一笑,喚他一聲兒,扶蘇。
司馬殤向來精明,這會兒,只是看尚扶蘇的眼神兒,便是明白,自己的願望實現了,剩下的,就只是等,等司馬青被尚扶蘇的大軍壓境逼急了,等司馬青查明司馬玉不是自己的兒子,等……自己被名正言順的被司馬青召喚回去,順天意,應民心的坐上龍椅,成為莫國的皇帝!
「送五皇子回去休息。」
尚扶蘇扭頭又看了司馬殤一眼,見他自始至終的低垂著頭,安靜的一聲不吭,便微微擰了下兒眉,揮手,示意孟青送他回去住處,「這段日子,軍務繁忙,朕怕是沒工夫多陪五皇子閑聊的,五皇子若是覺得無聊,大可自己在院子里走走,賞賞花,調解下心情。」
言外之意,答應了給司馬殤一些小小的自由,當做是他今日送自己這幅畫的答謝。
「多謝陛下。」
目的達到,司馬殤也懶得再與尚扶蘇糾纏,告退一聲兒,便轉身跟著在前引路的孟青,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去。
這幾日,他已從下人處探听到,尉遲恭被尚扶蘇軟禁在了這處宅子里的某處院子里面,不得離開。至于,是怎麼來了這里,又被抓起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尋思著。找個合適的時候,跟尉遲恭搭上點兒聯系,套套近乎,為自己將來競逐莫國的皇位做些準備……尉遲家,終究是自莫國立國開始,就一直屹立朝堂,幾百年不曾倒下的家族,放眼莫國的軍中,有幾個位高權重的武將,是跟尉遲家沒有關系的?
跟尉遲恭這尉遲家的嫡長子搞好關系。就等于是跟尉遲家搞好了關系,跟尉遲家搞好了關系,就等于是把整個莫國的兵權,掌握在了手里!
當然,這個時候司馬殤並不知道。他答應了尚扶蘇的,將來,把汲水城割給商國,把尉遲恭和司馬穎送到商國為質的這事兒,已經被尚扶蘇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都告訴給了尉遲恭知道,更不知道。對納蘭雪死因,與近水城一河之隔的汲水城里,司馬穎,已經對他有了懷疑!
……
「娘,我覺得,這事兒處處都透著蹊蹺。就好像,是被人一步步的安排好了一樣。」
已經冷靜了下來的司馬穎坐在窗邊,透過開著的紙窗,看向了窗外已見秋色的院子,跟站在她身後的湘妃晴湘。柔聲說道,「除了司馬殤之外,別的兄弟,都已經因為各種稀奇古怪的原因死去了……如果,司馬玉出了什麼事兒,或者要因為什麼,而不得不退位的話,唯一的繼承者,可就只剩下他了……畢竟,皇後靈玉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年紀小的太多了……」
「你這想法,不無道理。」
湘妃晴湘稍稍想了想,便點頭認同了司馬穎的猜測,「細想之前時候,我遭人陷害,被司馬青質疑是要對皇後靈玉不利……雖然,樂妃澄樂和她的外孫女兒納蘭平水都中了毒,遇了危險,但……」
「末了,澄樂卻成了最大的受益者,皇帝寵愛,身份高升,連皇後靈玉,都記了她一個大人情,從那之後,與她姐妹相稱,冰釋前嫌。」
經湘妃晴湘這麼一說,司馬穎便是擰緊了眉頭,細細思考起當時她娘親出事兒時的細節來!先是納蘭平水因為撿拾點心中毒,然後,又是樂妃澄樂抿茶水中毒,兩人中得毒,都是微量,而且,剛剛好就不會對身子有害!這世上,哪就有這麼巧的事情!
再後面,湘妃晴湘遭人審問,明明挨了酷刑,到第二日想要跟司馬青申辯的時候,卻是半點兒的傷都找不出來,這分明就是,有人早有預謀的!
起先,她還懷疑,這是皇後靈玉的計謀,想要尋機把湘妃晴湘和樂妃澄樂一起「處理」掉,鞏固她自己在後(和諧)宮里的地位,但後來,听聞她跟樂妃澄樂好得比自家姐妹還親近,因為自己有了身子,不能侍寢,而常常催著司馬青去樂妃澄樂那里留宿,便是覺得,這事兒,不該是跟她猜測的一般了。
再到後來,湘妃晴湘被司馬青下旨流放北境,她的兩個兄弟也在條件惡劣的「封地」死得莫名其妙,她自己又是有孕在身,不得不對司馬青低頭服軟,裝傻充愣,以保住月復中孩子性命……
這懷疑,也就被徹底的擱置了下來!
現今,所有的事兒都已成雲煙過眼,她再以局外人的身份回想聯系起來……原本的一些,她壓根兒就沒有懷疑過的人,倒成了最大嫌疑!
「我覺得,雪兒跟這事兒,該是沒有關系的。」
不是司馬穎「護短」,而是憑著這些時候,她對納蘭雪的了解推斷,「她不是那種人。」
「若是納蘭雪想要害我們,現在,我們該是連骨頭渣兒都剩不下了。」
湘妃晴湘對司馬穎的看法非常認同,勾唇一笑,在她的身邊兒坐了下來,「你能在有生之年,跟她那麼一個奇女子成為摯友,也可以算是不枉此生了……只是可惜……」
「我不會讓雪兒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司馬穎深深的吸了口氣,向前,趴伏在了窗台上面,目光空洞,像是什麼都在她眼中,卻又什麼都沒有當真在看,「我一定會找出殺害她的那個凶手,不管那人是誰,有多高的身份,多厲害的手段……我都要讓他,血債血償!」
「娘支持你。」
湘妃晴湘輕輕的點了點頭,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司馬穎的肩膀,柔聲說道,「像她那樣一個為國為民的女子,到最後,卻不得善終,這,便是無情無義的老天,也要看不下去的……更何況,是咱們這些凡人?」
「如果,到最後查出來,害死雪兒的人是司馬玉,我該怎麼辦,娘親?」
司馬玉對湘妃晴湘有救命之恩,自然,司馬穎這當女兒的,就欠了他的人情,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令人兩難的事情!
「做你想做的事,欠他人情的人,是我,不是你。」
湘妃晴湘笑得淡泊,就好像,她正在評論著的,不是她和她的救命恩人,「若用我的命,能換雪兒丫頭生還,我想,我是舍得的……我只是一個尋常女子,除了生了你這麼個好女兒,就再也沒了別的成就,但雪兒丫頭卻是不同,她活著,可以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可以讓天下太平,可以……」
「謝謝你,娘。」
湘妃晴湘的話,讓司馬穎徹底的放心了下來,原本,她以為,湘妃晴湘定會極力反對自己懷疑司馬玉,調查司馬玉,卻未料,她竟是,深明大義到了這般地步!
「不過,我倒是覺得,司馬殤的嫌疑更大一些。」
少頃,湘妃晴湘繼續開口,跟司馬穎繼續說起了話來,只不過,這一次,說的卻是對害死納蘭雪之人的猜測,「司馬玉對雪兒丫頭的感情,說是願以傾國之力相護,都不為過,我想不出來,他要害死雪兒丫頭的理由……他已經是莫國的皇帝了,大權在握,萬人敬仰,他需要的,是一個他深愛的女子成為皇後,一個能輔佐他的賢臣,而不是一個死人,不是麼?」
「依著娘親這麼說,司馬殤一個連皇族身份都沒有了的人,不是更需要雪兒庇護麼?」
司馬穎細細的想了一遍湘妃晴湘說的話,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但,若她說得正確,那,司馬殤也就會月兌了嫌疑,讓這件事情,徹底的沒了頭緒,「我覺得……」
「你忘了,商皇遣來的那個信使說過,雪兒丫頭,已經跟司馬殤解除了婚約。」
未及司馬穎把話說完,湘妃晴湘便出言打斷了她的話,跟她說起了自己的想法兒,「你想,如果,那人說得屬實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不管司馬殤做不做什麼,都不可能再得到雪兒丫頭的庇護了?你覺得,當一個人走投無路時,會不會做出拼死一搏,以求險中求生的事兒?尤其是,司馬殤那種原本就一無所有,輸了,也不過是一條爛命的人?」
「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他可真就是該被碎骨凌遲,碎尸萬段了!」
司馬穎是個善于思考的女子,此時,听了湘妃晴湘的話,便是愈發得覺得,這事兒合理了!
如果,真的是司馬殤,他這般的拼死一搏,嫁禍司馬玉,然後,跟尚扶蘇結成同盟……再許以好處,換莫國皇位的話……可不就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奪權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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