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順啊……我想起來了,我要瞞他……
揪緊常冰的衣服,我把頭塞進他懷里,一下一下地撞著。
不要再痛,求求你,不要再痛了……
我痛得意識恍惚,痛得五髒六俯全移了位,我不記得痛過多久,只覺得皮膚上的刺痛緩解,血管不再感覺爆裂,而牙關松了。
我知道常冰在替我擦臉,但我拉住他的衣服,不肯離開他懷間。我知道他在為我梳里頭發,但我只想貼在他胸前,他身上的溫暖,是我迫切需求。
是鞭子的抽動聲讓我回到現實世界,我抬頭,看見面目猙獰的啊順高舉著長鞭,而常冰的手背多了一道血痕。
「你們在做什麼?」他的聲音寒冽,像十二月的北極圈。
「姑娘冷。」常冰硬著頭皮說。
「你抱著她,她就不冷了,真是聰明的好方法?」啊順的口氣冷峻刻薄。
常冰沉默。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吧?可不說話就不會引人猜忌?我沒這麼樂觀。
「常冰是你一葉情的新對象嗎?」他一把將我從常冰身上拉開。
我看住他,不說話,是沒力氣說,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拚命坐直,不教他看出我半分脆弱。
我的沉默在他眼底成了挑釁。
「我不會被你激怒!」
這話是什麼意思?喔……懂了,他大概以為,我為了他和桃清瑤同騎而故意演戲,惹他發火吧!
吞吞口水,我笑得張揚,「我已經影響不了你?真可惜!」
他怒瞪我半晌,憤恨地抓來一個人,說︰「你,與任姑娘同乘。」
常冰拗了,打橫將我抱起來,冷冷走到啊順面前說︰「常冰誓死保護姑娘回京!」然後掠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
啊順想發作,但桃清瑤適時走來,她輕輕對啊順說︰「走吧,大軍在等著你下令開拔呢!」
他恨恨地瞪了我們一眼,甩袖走開。
這天,常冰的馬走在後面,遙遙地離了隊伍好長距離。不是刻意的,是我的疼痛太強烈,發作起來,馬一動彈,就會讓我痛得想咬舌自盡。
一路上,我們沒有交談,是因為我痛得太累,也是隱約知道,時間剩下不多。
黃昏的時候,大軍來到城郊外,遠處的高山,沐浴在斜陽余暉中,彷佛鍍上一層丹漆,挺拔崢嶸中更顯得輝煌燦爛。
山腳下,幾幢茅屋、幾竿修竹,那是我夢想中的家園,竟讓我在這個時候遇見。炊煙在晚風中搖曳,斷斷續續,朦朦朧朧,似有若無,晚歸的農夫戴著斗笠,走向他的家、他的幸福。
這是我在人間見到的最後一幕──
之後我便瞎了!
「常冰。」我虛弱地喊了他一聲。
「是。」
「可不可以跟我說說話?我看不見了,好害怕。」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間,我想抓住些什麼,害怕被淹沒在黑暗洪流中。
「姑娘,你還痛嗎?哪里痛?」他的語氣急切。
他真是嘴笨,反反復覆地,除了問我痛不痛,再也擠不出其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