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我猜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一笑,試著把話題帶過,想問問,這時候他不在新房,到這里來做什麼?
但他沒等我發問,先行開口︰「你吃了太多苦,成了驚弓之鳥。」
我應該吸吸鼻子,裝得很女俠,拍拍胸,大刺刺說︰「那算什麼?」
可我沒這麼做,因為那個苦,真的「很算什麼」。
頓在喉間的激動吐出,我圈住他的腰,靠在他懷里哭。我哭得很用力,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他的大紅袍子,好像非得把所有的委屈統統哭到他听分明,方肯罷休。
他不勸我,讓我一哭再哭,哭到累了,哭到淚腺缺水,緩緩停住啜泣為止。
丟臉,不哭的我成了愛哭鬼。以前老覺得用眼淚勾—引男人的女人最無知可厭,現下,我成了無知可厭的女人。
他勾起我的下巴,看著我的豬頭臉,很沒同情心地笑了。「你現在好像變得很愛哭。」
「死過一回的人,靈魂多少會有點缺陷扭曲。」我揉揉鼻子。
「不是一回。」他把我抱到膝上,相手圈住我的腰。
「什麼?」
「是兩回。第一次,你為我吞下毒茶。」
「對哦,是兩次,難怪我覺得靈魂缺陷得相當嚴重。」收掉淚水,我試著耍寶。
他失笑。「今天在門外,為什麼想逃?」
「我錯估了自己的聰明。」
「怎麼說?」
「我把愛你這件事想得太簡單。」
「愛我很難嗎?」
「是很難。」
「哪里難?」
「愛上你,得一起愛上你的家國大業,愛上你的宏觀視野,愛你作的每一個決定,愛上你為了當個賢明王君的汲汲營營。可我的心太小,裝不下那麼大的你。」
他捏捏我的臉,溫柔道︰「沒那麼難,你只要愛上啊順,不必愛金建順。」
「能嗎?」我能不管周來英、桃清瑤或者那位新來的施春春?不必理會抗旨下場,不必管一心把我遠送南國的婆婆,不必在乎──其實我是個貨真價實的狐狸精?
「能,復雜的事安心交給我。」
「那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我望住他的眉宇,心底燃起希望。
「什麼商量?」
「你在太子府外給我一個小房子,有空的時候去看看我,沒空的時候,別擔心,我自會找到事情做。」我是烏龜,只要有龜殼可以躲著,就可以對許多事情視而不見。
「你要我金屋藏嬌?」他失笑。
「雖然我不夠嬌艷,不過,我樂意讓你藏。」我拉起他的手,把臉貼在他的大掌間。我開始想象那個小屋子,想象只有我和啊順的小天地,沒有紛嚷憂懼,只有歲歲平安。
「不行,外面太危險,你是青桐公主,消息萬一外傳,對你很不利。」
「你憑什麼認為太子府安全?這里人多口雜,我的身份更容易外泄。」
「這里是我的權利範圍,沒人能滲入,而且我能日夜看著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在第一時間處理。何況,除了常冰和你的文武雙全,沒人知道你是青桐公主,對于他們,我有十足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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