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許功夫,穩婆便從里面走出,只是懷抱中多了一個以及其精貴的金色天蠶錦繡絲緞的襁褓,穩婆面帶喜色,但是那襁褓中嬰孩的啼哭聲卻是絲毫未斷。♀
韓啟璐眼楮見到那襁褓,便閃過一抹亮色,起身腳步輕快地向前幾步,已將那小小的襁褓從穩婆的手中接過,只是他從未抱過這般小的嬰孩,緊張之余,竟幾分手忙腳亂。韓啟璐對這皇長子的重視一覽無余,曹後和德妃羨慕異常,但卻什麼都說不得,還必須得掛著喜悅的笑。
知曉自己之前三番兩次爭對蘇紫陌讓皇上心中多了惱意,曹後便借此機會走上前來,指點皇上如何將嬰孩抱穩妥。經過曹後的指教,嬰孩在韓啟璐懷中窩著,竟也不再啼哭,眼兒未睜開半分,小臉兒微微蹭動兩下,便香甜的睡去。
「到底是朕的兒子,這般懂事可愛。」看著那小小的容顏,稀疏的眉毛,胎發黃軟,小臉粉女敕可愛,韓啟璐只覺一種奇怪的暖意浮上心頭,怎麼看那嬰孩怎麼覺得可愛。
「可不是,甚少見到如此乖巧的寶寶,不愧是皇上的子嗣,瞧著眉眼,與皇上像極了。」德妃的聲音雍然溫和,听到韓啟璐的耳中,只覺她今日說話分外好听,便隨之點點頭。
蘇紫陌向前兩步,卻不似眾人圍著孩兒打轉,而是朝韓啟璐道︰「皇上,臣妾去看看瑾書妹妹可好?」
韓啟璐點點頭允了,見蘇紫陌轉身,卻又張口道︰「你衣裳濕了,等下去換了,免得著了風寒。」
一句關心,又是換的周圍幾人的羨慕目光。
走進內屋,此時只剩下曲桃和兩個丫頭守在楊瑾書身邊,曲桃手中捧著銀碗,還在給楊瑾書喂藥。
「姐姐。」楊瑾書虛弱的語氣,似是話都要說不出來。
蘇紫陌看到那張慘白的小臉,額上的發全部濕透,已是耗費了所有力氣,急忙走到楊瑾書身邊,蘇紫陌拉起楊瑾書的手,輕聲道︰「妹妹放心睡吧,此時小皇子有皇上護著,不會有事,今日之事姐姐會徹查清楚,定不叫那些威脅再留在妹妹身邊。」
楊瑾書微微一愣,紫陌姐姐何時變得如此堅定,是為了自己……心頭涌起一抹暖意,懸起的心也放下,安心地睡去。
蘇紫陌朝曲桃小聲吩咐幾聲,便走到了一旁的側屋中,在文心服侍下換過一套楊瑾書的衣裳,突然,蘇紫陌腦海中浮現出那會兒那個被開水潑到的穩婆,便朝文心問道︰「那會兒那個穩婆是在哪里換的衣裳?」
「主子,好像就是來到這間側屋換的,那會兒情況十分著急,這里最近。」文心略加思索答道。
蘇紫陌抬眸,將整個屋子環視一圈,吩咐道︰「文心,回頭讓曲桃和縈回親自將這屋子好好檢查一遍,到底是陌生人來過,當心有人借此機會施那瞞天過海之計。」
換過衣裳,蘇紫陌便找上周雲福,親自去看了那奴婢的尸首。
那丫頭本來生的也算清秀,一身黃衣加上妙齡年華,乍一見倒不會讓人討厭,只是也不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此時那臉兒已經微微腫起,煩著紅腫顏色,雙唇發黑,一眼便能猜出乃中毒而亡,再看其股後,血色點點,落下的痕跡便是之前行刑打了板子的印記,順著其手臂,看到婢女雙手之間,果然指甲都已經發黑。
「文心,你去喚縈回過來,我有話問她。」蘇紫陌從這丫頭的尸體上再得不到任何線索,便朝文心吩咐道。
「是。」
等待著縈回,蘇紫陌腦海中將惠竹堂每一個奴才的臉都過了一遍,卻未曾覺得任何人有什麼突兀的舉動,似乎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是安安分分,回過神,縈回已經被找來,周雲福也跟著縈回一起走了進來,蘇紫陌便朝周雲福客氣道︰「周公公,可是尋得了什麼線索?」
「墨嬪安好,奴才著人審問了一番,這女婢近期並無與什麼人多有來往,這些個是那婢女的物件。」周雲福說這話轉過身,身後兩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便端著一疊物品拿了來。
蘇紫陌示意小太監將那些物件都放在屋中的桌幾上,回頭朝周雲福道了聲辛苦。
周雲福是何等聰明人,無論皇長子還是眼前這位主子,都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且墨嬪性子淡,不端架子,又從不苛責或看不起他們這些宦官,他自然樂得與之交好,立即道︰「哪里,都是奴才們的分內之事,只是現下奴才還有事情要忙,先請告退。」
「周公公慢走。」蘇紫陌目送周雲福離開,便讓縈回走上了前。
縈回眼眶紅紅的,應是被之前那一番審問驚嚇到,看到蘇紫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急忙跪下道︰「墨嬪主子,奴才從來沒有背叛過我家小主。」
言語可憐,那雙眼楮幾乎蒙了一層霧,縈回長得並不出挑,只是這般紅著眼眶,看起來如小兔一般無辜。
楊瑾書之前已經讓人在暗中監視,並試探過縈回,知道縈回乃京城一小官家庶女,皇宮召宮女被送入皇宮。縈回在家時時常被嫡母及家中嫡子嫡女欺辱,整日守著後院,如奴婢般擺弄花花草草,入宮後一直在御花園,也做些看護花草的活兒。如今縈回的父親已經被調遣到了福州做都指揮使下的幕僚小官,不在京城,自也不會讓人有威脅縈回去做習作的機會。且經過幾次試探後蘇紫陌和楊瑾書發現,縈回雖然十分膽小,卻也在一些事情方面有著自己的堅持,只是她那膽小的性子,注定到哪里都是容易被人欺負的命。來到惠竹堂,楊瑾書待她不薄,也無其它人欺辱她,她早已將楊瑾書看做她自己一生的主子,此話是文心從以前與縈回交好的一個小宮女口中得知的,蘇紫陌分析後覺可以相信。
「我知道你沒有,若懷疑你,你此人怎會如此輕松地跪在這里,早被拖入暴室嚴加審問了。」蘇紫陌聲色淡然,卻有些許安慰的感覺。
縈回听到蘇紫陌這安撫的話後,眼淚卻是嘩啦啦飆泄出來,止也止不住,哽咽道︰「墨嬪主子,奴婢好害怕我家小主和小皇子會出事,有人要害我家小主,嗚嗚。」
蘇紫陌不禁有些無語,文心的眉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看她哭得起勁,蘇紫陌便由著她,只問道︰「你平日里與那個宮女接觸可多?可曾覺得她有哪里不妥。」
「嗚嗚,墨嬪主子,那婢女名為水柔,性格溫順,不愛生氣,嗚嗚,她平日做事認真,我們都不討厭她,只是听與她同住的紅娟說,說,她最近她好像有什麼困難,總是愁眉不展,問她發生何事,她總說沒什麼,嗚嗚,奴婢沒想到她竟然會害小主,早知如此,奴婢定早早將她驅離。」縈回一邊說一邊哭,卻是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待縈回說完,蘇紫陌便吩咐︰「你去將紅娟叫進來。」
是有反常必有妖,那婢女前幾日皺眉不展,許便是有人以她身邊發生的事要挾她,否則這個婢女也不會冒著殺頭的風險來害對她不錯的主子。蘇紫陌黛眉微微蹙起,看來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是要圍繞著這個丫頭這些日子所接觸的人來查起。
「墨嬪吉祥。」
不過片刻,一個頭梳單髻的黃衣婢女走了進來,朝蘇紫陌跪下恭敬道。
「你可是與水柔住在一起的紅娟?」蘇紫陌問著,將這婢女從上到下打量一遍,這個女子骨架相對普通女子微有些寬,但看起來也不似粗苯之人,額頭很平,顴骨也低,五官整體看起來有些扁平,相貌比水柔差了許多。
「回墨嬪,奴婢是紅娟,與水柔同住。」紅娟似是有些害怕,說話小心翼翼。
蘇紫陌點點頭,指向周雲福派人拿來的東西道︰「你來看看這些東西,可都是水柔的?」
「是。」紅娟戰戰兢兢走到那些東西旁,一個裝著幾塊碎布的和針線的木盒,兩身衣裳,一雙繡鞋,幾個不值錢的祝釵簪子,還有便是兩三個繡帕。
紅娟翻看即便,從那繡帕中拿出一條道︰「墨嬪主子,那兩條是水柔常用的帕子,這個奴婢卻未曾見過,這帕子似乎是用過很久的了,可為何奴婢從未見她用過?」
蘇紫陌將那帕子接了過來,白白絹帛的確似乎是用過很久,繡帕右下角繡著一株橙色菊花,看起來有些慵懶高貴,蘇紫陌看著只覺有些眼熟,不知在何處見過此繡樣。
「會不會是她入宮時帶進來的?」每個婢女入宮時都會從家中帶些東西,但是所帶東西都會在內務府登記。
紅娟立刻搖頭︰「墨嬪主子,水柔來的時候帶的所有東西奴婢都親眼見過,這繡帕定不是水柔的。」
「文心,去告訴周公公一聲,讓他幫忙查查這繡帕是哪個宮里的。」蘇紫陌轉頭朝文心吩咐,又向紅娟問道︰「平日水柔都做些什麼事,和哪些人接觸?」
「她平日與奴婢們一同做些粗使活計,有時也會做些縫補的事,接觸的人都是一同做事的奴才,也有內務府的公公,嗯……對了,她前些日子說要學個繡樣,向小主請求去內務府要了些針線布匹,繡的花樣交給了小主,剩下的都在那盒子里。」紅娟努力思索著,將自己知道的一一說出。
蘇紫陌將那盒子打開,絲線清亮,一看便知是上好品質,剩下的布塊不大,卻也夠做個香囊,想來是水柔想借著剩下的碎布給自己做個東西。將那些東西看過一遍,蘇紫陌便道︰「紅娟,若還有想起什麼,都可以來找我,回頭去曲桃那里領賞。」
紅娟立刻喜上眉梢,連連道謝,卻又听蘇紫陌道。
「楊貴嬪如今如何身份你們這些做奴才的心里也清楚,有個好主子,你們日後也能在這宮中安穩度日,若做出任何背叛主子的事……」
蘇紫陌的話說到這里,越發的冰冷,紅娟不由打了個顫,急忙叩拜道︰「墨嬪放心,奴才一心為主子和小主子,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將紅娟遣走,蘇紫陌便听到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隨後便是一聲︰「太後娘娘駕到。」
急忙走出去,隨眾人向太後行了禮,太後根本沒將她們看在眼中,在靈月姑姑的攙扶下,迅速向內屋走去,隨後便是听到內屋中一陣陣歡喜奉承的聲音。
蘇紫陌指揮曲桃縈回安排惠竹堂之事,緊接著,一件事情涌上蘇紫陌心頭,此事她一直隱隱擔憂,卻由不能確保此事會不會真的發生。那便是,瑾書誕下的皇長子,會不會被抱走讓皇後撫養,此事皇上不會自己提起,想來太後也會裝作未曾想起。但是皇後這段時日做事多有憋屈,亦未曾有孕,瑾書又不過只是個正三品的貴嬪,皇後要孩子,無絲毫不妥。
想要此事不能發生,便得在皇上身邊下工夫,可皇上是明白人,此事上必須向著皇後,因為她是一朝國母。除非,皇後犯錯有罪,才有正當的理由讓瑾書親自養著皇長子。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周雲福便派人前來給蘇紫陌傳了話,而周雲福自己,則走進了內屋,想必是要親自向皇上稟告此事。
蘇紫陌心頭一震,怎麼都沒想到,查下來會是這般結果!
這繡帕,竟然是那人的!
側耳臨听,透過窗,卻見浩浩蕩蕩,皇上,皇後,德妃,都向外走出,隨之一聲︰「擺駕鳳儀宮。」
皇上是要好好審問此事了!不知自己安頓周雲福去做的事情,效率如何,蘇紫陌自是不相信此事是那人所為,但是目前這罪證指向那人,想要揭穿真凶,便必須做好準備!
蘇紫陌正思索著,就听門外一個小太監道︰「墨嬪主子,皇上讓傳去鳳儀宮。」
皇後好高的手段,這一招連環計,若今日皇上讓皇後查此案,那人的罪,便落實了,想來緊接著那些線索便會一一被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