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貝克街221b二樓客廳。♀
「他是這麼說的?」夏洛克坐在他的沙發椅里,表情平靜莫測。
衛陽點頭。他抱著兩只手倚在桌邊,在腦中思索著那些細節。上午,廣場,照片,對話。似乎每個都暗示著什麼,又似乎都是他自己的多想。系統在這時候給出一大堆資料更是悲劇,因為實在太多了,很難分析預測。
然後他忍不住想,莫里亞蒂扮演一個一直按手機的同志,大概也有什麼他沒發現的線索在里頭?這好像是最可能的,據他所知,咨詢罪犯對行為藝術沒有特別偏好。
又或者,他猜錯了,他只是陷入了莫里亞蒂布下的欲擒故縱局,從而陷入思維泥沼,變得疑神疑鬼?
最後就是,在這種關鍵時候,莫里亞蒂的好感度為什麼還是一動不動?它什麼時候這麼老實過?系統不會真壞了吧?
夏洛克在前一方面和衛陽抱有同樣的看法。「你剛說他在哪里?」他的手指在膝蓋上的筆記本鍵盤上靈活敲擊,「特法拉加廣場,第四基座?啊——」他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失望,「他的那一個小時已經結束,現在換人了。」
「你也覺得他不會對那種志願者活動感興趣吧?」衛陽側頭看他。「所以……?」
「所以他的確別有所圖。」夏洛克飛快地接過,手指的動作一點沒停。不過半分鐘,他就突然出了口氣︰「是的,沒錯——特法拉加廣場有四個基座,前三個都有固定雕塑,只有最後一個是空的,據說要留給女王。」他從屏幕前抬起頭,眼楮閃閃發光,「這才是他想去的原因!某種意義上的君臨天下?」
「听起來是那麼回事。」衛陽點頭表示同意,這猜測很合理。「所以這就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的暗示?他掌握主動權,同時讓我們疲于奔命?」
「有可能。」夏洛克眯了眯眼楮,又開始查找本地新聞。如果莫里亞蒂已經動手,他肯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但是沒有。一切平靜,蘇格蘭場的報案率相對平常都低了三個百分點。
「這不可能!」夏洛克有點煩躁。「就算他經常改變主意,也絕不是現在!游戲剛剛開始,他必然已經布好了局!」
「也許他就是故意讓我們緊張。」衛陽試圖安撫他,雖然他自己都不信。
夏洛克看了他一眼,目光相當犀利。♀「的確,要麼就是他做的準備我還沒注意到,要麼就是你說的那種,而我個人偏向前一種。」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我們都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
衛陽有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他當然知道莫里亞蒂沒開玩笑,系統黃字就證明了這點。而且萊辛巴赫這個名字還在暗示他,這任務有性命之憂。「……好吧,你總是對的。」他無可奈何地承認。
「你在擔心。」夏洛克指出這點,但語氣並不是特別嚴厲。
衛陽抿唇,直盯著壁爐上的頭骨先生,似乎突然對它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能不擔心嗎?要知道,柯南•道爾在寫萊辛巴赫瀑布的時候,是真想讓福爾摩斯和莫里亞蒂同歸于盡的。如果不是讀者壓力太大,這就是《福爾摩斯》系列的大結局了。
一個全都死了的大結局,誰不擔心?
衛陽不回答,夏洛克也沒立刻說話。他仔細觀察著衛陽的表情,又回頭看了看那個有點年份的頭骨。「你在擔心死亡。為什麼?事情甚至還沒有露出任何端倪。」
衛陽說不出話。他沒法把書里的內容說出來,正如他沒法把這地方只當成游戲一樣。這就是全擬真游戲的缺點所在,待在里頭的時間越長,付出的感情就不可避免地越多。雖然和印象里的人有些差異,但他在這里認識的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無法和虛擬人物劃等號。「當莫里亞蒂說‘毀掉’的時候,」最後他干巴巴地說,「你覺得我會聯想到什麼?」
「和他說什麼沒關系,重點是你怎麼認為。」夏洛克站起來,把筆記本放到辦公桌上,然後轉身直視衛陽。「如果你已經開始緊張,那他這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沒錯。」衛陽用力揉了揉臉。其實他是被自己嚇著了,因為他還記得萊辛巴赫,這就把事情變得更復雜了一點;夏洛克以為是莫里亞蒂的緣故,這也不算錯,畢竟是莫里亞蒂讓他看到萊辛巴赫這樣的提示的。「現在想什麼都沒用,等著雷斯垂德給我們打電話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為了最後的勝利,得拼命了!
「他肯定會打的,」夏洛克回答,聲音突然變輕了︰「一份完美的戰書,我想是。」他這麼說的時候,嘴角斜向上勾起了一個微笑。
事實證明,這戰書不僅是完美,簡直就是太完美了。♀第二天上午,在短短的二十分鐘里,倫敦塔安保系統、英格蘭國家銀行、本頓維爾監獄管理系統接連被入侵。
雷斯垂德在接到有人闖入倫敦塔珍寶館的消息時就立刻帶人出發,火急火燎。因為珍寶館里展出的是帝國王冠(維多利亞時代制造,光听名字就知道獨一無二珍貴之極)、君王權杖(瓖嵌著世界上最大的鑽石,第二大的則在王冠上)、以及王權寶球(加冕時用)。這三樣中的任意一樣,就算只磕了一小塊,也足夠讓他飯碗不保。
那時,雷斯垂德還以為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結果在趕往倫敦塔的車上時,他又收到了後頭的兩件事的消息,一瞬間只想去死——這是世界末日提前來到了麼?
所以,當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們端著沖鋒槍進入珍寶館時,一個個都被他們看到的景象驚呆了——
防護櫃上的防彈玻璃已經碎了,有個男人懶散地坐在里頭的王座上。帝國王冠在他頭頂,而權杖和王權寶球分別在他左右手里。同時,他嚼著口香糖,听著mp3,相當漫不經心。也許是听到了音樂□部分,他微微搖頭晃腦,以至于面對一大排黑洞洞的槍口時還對警察們報以微笑。
這似乎是個冷笑話,竊賊拿到了寶物卻不想離開,但沒有第二個人笑得出來。甚至當莫里亞蒂毫不反抗地被戴上手銬時,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還認為這絕對是他們在夢游;沒人會做這麼高風險又沒回報的事,那也太無聊了。
雷斯垂德這麼說的時候,衛陽和夏洛克正在看莫里亞蒂動手時珍寶館的監控記錄。從鏡頭里看,在警報響起後,其他游客都立刻沖了出去。而莫里亞蒂留了下來,解決了唯一的衛兵,然後用夾帶進去的鑽石在玻璃上劃了裂縫,再砸碎它,十分簡單。
但重點在于,整個過程中莫里亞蒂都是一臉輕松愉快的表情。他哼著歌踏著咚恰恰,樣子不像是盜竊,倒像是春游。
只可惜在場的三個人依舊沒人笑得出。尤其是夏洛克,他只看了一遍就猜到了雷斯垂德找他來的意圖。「我不知道。」他說,心想莫里亞蒂為什麼要在玻璃上劃出「找夏洛克……」的字樣。後面似乎還有幾個字母,但被椅背擋住了,只能從動作來猜。
很明顯對方是故意的,因為從攝像頭角度來看,字是正常的閱讀順序;莫里亞蒂寫的時候又正對著攝像頭,也就是他寫的是鏡像反字。「還有下面寫了什麼?玻璃碎片的分析結果出來了嗎?」夏洛克猛地扭頭問。
「他們正在加緊處理。」雷斯垂德說。他眉毛蹙著,顯然對這件事非常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洛克?全英國最安全的幾個網絡系統幾乎同時被黑,而他這麼寫,就是說你知道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和我無關。」夏洛克斬釘截鐵地說。「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雷斯垂德盯著他,最終聳了聳肩。實話說,他相信夏洛克,但蘇格蘭場的其他人顯然不這麼想。尤其是安德森和多諾萬,到處散發怪胎威脅論。「這件事最好早點查清楚,你知道的,這回可鬧大了。」
兩人告辭出來,都有心事。夏洛克還在想莫里亞蒂給了他什麼暗示——就是那個他該有的代碼,或者類似的玩意兒——結果是一無所獲;而衛陽在回想莫里亞蒂寫反字的順序,確定自己沒猜錯,感覺立刻就不好了。
「最近我就沒見過他,」在走出蘇格蘭場大門的時候,夏洛克低聲說,有點咬牙切齒,「他到底在指什麼?如果能找到‘甜心’就好了,用排除法就知道重復的部分是什麼——那就是關鍵。」他當然能推斷出莫里亞蒂在攝像頭看不見的地方寫了啥,只是現在情況復雜,他打算先看看情況再說。
「我恐怕那個‘甜心’也不知道。」衛陽僵著臉回答他。「因為他和你一樣,充其量最近看過一張照片和無聲視頻。」他能保證這話的真實性,因為如果真有什麼東西的話,系統會給他黃字提示,最簡單也會有個名字,而他真的沒看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你就是那個……」夏洛克略微驚訝,但馬上就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原來如此。他想一箭雙雕,同時干掉我們?」這麼說起來,莫里亞蒂寫「甜心」的時候,無論是從他還是對方自己的角度出發都說得通,是個雙關義;就算其他人不知道莫里亞蒂管衛陽叫什麼,也能從他的名字和他們的表面關系推理出另一個人的名字——
夏洛克沒忍住眯眼。果然是步步推進的好計劃!「我恐怕我們最近最好上點心,」他沉聲說,「肯定有人想活捉我們倆。」
接下來的幾天,局勢變幻。這件事影響相當惡劣,倫敦警察廳不得不向外公布很多細節。然後就有人散播消息,說攻破那些網絡只要一個通用後門鑰匙就能做到。一小段程序或者代碼,相當簡單,也相當有效。各大勢力聞風而動,無論是誰都想得到這個無堅不摧的利器。最明顯也是最直接的表現是,貝克街的住戶里一瞬間多了世界上四大著名殺手。照夏洛克的話來說,就是雖然莫里亞蒂還在羈押中,但外面發生的所有事情依舊被他掌控。
在審判日到來之前,麥克羅夫特就先登門拜訪221b了。對他的到來,夏洛克依舊毫不歡迎。「你又來做什麼?這不關你的事。」
「有人想對我弟弟下手,你說這不關我的事?」麥克羅夫特對他挑眉。
「得了吧,你我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夏洛克在小提琴上拉出一聲刺耳的顫音,「別假裝你很關心我。」
「我一直都很關心你。」
「又來了,令人牙酸的老論調。」夏洛克又鋸了一下木頭。「我以為你更關心那個程序,」他嘲諷地說,「怎麼樣?沒套出來?」
「能用的方法都用過了,他什麼也不肯說。」麥克羅夫特說。「只有一些事情能讓他開口。」看他說話時的平靜表情,誰都無法想象「一些事情」是什麼事情——他把夏洛克的部分資料給了莫里亞蒂。
但夏洛克顯然不是一般人。「真高興我還能賣出個不錯的價錢。」他哼哼道。
「別賭氣,夏洛克。」麥克羅夫特按了按鼻梁,眉頭蹙在一起。「寧可信其有是很大的冒險,而我不想出意外。」
「我以為你迫不及待呢。」夏洛克說,但他語氣里的嘲諷少了點。「這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對吧?」
「沒錯。」麥克羅夫特回答。「有些人會知道一些真相,但也就是一些而已。大部分人只能看到假象。」
夏洛克又哼了一聲。「需要我夸獎你的演技爐火純青嗎?」
「彼此彼此。」麥克羅夫特對他假笑。
這話過後,兩兄弟沉默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麥克羅夫特打破了沉默︰「安全起見,我建議你最近和陽一起住。」
「那是方便你監視吧?」夏洛克不客氣地說。
「那是保護。」麥克羅夫特輕柔而堅定地糾正他,「徹底瞞過他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還是目標之一。我想你一定考慮到了這點,也不想出岔子,對吧?還是說,」他微微拖長了聲音,「你怕了?」
夏洛克瞪了他三秒鐘。「你現在可以走了。」他下了逐客令,然後又開始鋸木頭。
麥克羅夫特對這種聲音皺眉,然後轉身下樓。他當然不能待太久,因為那就太可疑了,而且他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但以夏洛克的反應來看……
門外,小黑車正等著他。麥克羅夫特抬眼看了看對面,然後鑽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又可以開始給主角點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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