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偏殿坐了半個時辰,期間除了木笙偶爾哭兩聲告訴阿靖自己餓了之外,沒有人說話。望卿坐在一邊閉目養神,顧霜塵則盤腿打坐,不知在修煉哪門子的內功心法。木子暗暗贊嘆,真是個上進的好青年,簡直是皇朝未來的棟梁啊……
木子感嘆完畢,再回過頭來,便能看見夜千尋坐在椅子上繡花,面色溫和恬靜,似乎毫不擔心自己如今的處境。一切就像她平日所說︰「白秋寒就是我的天,只要他在身邊,哪里都是港灣。」
木子百無聊賴,閑晃到門口,在門邊摘了根狗尾巴草餃在嘴里,就著門檻坐下,打量著四周破敗潦草的房屋。
「你看那里,煙囪冒著煙的地方,小宴經常背著我們去廚房偷東西吃,每次都會被我抓到,然後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玉梨子在一旁興奮得手舞足蹈,若不是礙著血契的關系,他只怕要將落英山來回跑個幾十遍。木子听著他在耳邊吹牛,只覺得額心狂跳。
帝宴是什麼人?三十三天的創/世者,偷東西不說還被打得滿地找牙?
木子翻了個白眼,冷哼道︰「帝宴用得著偷?」
「那時候他經常被師傅罰跪,三四天不吃飯那也是常有之事,你是不知道啊……」玉梨子說著蹲,與木子並排而坐,打算長篇大論的給她講述曾經發生的故事。
木子听了一會,將他的話總結成一句,那就是︰都怪曾經年少不懂事,同門時各種坑害幼/齒小師弟,煽動全門派的人孤立帝宴,然後獨自享受虐/待他的樂趣,長大之後才發現自己最心疼的也是這個小師弟,可惜師弟已經完全不想搭理他了……
木子撫了撫額心,連忙打斷他︰「你怎麼欺負帝宴的我沒興趣,我比較關心的是怎麼才能變得比帝宴還強?」
「有我在你怕什麼,」玉梨子剛拍了拍胸脯便臉色一沉,蹙眉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怎麼不想變得比我強?難道我比不上帝宴麼?」
「事實上帝宴確實比你強啊,這九天十地里誰人不知?就連你現在抬頭看到的藍天白雲最初也是凝聚帝宴的氣澤所化,三十三天依他而生,懂了麼?而你自己把自己困在古墓里出不來,真是弱爆了。」
「這是意外!」
「世上哪這麼多意外?除非……」
「除非什麼?」玉梨子趕緊湊近木子,生怕漏听她嘴里發出的任何一個字。
「除非,你我說的帝宴根本不是同一個人,」木子攤手,「或許只是名字相同罷了。」
「不可能!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不僅名字相同,然後他也有一個名字跟我一樣的師兄?」
「好吧,就算他們是同一個人,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我沒有騙你!當初帝宴真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是我們之中最最最最笨的一個。」
「所以說,笨鳥先飛,古人誠不欺我。」木子語氣調笑面帶敷衍,著實又生生氣煞了梨子。玉梨子霍然起身,指著木子的臉,「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比帝宴厲害一百倍!」玉梨子吼完便轉身離去了,木子則對著他的背影淡淡一笑,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全然只當他是腦子悶壞了。
就在這時,莫語攙扶著花發鬢白的掌門走進偏殿,眾人見了他連忙起身相迎。
「參見掌門。」
「都免禮吧,」老頭站起身,將他們一一扶起,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我是落英山的掌門靈修子,听說你們想在此修行?」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看了對方幾眼,便點頭道︰「是,我們決意上落英山,欲與山門共存亡。」
「嗯,你們有這份心是好的,只不過咳咳……」靈修子說到一半,猛然咳嗽了一陣,好半天才緩過氣,虛弱道︰「這山門如今就剩莫語和莫休,門內所有的典籍法寶也都被莫余帶走了,如今我也老了,你們跟著我怕是……」靈修子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了,眼淚再次奪眶而出,看那架勢,心中別提多難過了。
玉梨子見到這一幕,更是悲從中來,「想當初招搖山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怎麼如今淪落至斯!實是氣煞我也!」
木子嘆了口氣,示意他安靜,年紀這麼大了怎麼處事還跟小孩子似的,一點兒也不穩重。玉梨子被她瞪了一眼才稍稍收斂了些。
眾人被這一幕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基本不說話的望卿這時居然走上前,緩緩道︰「掌門師傅,都道家有一寶如有一老,就算典籍沒有了,可只要您在,落英山就在,只要您能帶領我們走下去,落英山就不會垮。」
顧霜塵點頭,「只要您願意收,我們就願意跟您學。白兄,你說呢?」
「是……你們說的沒錯。」木子微笑著點頭,看向目光快要噴火的玉梨子,玉梨子見他答應了這才稍稍舒緩了面色。
靈修子見眾人眾志成城,用了十分的真心,于是眼中突然升起了幾團希望的小火苗,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們叫什麼名字?」
「顧霜塵。」
「舒望卿。」
木子學著他們的模樣,躬身行禮︰「白秋寒。」
夜千尋則唯唯諾諾,提著裙子淺笑了一聲︰「夜千尋。」
「好名字,都是大貴之人吶。」靈修子點點頭,看向阿靖,「你呢?」
阿靖臉一紅,直搖頭︰「啊啊啊……」
木子急忙上前,略帶不忍道︰「這是我弟弟阿靖,前些日子受了傷,不能說話了。」
「不會說話也無礙,跟著我一起修行,改日得了道行飛升成仙,自然又能說話了。」靈修子點點頭,沉思了一會,「我要給你們取個統一的道號,改日參加水陸大會也好喊出我們落英山的士氣。」
「啟稟師傅,望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請師傅成全。」
「你為何執意叫望卿?莫非這其中有什麼緣故?」
「回師傅的話,家母自幼仰慕離恨天上道法顯德真聖靈修禪天刑罰神君,故而取名望卿。母命難為,我不想拂了她的在天之靈。」
「原來如此,」靈修子點點頭,露出十分贊賞的表情,「如此也罷,那你們的法號就都不改了。霜塵,秋寒,望卿,千尋,阿靖,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好名字,與修仙界的鐵紀相異也算我們不落俗套,今日暫且這樣罷。你們趕路也累了,先跟莫語去吃飯,明日一早再舉行正式的拜師大典。」
「是,師傅,那徒兒們告退了。」
「去吧。」靈修子點點頭,隨即擦了擦眼角的淚,步履蹣跚地走回了房。
木子隨著旁人一齊行禮,禮畢後,她戳了戳舒望卿︰「你說的那個什麼道法顯德真聖靈修禪天刑罰神君是誰啊?」
舒望卿駐足,震驚地看了她幾秒,一副‘這你都不知道還修什麼仙’的表情,道︰「自然是無上道德靈君白帝雪卿啊。」
話音剛落,只听‘ ’地一聲,木子便絕倒在地。想是天界的叫法和凡間的尊稱不同,如今她算是見識了白帝在凡人心中的地位,在這里,但凡跟修仙扯上點關系的,就肯定逃不開听到白帝之名啊……
夜千尋見狀,連忙上前扶住木子。
木子呆呆的爬起來,只覺得晦氣無比,心情也跟著莫名的低落了,她一步三嘆氣的跟著眾人去了膳堂,一路上只顧著自己唉聲嘆氣,並沒注意夜千尋的表情。
夜千尋拿手帕遮著半張臉,但任她如何遮掩,也遮不了眼中那止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