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城下的叛軍潮水般退走,劉協有些激動的來到敖烈身前,興奮地說道︰「皇兄,哦,不,君侯,我們贏了,我們把叛軍打退了。」劉協還記著他「城門校尉」的身份呢,由此對敖烈的稱呼出現了一個前後矛盾的錯誤。
敖烈卻沒有劉協那麼興奮,久經沙場的敖烈可不是劉協這樣的菜鳥,他看得出來,叛軍並非力竭退走,在撤退的時候還保持著相當整齊的隊形,這說明叛軍只是戰略性退走,而不是敗退,叛軍的李傕、郭汜他們,一定是在醞釀著什麼陰謀。
和敖烈懷著同樣想法的賈詡來到敖烈身邊,先是向著劉協行了一禮,繼而對敖烈行禮道︰「主公,詡以為叛軍並非敗退,他們,也許是想來個釜底抽薪之計,讓我軍的戰場殺器排不上用場,逼迫我軍和他們短兵相接。」
劉協有些疑惑的問道︰「退走難道不是敗走嗎?這其還有什麼分別?」劉協沒帶兵打過仗,自然看不出這其的奧秘。而賈詡又是深明自保之道,他是不會冒著忌諱去給劉協當臨時的老師的,因此只是微笑不語。
最後,還是敖烈站出來給劉協解釋︰「叛軍退走的陣型嚴整,沒有絲毫的慌亂,因此可以斷定叛軍並非真正的敗走。至于和先生所說的釜底抽薪之計,某猜想大概叛軍是要協裹洛陽附近村莊的百姓上陣,使我軍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沒有用武之地了。」
「什麼?!那可怎麼辦?」劉協這才回過味兒來,擔憂的叫嚷了起來。他是大漢天,讓他親眼看著大漢的無辜民被送上戰場做炮灰,還是來攻打自己的炮灰,劉協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拍了拍劉協的肩膀,敖烈安慰著說道︰「沒關系,明日咱們就和叛軍短兵相接好了,某料定李傕他們只是想讓咱們投鼠忌器,不使用天女散花這樣的武器罷了。攻城的人,還得是叛軍主力,那些普通的百姓恐怕連雲梯都登不上來。通過今日這一戰,叛軍的弱點,也被某模清楚了,說不定明天天一亮,叛軍就會不戰自亂呢。」
敖烈的前半部分解釋。劉協听明白了,但是後半部分,他卻感覺一片雲山霧罩,完全不明白敖烈的意思。劉協不明白,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明白,賈詡的眼楮一亮。向著撤退的叛軍右翼一指,低聲說道︰「主公的意思,是在他身上做章?」
叛軍的右翼,是韓遂的部隊。在最開始的攻城戰,李傕和郭汜都沒有動用自己的人馬,而是把韓遂的部隊推上了前線,在經過紅衣弩炮的射殺之後。韓遂的部隊忽然撤了下去,然後才是李傕和郭汜的主力軍,這個細節很多人都沒有在意,即便是看到了,也不會有什麼想法,但是敖烈和賈詡是何許人?他們的眼眉拔下一根來,都是空心的,那可都是七竅玲瓏的人物。在這個細節,他們看到了叛軍的一個致命弱點,在叛軍的內部,聲音並不統一!李傕郭汜與韓遂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分歧,只是這種分歧,暫時被掩蓋住了。攻克洛陽成了他們共同的選擇,也是最重要的合作目標,在沒有完成這個目標之前,其他的矛盾都可以暫時放到一邊。
想想也不奇怪。這三人都是涼州的割據軍閥,李傕、郭汜是十幾年的老兄弟了,又曾經一起在董卓的麾下效力,感情深厚一些,共同排擠外來者韓遂,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們可不想在打下洛陽之後,把洛陽城的利益分給韓遂。
一旁的徐庶很快也想明白了這些事情,笑吟吟的吐出四個字來︰「疏不間親。」敖烈和賈詡面帶微笑看向徐庶,三個人通過眼神的交流,統一了想法,之後也不再搭理其他人,轉身走下了城頭,到城內距離最近的一間房里密謀了起來。臨走下城頭之前,敖烈還不忘拉了劉協一把,示意他也跟著來。賈詡不肯做劉協的老師,但敖烈卻有意讓劉協學學運籌帷幄,只好用這種旁听的方法,把賈詡和徐庶肚里的學問,潛移默化的灌輸給劉協。
半個多時辰之後,四個人從房間走出,劉協在看向叫徐和徐庶的眼神,多了一種叫做敬佩的東西在里面,以往,這種情感的流露,只有他在面對敖烈的時候才會出現,由此可見,在過去的這半個多時辰,劉協已經被賈詡和徐庶的智謀徹底折服了。直到今日,劉協才真正明白打仗是怎麼回事,那可不是兩支人馬舞動刀劍來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那麼簡單,這其的學問,大著呢。
退走三十里之後,叛軍扎下了營寨。韓遂的部隊依照慣例,被安置在右翼的大營。安頓好人馬之後,閻行就帶著兩千名士兵離開了,他要在天黑之前,盡可能多的抓一些老百姓過來,為明日的戰斗做準備。
閻行離開大營後沒多久,兩名西涼軍士押著一個樣貌平庸的人走進了韓遂的大帳,聲稱這個人是韓遂的舊識,特來看望韓遂的。韓遂仔細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剛要喝令軍士把他推出去斬了,忽然看到這個人向自己接連眨動眼楮,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韓遂想了想,讓軍士給松了綁,然後讓其他人都退出了自己的帳篷,把部下帶來的這個人單獨留在了大帳。
在大帳四平八穩的坐了下來,韓遂帶著警告的語氣說道︰「現在這里沒有人了,你可以說出你的來意了,如果不能讓本將感到滿意,本將手下軍士的鋼刀,可是很鋒利的,砍下你的人頭沒有任何的問題。」
來人沒有說話,從口吐出一個蠟丸,遞到了韓遂的桌案上。韓遂疑惑的拿起蠟丸,放在眼前仔細的看了一會兒。這東西,在涼州可沒有,听說是敖烈部下一支負責情報的秘密部隊專門配備的東西,看起來眼前的這個人,應該是敖烈派來的了。
微微一用力捏碎了蠟丸,把臘衣扔到桌案上。韓遂從拿出一小團紙,在桌案上鋪平,認真的看了起來。這封簡短的書信,竟然是敖烈的親筆信,從落款處「敖墨寒敬上」這五個字就能體現的出來。不得不說敖烈的字寫的確實漂亮,但是筆著實太差,在這封寥寥數百字的短信。竟然有十幾處修改涂抹的痕跡,看的韓遂大皺眉頭,他想不明白號稱武雙絕的敖烈,為何會寫出這樣一封蹩腳的書信來。書信能看清的字跡,也沒有任何的突出之處,只是一封很簡單的問候信。敖烈以晚輩的身份,向韓遂表達了自己的敬意而已,盛贊韓遂鎮守邊關十幾年,實為當世開模之類雲雲。
放下書信,韓遂抬起頭看向送信的人,陰冷的說道︰「敖墨寒是什麼意思?以他的才華,作詩作詞猶如行雲流水。為何寫一封書信卻要如此修修改改?」送人的人答道︰「吾主說了,紙張制造不易,理應珍惜使用。至于那些被涂改的痕跡,原本是吾主對李傕、郭汜的不滿之詞,怕引起韓將軍生氣,這次涂抹了去。」
這樣的解釋倒也說得通,畢竟目前韓遂和李、郭二人還是同一個戰壕里的,當著韓遂的面說他們二人的不是。也確實不太妥當。可是,敖烈既然知道自己和李傕郭汜的關系,還給自己寫來這封信,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敖烈真的認為韓遂是鎮守邊疆有功,特意來信夸贊自己的?別說韓遂,恐怕白痴都不能相信這個理由。
于是,韓遂把心的疑問問了出來。對此。送信人的解釋是,馬騰之馬超在敖烈的麾下驕橫跋扈,仗著自己是敖烈的結拜兄弟,又有些功勞。時常挑起和諸將之間的斗毆,敖烈對此早已不滿,因此給韓遂寫了這一封信,想讓韓遂交給敖烈制服馬超的辦法。當年,韓遂部將閻行差點把馬超殺死,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向韓遂請教制服馬超的辦法,這樣的解釋也極為通順,敖烈身為人主,自然不可能向麾下的人討教治理麾下人的辦法,那樣就有失人主的威儀了。
原來是這樣,韓遂哈哈一笑,自得的說道︰「敖墨寒還是有些眼光的,想要制服馬兒,本將那是手到擒來。也罷,本將這就回敖墨寒一信,告之制服馬兒的手段。」敖烈的夸贊加上送信人的奉承,讓韓遂有些飄飄然起來,一直被李傕、郭汜壓在身下,韓遂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被人尊敬的滋味了。再說,馬超的勇猛在涼州盡人皆知,當初閻行能打敗馬超,是因為馬超當時年紀還小,經過這五年多的成長,現在的馬超已經到達了武將的巔峰年齡,又在敖烈麾下創下赫赫威名,韓遂還真的怕有朝一日馬超殺回涼州來,能借助敖烈之手殺掉馬超,韓遂可是相當樂意的。所以十分痛快的提筆準備給敖烈回信。
韓遂剛剛提起筆來,李傕和郭汜忽然掀開帳篷的帳簾,從外面走了進來。在看到敖烈派來的送信人、韓遂桌上的書信,以及韓遂提筆準備回信的動作之後,李傕和郭汜的眼,產生了無盡的疑問和猜忌之色,一個「美妙」的誤會,就這樣產生了。
沉不住氣的郭汜厲聲喝問韓遂︰「韓將軍,你是準備私通敖烈嗎?這封信又是怎麼回事?為何其有涂抹的痕跡?那些被抹去的字跡,又是什麼內容?你為何要抹去?」
面對郭汜連珠炮的發問,韓遂猛然明白了過來,自己了敖烈的離間計了,連忙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堅決的表示,這封信原本就是這樣,自己根本沒動過任何手腳。韓遂的解釋,顯得格外的蒼白無力,李傕和郭汜根本就不相信韓遂的解釋,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送信人對著韓遂大喊道︰「韓將軍,請遵照信所說的時間,與我主里應外合,消除叛軍!」隨即,他從靴里抽出一柄匕首,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心髒,讓自己變成了一具死無對證的尸體。
這個送信人,其實是一名暗影的成員,在來之前,敖烈就告訴他,很可能會有來無回,但是他還是堅定的來到了韓遂的營,不為別的,只因為敖烈對他的家人有大恩,他把自己的這條命交給敖烈,是心甘情願的。在臨死前的那句話,其實並不是敖烈告訴他的,是他根據現場的形勢,準確的判斷出李傕和郭汜對韓遂產生了質疑,而臨時添加進去的,為的就是讓李傕、郭汜與韓遂之間的矛盾,變得更加劇烈。
這名暗影成員自殺身死,讓郭汜的怒火達到了頂峰,指著韓遂喝罵︰「韓遂,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韓遂剛要解釋,李傕忽然伸手打斷了他,緩緩說道︰「韓將軍,二弟性情魯莽,多有得罪了。這樣吧,為了表明韓將軍並無他心,明日一戰,還請韓將軍依舊率部做先鋒部隊,以明心志。」
李傕的話說得好听,其實他和郭汜的想法一樣,根本就不再相信韓遂了,讓韓遂去打頭陣,明面上是給韓遂表明心志的機會,其實就是拿韓遂的部隊去做炮灰!李傕的心思,韓遂當然明白,可是眼下的這個情況,哪里還有韓遂反駁的余地?如果不答應,說不定李傕、郭汜立刻就會拿自己開刀,自己的大將閻行又不在營,韓遂根本就不是李、郭二人的對手;如果答應下來,那麼明天的一戰,自己的部隊恐怕就要徹底完了,被李、郭送去當炮灰,還能指望活著回來嗎?
可是韓遂現在卻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情勢比人強啊,只好咬著牙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二位將軍放心,明日某親自率部為大軍的攻城先鋒!」韓遂的想法,是暫時答應下來穩住李傕、郭汜,等閻行回來之後,在和他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補救的辦法,如果實在不行,韓遂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帶著部隊連夜返回金城去,再也不伺候李、郭這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