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敖烈翻身下馬,從地上拿起丈八蛇矛,雙手平舉著遞還給了張飛。張飛伸手接過長矛,深深地看了敖烈一眼,低聲問道︰「咱們的這場較量已經結束了,現在你告訴俺老張,軍師說的那些話,他遭受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敖烈實在不忍心欺瞞張飛,但他知道張飛情性耿直,如果把事情的經過全部說出來,他怕張飛會一時接受不了,鑽了牛角尖,于是,敖烈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是真是假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翼德如果真的想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回去問劉備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了。」
張飛黑著一張臉,滿臉不高興的吼道︰「不說便不說,俺老張還就不信搞不明白這件事了!俺走了。」說到做到,話音剛落,張飛便策動戰馬向著漢城奔去,此刻漢的城頭上,已經豎起了劉備的大旗了,顯然,劉備已經完全掌控了漢城了。
看著張飛離去的背影,敖烈忽然鬼使神差的喊道︰「翼德,有些事搞得太明白,對你而言未必是好事!」在敖烈的心,他還是有些擔心張飛的。听到敖烈在身後的呼喊,張飛頭也沒回,只是揚起左手,向身後擺動了兩下,算是告訴敖烈,他听到敖烈的呼喊了。
張飛一走,孟達等蜀將也不敢在繼續停留下去了,他們心都很清楚,敖烈和張飛的私交很好,這才對張飛另眼相看,可是自己等人卻和敖烈攀不上絲毫的交情,要是敖烈那桿令人望而生畏的霸王槍向前一指,十二萬燕軍掩殺過來,自己等人是萬萬抵擋不住的,于是連忙招呼各自手下的軍士。跟在張飛身後,一起退向了漢城,反正劉備交給他們的任務是幫助張飛暫時抵擋敖烈,為劉備攻佔漢爭取時間,現在漢城已經到手,他們也算是完成了劉備交代下來的任務了,回去也能交差了。
目送著張飛遠去的背影,敖烈低聲嘆息著,然後兜轉照夜雪龍駒,奔回了本陣。剛剛回到本陣。敖烈便躍下馬來,將霸王槍重重的插在地上,之後對著燕軍十二萬將士彎腰行了一禮,口朗聲說道︰「敖烈對不起大家,讓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了,敖烈向大家請罪!」漢是座大城,附近的地形再加上堅固的城池,使得漢易守難攻。現在城駐扎著近二十萬的蜀兵,敖烈如果以騎兵為主的十二萬燕軍強攻的話,奪下漢的希望實在是很渺茫,對麾下將士愛護有加的敖烈。是絕不會用十二萬燕軍將士的生命來做一時的意氣之爭的,所以他已經決定退兵了,就讓劉備暫時佔據漢吧,因此他才會對麾下的將士們道歉。表達自己心對他們的愧疚和歉意。
以諸葛亮和龐統為首的燕軍武們,連忙彎腰回了一禮,齊聲說道︰「燕王言重了。法不加于尊,我等豈能向燕王問罪?」
敖烈直起腰來,回頭看了一眼漢城頭上隨風飄揚的劉備大旗,緩緩的伸出右手,指向漢城頭,高聲說道︰「某今日答應你們,日後一定要奪回漢,將燕國的旗幟插在上面!以告慰朱老將軍的在天之靈!」
且不說這邊敖烈整頓軍馬,帶著十二萬燕軍返回武都,單說張飛進入漢城之後,向著駐守在城門口附近的蜀兵,急吼吼的問道︰「俺大哥在哪里?」守衛的蜀兵不敢怠慢,急忙回答道︰「回稟三將軍,主公此刻正在城頭之上。」
張飛聞言,立刻催馬來到城牆邊,不等戰馬停穩,便翻身躍下馬背,順著登城的石階快速向城頭上跑去。或許是心有些憤怒的原因,堅固的石階被他踩踏的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順著石階來到城頭,張飛看到劉備正負手站在城牆邊,目光砍下城下正在退軍的燕軍。在劉備的身邊,僅有法正一人侍立在側,白毦精兵則是在陳到的帶領下,距離劉備三十步遠,圍在兩邊,將劉備和法正保護在其。
張飛大踏步向著劉備走去,一旁的陳到看出張飛心情不好,連忙上前低聲問道︰「翼德,怎麼了?主公正在和軍師商討要事,你現在過去不大合適啊。」張飛霍然停下腳步,轉頭瞪向陳到,怒道︰「什麼軍師!俺老張只承認龐軍師,其他的人,在俺老張眼,根本就配不上軍師這個稱呼!叔至,不是連你都忘記龐軍師的功勞了吧?」
陳到嘆息了一聲,說道︰「某怎麼會忘記呢?若是沒有龐軍師,我等現在恐怕依然屈居在新野小城,又怎會有今日的風光?只是翼德,逝者已矣,龐軍師已經不在了,我們總要有一位新的軍師來接替他啊。」
「什麼逝者已矣,龐軍師根本就沒有死,剛才在城下,俺還親眼見到他了呢!」張飛幾乎是用吼的聲音,喊出了這句話,他的大嗓門,將遠處劉備和法正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看到劉備看了過來,張飛再也忍不住了,向著劉備大聲質問道︰「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龐軍師沒有死?或者,你想讓他死,可卻被墨寒老弟將龐軍師救了回去?」
張飛的質問,讓劉備本就略顯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陰沉的能趕上暴雨前的烏雲了。陳到看到劉備面色不善,急忙伸手捂住了張飛的嘴,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翼德!你在胡說些什麼?主公怎麼可能會害龐軍師呢!」適才陳到一直護衛在劉備的身邊,所以沒能前言見到龐統,自然也就不會太相信張飛的話了。
伸手掰開陳到的手,張飛瞪著眼楮說道︰「不信你去問問孟達他們,隨某出戰的數萬將士,都親眼見到了龐軍師了,這還能有假嗎?而且,龐軍師現在已經是燕國的副相了!他已經是墨寒老弟麾下的左膀右臂了!」
張飛的話,讓陳到感到無比的震驚,連忙轉過頭看向劉備,似乎是想向劉備求證。但是礙于君臣之間的禮儀,他又不敢問出聲來。
站在劉備身邊的法正敏銳的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猜測到龐統的事,必定和劉備月兌不了干系,為了置身之外,不把自己牽扯進去,法正向劉備行禮說道︰「主公,城還有許多事務沒有處理,正便先下去了。」
劉備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沉著臉。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得到劉備的首肯,法正急忙轉身向城下,臨下城之時,還不忘記暗拉了一把陳到,示意陳到跟著自己一起下城。陳到平時為人謙恭,待人和善,是少有的荊襄集團出身,卻和益州集團沒有沖突矛盾的大將,法正可不希望他听到一些不該听的話。惹來殺身之禍。
法正和陳到先後走下城頭之後,劉備這才把目光轉向了張飛,眼神已經沒有了平日里的親切,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深沉,深沉的讓張飛感到有些陌生。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良久之後,劉備方才低沉的說了一句話。劉備以為。敖烈和龐統一定會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的告訴張飛,讓張飛帶著極度的不滿,來和自己爭吵。在劉備看來,這是一個使用離間計的絕好機會,如果他自己有這樣一個機會去對付敖烈,那麼他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可惜的是,敖烈不是劉備,敖烈並沒有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張飛,劉備再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之月復了。
張飛搖了搖頭,說道︰「墨寒老弟什麼都沒和俺說,他讓俺自己回來問大哥。」
「哦?」劉備顯然有些意外,他沒料到敖烈竟然沒有說破這件事,可是轉念一想,劉備又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暗想這一定是敖烈的陰謀,他是想借用張飛之口,逼著自己親自把陷害龐統的丑事說出來,這個敖烈,當真是太可惡了。殊不知,敖烈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思,他只是單純的怕張飛接受不了而已。
「大哥,你到底對龐軍師做了什麼事?俺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如果真的是大哥你做錯了,俺老張願替你向龐軍師謝罪!」見到劉備遲遲不說,張飛的急脾氣又上來了,直到這個時候,張飛明知劉備一定是做了一些虧心事,卻依然願意站在劉備這一邊,願意為劉備頂罪。
劉備冷哼了一聲,惱羞成怒的說道︰「我劉備頂天立地,何時做過什麼虧心事!你不要听敖烈胡說八道!」
見到張飛還要再問,劉備一直壓抑在心的怒火終于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好了!此事到此為止,吾不想再提了。倒是你,為何要對孟達動手,阻止他執法?為何答應敖烈不再插手吾與他之間的事?張翼德,你的眼里,還有吾這個大哥嗎?或者是,你與敖烈之間的感情,比你我之間,更親厚一些?」
听到劉備如此嚴厲的質問,張飛感到自己的心忽然一陣刺痛,痛的讓他死去活來。他這輩都不會想到,昔日相敬相愛的大哥,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生平第一次,張飛哭了,兩大顆淚珠順著張飛的圓眼滾落下來,滴落到地上,摔成了許多瓣兒,就像張飛此刻的心,在劉備的責問之下,已經破碎了。
「大哥,你為何會這麼說?俺是你的三弟啊,大哥……」張飛哽咽的說道。
劉備見到張飛落淚,心也是一陣刀攪般疼痛,可轉念一想,卻又不能容忍張飛對他的「背叛」,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兄弟情義和帝王霸業比起來,似乎還是可以做出取舍的。于是,劉備狠下心來,不去看張飛臉上的淚痕,用生硬的語氣說道︰「這里用不上你了,你回到荊州去把雲長換過來吧。回去之後,好生反思一下你的過失。」說完這句話,劉備看也不看張飛一眼,掉頭便走下了城頭,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去處理,他要盡快佔據漢郡的全境,進而奪下東川,使得東西兩川連成一片,成為他稱王稱霸的根基,他可沒心思在這里和張飛浪費時間了。
看著劉備決然的背影,張飛忍不住用右拳在自己的胸膛上狠狠敲打了一下,心上的疼痛,張飛只能用這個辦法來暫時緩解。真的是自己錯了嗎?反思?自己又有什麼過錯要去反思的?大哥,似乎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大哥了,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自從當初桃園結義開始,兄弟三人互相扶持,互為依靠,立志要打出一片天地,途無數次的磨難,都未能將自己三兄弟分開,可是歷經十幾年的打拼,功成名就之後,這份兄弟情誼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這個突然間的變化,讓張飛感到無所適從。
整夜的時間,張飛都停留在城頭之上,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改變過,他始終想不明白大哥為何會如此對待自己,唯有那份屬于自己的心痛,卻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直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張飛才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城頭,因為他已經不能繼續停留在這里了,他要回到荊州去把二哥關羽換過來,這是大哥劉備昨夜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