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聲濤的運氣委實不錯，除了那兩大箱的古董讓他揀著了漏外，他收上來的舊書里也有幾本品相不錯的，像良友叢書巴金的《霧雨電》、中華書局五九版《詩義會通》、點校本《史記》、六一版《太平廣記》之類的。《三國演義》、《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鐵道游擊隊》、《智取威虎山》這樣的連環畫書也有幾套。更還有三本集郵冊，雖然沒有梅蘭芳、詹天佑、黃山、語錄、庚申年、牡丹小型張類似逆天的收藏，但確是做成動物題材的收集本，里面有集郵人群趨之若鶩的蝴蝶、金魚這樣的老紀特，還有熊貓、丹頂鶴、金絲猴、梅花鹿、奔馬、東北虎這樣的套票。肯定是哪家老太太把集郵冊當破爛書賣給張聲濤了。
到了晚上，因為張聲濤的奇遇，除了徐鶴徐鷗兩兄弟在外應酬，伍德貴還在胡同那里盯著，大家伙兒又聚在祁老爺子房中。鎏金佛像，成化碗碟，宋書明版擺了一桌，幾個大人邊听張聲濤講述的事情後，邊對著東西嘖嘖稱嘆，都有些不敢置信。
至于徐家哥仨都是集郵迷，雖然知道桌面上擺著的瓷器、銅器還有書匣子價值不菲。卻只管擠在集郵冊前面，哈喇子都要掉在地上，三張嘴唧唧喳喳討論個不停。徐衡對她的哥哥們嗤之以鼻，只翻了本連環畫來，坐在一邊看。
吳德興有些好笑︰「看來小濤的收獲是你們哥幾個里面最大啊呀！怎麼我在那，怎麼就沒人搬兩箱子古董讓我收呢！送都要送到小濤手里，感情這真是大運憑天轉啊。」
「虧了，虧了！」徐哲眼楮黏在那集郵冊上，口里還在那悔不當初，「今天收了八十來對門墩，能得四千多，咱們還以為賺大了。哪知道濤兒收破爛能收到這樣的好東西。唉！唉！唉！真虧大了！」
伍德興笑道︰「得了，別再作怪了。先把你們今天的收入分了吧。喏，這是你們的工錢！收好了」說著把自己的手提包打開，先點了四千多塊給徐家兄妹，然後對張聲濤說︰「你收上來的東西賺了2500多，主要是那些舊冰箱電視機值錢。♀扣掉你借我的2300塊，給，這是你的200塊，好好收著！」
張聲濤有些不好意思︰「伍伯伯，您那車的油錢還有池子哥的工錢還沒算吶！」
「嗨，你別跟我說你池子哥了。你剛走他就跟我辭了職，還說謝謝我給他指了條發財路，收破**在工地賺錢多了。至于油錢什麼的就算了，怎麼，你伍伯伯連油錢還要收你的？」說完，拍了拍張聲濤的肩膀，「不過，我也得好好蹭蹭你的財氣兒，怎麼好事盡讓你趕上啦！」
張聲濤只好收了那兩百塊錢。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些古董器物，再看了看在一邊看集郵冊連環畫的徐家兄妹，想了一下，跟徐建中說道︰「外公，要不，這些東西就算哥哥姐姐都有份兒吧，本來就該咱們一塊的。」
「哦？你要把東西分給你哥哥姐姐？」徐建中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磁碟，坐直了問道。
張聲濤點點頭︰「對啊，本來就說好是我們一起去收的，當然收上來的東西要一起算！」
祁老爺子有些壞心眼:「哦！那這主意還是爺爺我給出的，要不要也算我一份啊？爺爺也不多要你的，你隨便挑件兒給我就好了！」
徐建中也跟著說︰「啊，東西只分給你哥哥姐姐，姥姥姥爺就沒有了啊？那不成，我和你姥姥也得要。」
張聲濤聞言卻信以為真︰「行，那我給您老挑去！」說完就徑直走到桌前，想挑宋版書。可待他手觸到書匣子上面的時候，拿起《孔子家語》模模，放下，又拿起《說文解字》打開，還直瞅著《周易注疏》，真是舉棋不定，左右為難，那猶豫不決的小模樣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徐彥幾個也看出來老爺子們是在逗他，于是不懷好意地上前︰「怎麼挑這麼久！唉，你選不出來，我來幫你好了，這本給祁爺爺，這本歸爺爺，嗯，這本就歸女乃女乃了。吶，這大部頭就讓給我們幾個，喏，這些銅啊，瓷啊的，濤兒，就歸你來收好了！」
轉眼之間，東西就給分配好了。♀張聲濤看著哥哥姐姐上來要把自己心愛的書給瓜分了，那叫一個心亂如麻啊，小眼圈也紅了，小嘴兒也憋了，眼看就要下金豆豆。可他硬聳了幾下鼻頭，平復了一下心情，噘著小嘴兒就要去拿分給自己的破銅爛瓷，可眼楮還眼巴巴直往那些書上瞥，那可憐巴巴的小樣兒把幾個大人逗了個肚疼！
「好了，別逗濤兒了，沒見他都要哭了麼！」伍麗莎撐著頭笑了個夠，才把自己兒子給揪回來︰「小濤兒，別信你哥哥的，東西還是你，自己趕緊收好，這麼貴重的東西哪能隨便分吶。」
何智梅也樂不可支地把張聲濤樓懷里哄到「姥姥也不要你的東西，你自己個兒好好留著玩吧。」又沖其他人道︰「你們幾個做爺爺、哥哥的真沒個正形兒，還跟小孩子搶東西！」
祁老爺子也笑著把張聲濤招過去︰「怎樣，還是舍不得吧！」
張聲濤小臉兒羞得暈紅，卻很誠實地點點頭道「我以為我會舍得，可是看到那些書就有些舍不得了。」
「那書不分你的，這些銅啊，瓷啊的分了，你就舍得？」徐建中在一旁問道。
張聲濤連連點頭︰「舍得，舍得！我就是有點舍不得書！」說完，模了模自己後腦勺的頭發茬子。
徐衡不知道上哪模了罐健力寶在喝，邊喝邊說道︰「你舍得給，咱們可不敢要。這麼貴的東西，听爸爸說得上百萬，我們要了，以後覺都睡不安穩了。」
徐睿也搭腔道︰「就是！再說了，就算今天咱沒去給伍伯伯收門墩，跟你一起去收破爛，那幾個小孩兒見了我們在那，肯定不會露面的。他們就是看你年齡跟他們差不多，而他們人多不怕你才找上你的。換作我們，保管他們連照面都不會跟我們打一個，更甭說把這好東西讓我們收了。得 ，這些東西你自己個兒收好，也別再說分給我們的話饞我們了。不過，這集郵冊得讓我們哥幾個好好看幾天再還給你。」
「還有這連環畫！」徐衡說著擺了擺手上的《薛剛反唐》，「看完再還給你。
張聲濤對這些東西倒是沒有感覺︰「這都是兩毛錢一斤收上來的，你們喜歡拿走就好了。」
哥仨的六只眼楮跟狼似的直掃向張聲濤。徐睿瞪大了眼楮問︰「你真給？這可是收得比較全的動物題材票了。光這套t28奔馬在月壇喊2000都有人收。更別說本子里面還有兩套老紀特的新票……」
听著徐睿口里突突直冒詞兒，張聲濤連忙伸手把他打住︰「這東西再值錢我也不認識，反正我就是兩毛錢一斤收的。您要，給我1塊，這本兒就歸你了。」
「別介呀！」徐彥連忙上來說道，「這不成咱們佔你便宜了嗎？」
徐衡可不管她哥哥們，趕緊放下健力寶，往書堆中翻找看中的連環畫，一邊還沖張聲濤說道︰「那我可不跟你客氣了，小人書我拿走了。下周末我請你去游樂場玩，就當謝你了！嘿嘿！」說完還打了個嗝。
徐哲被他妹妹一打岔，也沒忘了跟張聲濤說話︰「小濤，你要這樣我們就真不敢要了。徐衡那小人書不值當個什麼，拿走就拿走了。這郵票是真難得，我們要真像你說的那樣收走，那我們成什麼人了？」
張聲濤有些不明白︰「我收這兩箱書的時候，也就花了兩千來塊。集郵冊，還是夾雜破紙箱子啤酒瓶子一起的，攏共才付了5塊錢。要照哲哥哥你這麼說，我也成壞人了？」
祁玉蘭連忙說道︰「這不一樣。你那叫撿漏，憑的就是你的運氣和眼力。你哥哥們要真照你說的那樣從你這買走集郵冊，那就是佔你的便宜。」
「就是，就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雙胞胎同時說道。
張聲濤眨巴眨巴眼楮︰「哦！那你們是不要了！」
「要！~~」徐家仨兄弟這回倒是異口同聲了，互相擠了擠眼楮，最後還是徐哲這個老大代表說話︰「這本子太難得了，咱說不要肯定是在撒謊。要不這樣，明兒把郵票價目表拿來，咱就按市價跟你核算，該多少就多少，怎麼樣」說完吞了吞口水，沖他媽綻開討好的笑︰「媽，今天掙這點可能還不夠，需要您支援點。」
祁玉蘭笑著說︰「回去找你爸要去！」
一家人又聚了一會才散。張聲濤依然留在祁老爺子家中，待他送了人再回來，就見祁老爺子在書房躺椅上眯著眼楮揉著核桃。
「爺爺，我姥姥姥爺他們都回了！」張聲濤小聲回道。
祁老爺子抬了抬手︰「孫子誒，來，坐你爺爺身邊。咱爺倆嘮嘮！」
張聲濤規規矩矩坐了下來，祁老爺子才說道︰「你跟爺爺說說，怎麼想著要把東西分你哥哥姐姐的。」
張聲濤乖乖回道︰「本來我們就是一起去的，結果東西要都只歸我，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哦，這樣。」祁老爺子笑了笑︰「那既然你覺得東西該有你哥姐的份，那怎麼我跟你姥爺討要的時候，你就敢做主拿最貴重的宋版書給我們？不是應該和他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張聲濤沒想到還有這層，咬著舌頭想了會，終于羞愧地說道︰「爺爺，是我錯了。」
祁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道︰「孫子誒，你雖然大方，說你兄長姐姐都有份，但內心深處還是覺得東西是你的，該由你來分配。你問問你本心，是不是這樣？當然你說那話的時候肯定以為自己能做到。如果我們都大著臉拿了你的東西，你也會給。但你給了之後，真的不會後悔？我可記得當時還沒分呢，你就有些戀戀不舍了。我們要真奪你所好，你不會生氣？」
「‘為善而欲自高勝人，施恩而欲要名結好！’老話都快說絕了！」祁老爺子揉著核桃慢聲念叨，「你把東西分出來，是，這樣顯得你大方慷慨。可你哥姐要真得了你的東西，他們在你面前可就矮了個兒了！他們得了你的這樣大的便宜，就是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要他們拿什麼還？嗯？他們真拿了，你們這兄弟就沒法做下去了！你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張聲濤覺得臉上熱烘烘的，只咬著嘴唇不說話。
「你還小，處事也不顧及別人感受，難免隨心所欲了點。以後你做事可要三思而後行。知道了嗎？」祁老爺子拍了拍張聲濤的腿語重深長的說︰「你是個有福的孩子，就更應該知福、惜福，凡事得要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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