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開始于十三年前,那時候還是明神宗朱翊鈞當政,算起來正是萬歷三十九年。♀
早在十三年前,錦衣衛班子里還沒有方子天這號人物,江湖上叫的最響的,乃是蓬萊第一刀、涿鹿不二劍。
起初蓬萊島涿鹿山兩派交好,左丘闊海一把禹王刀神鬼莫測、藍正然手中穿雲劍雷電不及,這一刀一劍武林齊名。
然而老話說的好,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就是皇帝宰相不在人前時也有說不出的煩惱。
第一劍客藍正然,徒眾雖多卻是膝下無子,人老不講筋骨為能,勉強能上眼的只有大徒弟姜午陽,眼看著一身衣缽沒處可傳,而作為群刀之首左丘闊海獨子的左丘辰卻更加可笑,左丘辰交過十五、六歲後就活月兌月兌的是個縱情聲色,不務正業之輩。奈何禹王刀能力挽狂瀾,氣吞山河,可到了左丘大公子這里,卻是一眼也不瞧它。
當年的左丘辰是青樓妓院的常客,山東境內只要算是個窯姐,不論美丑就沒有不認得蓬萊少主左丘大公子的。
然而一年之後,方子天橫空出世,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近乎一夜之間無數大小幫派抄家滅門于他兩根青銅棍下。
那年夏秋交替之時,江湖上召開救急大會,各路游俠豪客自四面八方匯集黃鶴樓,相求觀雲宮、蓬萊閣的兩大巨擘為江湖除此一害。
遙想當年,左丘辰剛過十七歲,萬沒想到隨父來到蛇山黃鶴樓赴宴時,竟邂逅了有生以來第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
那日群雄將黃鶴樓包下擺宴,場面盛大,請的乃是縣內首屈一指的落英歌舞坊來搭台唱戲。♀
左丘辰雖然身為蓬萊少主卻對于江湖紛爭之事毫無興趣。只是坐在樓中高處為貴客特設的**小屋子里飲酒听戲。
論眼力論智謀左丘辰都遠在老一輩這一刀一劍之上,那時的江湖已然無藥可救,方子天都打到眼前了,還有心思到天下第一樓來包場听戲,這算哪門子的救急大會?
驀地樓下一陣寂靜,接著便傳來一陣叫好之聲,左丘辰當時卷起帳沙竹簾,唯見下方眾人正指著舞台上的一名旦角花衫評頭論足。
左丘辰神色雖平靜,眼中卻滿是好奇,台上唱的正是一出《貴妃醉酒》。
早在明朝時。這出劇本是主要描寫楊玉環醉後自賞懷春的心態,其表演猥褻,格調放浪低俗。可那時台上之人一身花衣,身材高挑,于行走間就充滿著一種舞蹈般的優雅。她身形偏于單薄,可隨著那輕盈的步子、舞動的袍袖。將單薄化成了飄逸。給人一種去蕪存精之感。
左丘辰細听那唱詞。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見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
麗質天生難自捐。承歡侍宴酒為年;六宮粉黛三千眾,三千寵愛一身專
數百江湖豪客听得鴉雀無聲,就連那些坐得較遠,個個慈眉善目的高僧道爺也齊齊為之動容。♀
臉上盡是妝彩。左丘辰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雙眼楮就已足夠。
短短一瞬,那旦角眼波流轉,嫵媚柔和間有溫暖親切,寒意冷冽中含刀光劍影!
左丘辰不由得抿嘴笑起來,台上這個女子居然單憑身姿眼神,就已經讓看過無數美女的他無話可說。
命下人招來班主,左丘辰問︰「這唱花衫的女子叫什麼?」
那班主奉承的回道︰「她叫石萍兒」
左丘辰恍然大悟︰「這就是石萍兒!?」
自打見了這石萍兒,蓬萊少主便沒回島上住過一天,他日夜轉戰于武昌各大酒樓飯莊,甭管陰晴雨雪只要有石萍兒的唱段,樓上就必有蓬萊少主的包廂。
然而,別看石萍兒一介戲子,雖居身為下九流可她心氣兒卻清高的緊,不論左丘辰如何的窮追猛打,她只是付之一笑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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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翩躚喝了口酒潤潤嗓子,道︰「累了長話短說吧,這個後來啊」
藍蘭放下手里醬雞脖子,趕忙給夏翩躚滿上︰「別啊姐姐!細講細講啊!藍蘭正听的來勁呢!」
夏翩躚無耐,抓了把瓜子,清清嗓子道︰「話說就在左丘辰死纏爛打地听了四、五個月戲之後的某一天,終于是趕上歌舞坊里來了一波無賴」
藍蘭一嗓子喊老高︰「英雄救美呀!」
夏翩躚沒搭理她,繼續講故事
那時台上石萍兒戲才唱到一半,樓下為首的潑皮頭子就已經爬上了戲台。
老班主迎上來勸說,可「賣藝不賣身」幾個字還沒出口,就被潑皮頭子一拳打了個滿臉開花。
听著那些聞所未聞的污言穢語,石萍兒面紅心跳,強忍著讓那些粗糙不堪的手在臉上身上不停地揉搓。
正所謂神鬼怕惡人,那時候歌舞坊里從里到外,算上整個戲班子的人和觀眾沒跑沒逃的只有左丘辰一個。
當年他手不能縛雞,但那沖冠一怒為紅顏的舉動,當真是超過了各路神鬼
足足一頓飯的功夫,堂堂蓬萊少主被一眾潑皮踢成了皮球。
「你們打我,我可以不計較,但若再踫她,我一定會找我爹。」
潑皮頭子一笑︰「你以為你爹是誰?涿鹿不二劍嗎!哈哈哈」
左丘辰站起來,整整衣衫道︰「我爹,是蓬萊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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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蘭正在興奮的當口,見夏翩躚突然停了,趕忙催促道︰「之後呢之後呢?」
「哪來那麼多之後了!你丫頭沒听過那句話嗎?越美麗的情愛越容易破碎,就是像煎雞蛋一樣,時候久了呲啦一下就糊了!」
藍蘭道︰「他們沒在一起嗎?」
夏翩躚回道︰「听你午陽哥說倒是相處了一些時日,後來的故事就比較老套了,群雄計劃失敗,方子天大鬧昆侖山,還打斷了天下第一刀的腿,這一來左丘辰不得不子承父業,他必須為父雪恨,可那石萍兒又厭惡江湖紛爭,夢想著和左丘辰過些園田居的日子要說這自古以來情人、親人從來都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天下間誰能不顧世上一切去做對兒快樂鴛鴦?所以兩人就鬧了個不歡而散唄。」
藍蘭還想接著听,道︰「那左丘辰當時費了方大哥的武功,也可是算的上是為他爹爹報仇了啊!他怎麼不來找她?」
夏翩躚一笑。
「姐姐你快說,他既然一直還惦記著石萍兒,那為什麼不去找她呢?」
夏翩躚又一笑,道︰「放不下臭架子唄!要說這人啊,若想活的高傲,那就必定要承受高傲所帶來的痛苦。」
要說誰若是一心想著讓對方為當初的行為而後悔,那便是因為對方已經根深蒂固的長在了他心里。
捏起一顆果脯給藍蘭看,夏翩躚道︰「在男人心里,漂亮的女人永遠都是戒不掉的毒藥,不過其實呢,女人就像這蜜餞果子,看著饞人,其實也就是個酸甜兒,但吃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而嘗了些甜頭卻沒下肚的,那便永遠成了心中的美味珍饈!」
二人說話的當口,黃鶴樓大掌櫃的就到了,那掌櫃的見慣了達官貴人,言語間甚懂禮節,一見自己並不識得這兩個女子,他也不說破,只是告罪說自己年歲大了,記性不好想不起來這二位姑娘是誰了。
夏翩躚直奔主題,說明了要尋石萍兒的來意。
掌櫃的欠欠身,搖搖頭道︰「正所謂國運昌則樓運盛,如今這年月每日里樓上樓下都坐不滿客人,吃得起飯的人都不多,那願意出纏頭听戲的自然就更少了,那落英坊的戲班子怕是早就散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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