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公公命人把膳食擺好,轉身去請林蕭用膳。可看到了人卻不知道如何稱呼才妥當。雖然他知道這是林蕭,可不能明著叫林大人,林蕭帶著人皮面具說明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若是叫公子,又太無禮,之前種種明擺著這林大人不是男寵之流……
林蕭看他張了張口,猶豫著才蹦出一句︰「大人請用膳。」挑挑眉,笑道︰「公公叫我先生就好。」
先生?哪門子先生?小桂公公心里狐疑,卻面上不顯。林蕭看他那老成樣,不由失笑。小桂公公年齡不大,也就二十出頭,可在這皇宮里模爬滾打得多了,人也就圓滑世故了。看他那樣子,估計心有疑惑也不會問。房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一個人吃飯本就無聊,林蕭也不是那種奉行食不言寢不語的人,看著恭敬的要給他布菜的小桂公公,打趣道︰「公公難道不好奇我為何要你如此稱呼嗎?」
見林蕭這樣問,小桂公公便順應道︰「自是好奇的。」說來對林蕭他還算是比較熟悉的,畢竟當初司徒戾偷偷回宮救駕,他就隨行了。對這位狀元出身的林大人,小桂公公是很有好感的。小時候他家里很窮,他喜歡念書,家里卻沒錢供他去學堂,每次他都是偷偷跑到學堂的窗口那听先生講課,但他不是讀書那塊料,根本跟不上先生的進度,固對會做學問的人他都抱有一種羨慕和敬佩之意。
「字面上的意思,我本來就是司徒戾的先生!」林蕭淡笑著說出事實。
小桂公公愣了愣,表情有些尷尬。「大人莫要捉弄奴才。」在他看來,林蕭雖是狀元之才,可也不可能擔任司徒戾的先生一職,單是年紀就不靠譜。但對于林蕭如此隨意的直呼司徒戾名諱,小桂公公對兩人的關系又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林蕭但笑不語,又尋了另外的話題,「當初能成事真是多虧了公公提醒呢。」
知道他所說何事,小桂公公誠惶誠恐的道︰「能為皇上效力是奴才的榮幸!」初識,他看司徒戾很會做人,有意行了方便,後來宮中形勢陡變,暗流洶涌,而他卻無意間得知一個天大的秘密,形勢所迫,他思慮再三,才有了通風報信一舉,沒想昔日竟是壓對了寶,才有今日身為大內總管的他。
見小桂公公如此謹慎,林蕭搖了搖頭,暗道無趣,想想兩人年歲相近,還是紀小柏更有朝氣。不過想想也是,若是小桂公公也如紀小柏一般,恐怕尸身都不知道丟哪去了。
想到紀小柏,林蕭眉頭輕皺。他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人了,不會司徒睿把人偷偷拐跑了吧?不過他吩咐了九重把人盯好的,而且前幾天也還看到司徒睿上朝……
正想著,突然听到一聲沉悶的鐘聲響起,正疑惑著,小桂公公臉色一變,朝著西南方向跪下。
這是……慶帝死了?
過了一會,司徒戾回來了,懷里揣著兩張聖旨。
「他還下了遺詔?」林蕭好奇的問。
「不,我討來的。」司徒戾把其中一張聖旨遞給他,林蕭毫無忌諱的打開。看完,林蕭睨了眼司徒戾,「真有你的。」之前司徒戾也和他商量過這事,沒想居然以這種方式解決了。
「他下的聖旨比我的管用。」這件事上,先帝的遺詔可比新皇的更有說服力,不怕那些老頑固不買賬。
林蕭默,見司徒戾還拿著張聖旨並不給他,便用眼楮示意,司徒戾咳了聲,面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把聖旨給了他。
林蕭一看聖旨,隨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司徒戾,「這樣把她打發走?也好……省得看著心煩……」
小桂公公默默的站在角落,看著林蕭隨意的翻看先皇遺詔和談論,內心已經波瀾不驚。
太上皇駕崩,全國服喪。在外闖蕩的瑞王司徒逸聞訊也回京奔喪,看著京中新帝登基後的新景象,心里有些得意。雖然當初司徒戾嚴詞拒絕與他們合作,更是不屑帝位,可後來還不是乖乖登基了?還是六皇兄有辦法!
看著明顯比以往開朗的司徒逸,司徒戾紅瞳幽暗。這人跑出宮去好幾年,音訊全無,現在自個送上門來……呵呵……,想起當年司徒逸曾對他說過的話和今時今日自己的處境,暗忖,如果不是聖旨已經擬好了,他非得把這擔子擱到他肩上不可!當下司徒戾下旨讓他和禮部負責先帝後事。
司徒逸愣住,他負責先帝後事?逍遙慣了的他如何負責?想想那一籮筐的麻煩事,立馬開口推辭。司徒戾目光意味深長的盯著他道︰「父皇病危,瑞王不在跟前侍候已是妄為人子,現下還要推卸責任,瑞王是要做個不仁不孝之人,還是說想要抗旨不尊?」
「臣弟……」沒想司徒戾居然用身份壓他,司徒逸啞口無言。
看他不情不願的領旨,司徒戾紅瞳微沉,落到他手里,還想要做個閑王?那是做夢!閑王他也想做,可誰讓他做了呢?
趁著國喪,司徒戾趁熱打鐵,叫小桂公公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遺詔宣讀了,立先皇八子司徒紀為皇太弟。此言一出,霎時群臣嘩然。
除了知情的幾個重臣,其他人皆是吃驚非常,幾人心中感慨,真不知道司徒戾是怎麼想的。看其他人暗地猜測先帝是不是對司徒戾有何不滿才會立皇太弟,幾人都嘆氣,若是讓他們知道這是司徒戾的意思而非先帝的意思,他們還會這麼想嗎?
先帝八子現年已十六歲,不說出宮建府,連個封號都沒有,許多大臣甚至連這八皇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其無聲息比之當年的司徒戾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司徒戾有著雙如此特殊的紅瞳可是出了名的。
立即有大臣出列,言本朝並無越過太子而封太弟的先例,皇上沒有嬪妃,也還沒有子嗣但並不是不能生,先帝遺詔如何能作數?
又有幾人出列附和,大部分人都拿帝位世襲說事,言不能壞了規矩,否則日後豈不是叔叔都能謀了佷兒的皇位!部分大臣則是持觀望態度,他們都在猜測司徒戾此舉用意何在。遺詔是司徒戾命人宣讀的,這說明司徒戾是事先知道的,可他還讓這明顯對自己不利的遺詔公布,是想讓眾臣反駁遺詔無效還是?
司徒戾面無表情,先前反對的大臣除了兩三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其他都是家中有適齡女眷,想要往後宮塞人的。司徒戾剛登基那會,這些人就急著上奏讓司徒戾立後,就是不立後也當封妃,好為皇家開枝散葉。雖然他把立後封妃的事壓下了,可如果一直不立後封妃他會被這些人煩死。立皇太弟一事,是為了日後好月兌身,也是為了堵住這些人的嘴。皇太弟一
都市大天師
立,看誰還想把女兒塞進宮!他可不願意為了女人的事傷了蕭的心。
等大臣表態表得差不多時,司徒戾發話了,先帝剛走不久,爾等就不尊先帝遺詔,不尊先帝遺詔便是犯上作亂,爾等是想……
還沒等司徒戾說完,嘩啦啦的大臣全跪下。在犯上作亂這頂大帽子之下,沒有一個人再敢開口反駁。司徒戾這才下令給禮部,待出了喪期,除了服便著手冊封皇太弟一事。
站在下面的司徒睿和司徒逸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下了朝,司徒逸拉住司徒睿,迫不及待的問︰「皇兄對立皇太弟一事有何看法?」據他對慶帝的了解,慶帝可不像是會下這種遺詔的人。想當初,慶帝可是幾乎無視了八皇子,都十五了也沒給個封號,雖說也不待見司徒戾,可司徒戾好歹有個身為四妃之一的母妃,可司徒逸的母親卻是個連母家都沒有的昭容。
同樣司徒睿也不信這是慶帝的意思,畢竟慶帝當初可是希望他做皇帝的,只不過後來給他推給司徒戾了。突然想到司徒戾曾經不知用何手段向慶帝討來阻止其母妃為其立王妃的聖旨,心中隱隱有了答案。「立皇太弟應該是司徒戾的意思。」
「啊?為什麼啊?」司徒逸不解。就算司徒戾曾經不願意當皇帝,可現在都已經是皇帝了,他立皇太弟豈不是斷了自己兒子為帝的可能?
「他不會有子嗣。」司徒睿道出了原因。
司徒逸震驚了,「什麼?司徒戾他……難道他……」說著比了下手勢。
看著司徒逸彎曲著手指,司徒睿點點頭。司徒戾的確是個彎的。
司徒逸如聞什麼大秘密般訝然,想到司徒戾連個妃子都沒有,不由有些同情。難怪司徒戾以前那麼抗拒當皇帝。後宮三千佳麗日日在眼前晃蕩,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實在是……
一些大臣看到兩王爺在,紛紛圍上去打探消息。這遺詔實在是令人費解,就算先帝真的要立皇太弟,為何不立德才兼備的德謙王司徒睿,反而是立毫無聲響的八皇子司徒紀,就是不立德謙王,這不還有個瑞王司徒逸嗎?怎麼長幼不分,才庸不論?
「既然先帝下有遺詔,皇上又下令禮部著手安排冊封事宜,此事諸位大人就不必再討論了,免得惹皇上不快。」司徒睿正色道。
有人嘆氣,原本想著把女兒送進宮,無非是想女兒博得聖寵,然後生個兒子,好日後容登大寶,可現下要立皇太弟,就算女兒進宮得寵,又生了兒子,可也只是個身份尷尬的皇子,如若皇太弟登基後不能容人,豈不是要遭殃?
有如此想法的人不禁心有戚戚焉,可還是有人抱著就算是外孫日後無緣大寶,可只要女兒得寵,那自己一家就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想法,決定還是送女兒進宮。
要立皇太弟的消息風一般傳開,後宮眾人大驚失色。被天上掉下餡餅砸中的司徒紀懵了,其母李昭容被嚇傻了,太後則是氣死了。
怎麼可能!先帝怎麼會下這樣荒唐的遺詔?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永壽宮內一片狼藉,太後坐在椅子上怒氣未消,末了,起身喝道︰「去御書房!」可剛喝完她就有些後悔了,上次去太和宮撞破了司徒戾的好事,被司徒戾警告了一通,回來還心有余悸,而且右手手骨差點被捏碎,至今還疼著。可事關她的地位尊榮,柳家的前程,她就是心里還發怵也要去問個清楚!
這麼想著,太後準備擺駕御書房,可門都還沒出就被攔下。
小桂公公拿著聖旨神色肅穆的站在那,要太後領旨。
太後一愣,隨即明白這是先皇遺詔。滿心詫異的跪下接旨,等听明白遺詔內容,滿眼不可置信。
「太後接旨吧。」小桂公公把遺詔遞給太後。
「不……」太後慘白著臉,不相信的搖頭,「這不會是先皇下的遺詔!先皇不會那麼對我的!是你們,是你們偽造的!」說著惡狠狠的瞪著小桂公公,語氣尖銳,「說!是不是那個孽子看我不順眼想借此趕我出宮!」
「太後明察,此乃先皇親手書寫,絕無虛假!」小桂公公面不改色的道。
太後一把奪過遺詔打開來看,上面的確是慶帝字跡,可……,「來人!拿下這個賤奴!居然偽造聖旨!」
小桂公公嘆了口氣,「太後這是打算……抗旨不尊?現下尚在孝期,就算您是皇上生母,恐怕也不能……」
「閉嘴!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來指責哀家?來人!給我把他捉起來!」太後厲聲叫道。
還沒等人上前,小桂公公前面就有兩人擋住,看服飾配備,是禁衛軍。禁衛軍一隊長上前稟報,說已經把永壽宮包圍了。小桂公公點點頭,看向太後,「請太後命人收拾細軟,待下月初七起架前往臥佛寺為國祈福,屆時會有禁衛軍護送。」先帝駕崩,新皇服喪三年,以日代月則是二十七天,二十七天後剛好是初七。
太後蹬蹬往後退了兩步,神色無措,末了,突然尖叫起來,「你叫司徒戾來!哀家是他母親!他不能那麼對我!」熬盡千辛萬苦,終于成為後宮之主,還沒來得及享受就要被發配出宮,她豈能甘心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太後!
「太後息怒,皇上此時正在與大臣商議國事,怕是沒時間來見您。還請太後好好休息,準備臥佛寺祈福事宜。奴才告退!」說罷,行禮退下,禁軍馬上把門開堵住。
「你……你……」太後氣得全身發抖,眼看這條路行不通,叫來心月復吩咐兩句,心月復點頭讓人偷偷把消息帶給柳仲言。
得知太後困境,柳仲言亦是無可奈何。先帝遺詔,就是太後也不能抗旨不尊。嘆著氣寫了封信給太後,太後急忙打開,內容卻是勸誡她好好上路。
「就是到了臥佛寺我也還是太後,可那還有什麼意思?難道叫我對著一群和尚尼姑擺太後的架子?」太後怒氣沖沖的看著,差點要把信撕了,可看完後卻是冷靜了下來。
初七那日,太後黑著臉被禁衛軍護送出京,看著身後高大威嚴的城門,太後咬牙切齒,最後卻是認命般低頭不語。
「太後上路了?」司徒戾隨口一問,對于太後居然沒大吵大鬧有些奇怪。
林蕭白他一眼,「山高皇帝遠。」臥佛寺遠在千里之外,鞭長莫及。
司徒戾皺眉,想到太後曾派人聯絡柳仲言,想來應該是柳仲言說了什麼。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追究什麼,就當作是還柳仲言的傳道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