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著光滑的石面,賀雲卿與黑衣修士細細研究了半天,仍是沒有發現陣眼的所在。兩人各自佔據著密室一角,見無法探究其中奧秘,便坐著靜靜修煉起來。
密室中不知何時顯出光亮來。
賀雲卿出聲問道︰「是你麼,刀修?」
「什麼刀削?」賀雲卿轉過頭,自己的腦袋被輕輕捶了一下。
他瞪大眼楮︰「媽?」
賀媽媽笑道︰「不是媽是誰,你要吃隻果吧,媽給你削!」
下一刻,賀雲卿猛然轉身,一把抓住他媽的手臂︰「我的身體……」
賀媽媽以手拭淚︰「治好了!兒子,你忘了麼,那是你二姨給請的專家醫師,從國外回來的,他們說你這病能治。媽現在真是高興死了……」
賀雲卿這才注意到,他媽的頭發不知何時已然半白,明明客廳的照片里,當初的她是多麼年輕活潑的模樣。現在,她眼角的皺紋越來越多,五十歲的年紀,眼楮已經因為他的病哭到半瞎。有生之年,他在家的次數真的很少,大多時候,他面對的都是醫院那張白慘慘的病床,白慘慘的牆壁,和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愧疚立刻將他淹沒,他抱著賀媽媽,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麼大的人了還撒嬌呢!」
「爸!」
賀爸爸也老了許多。他盯著賀雲卿,眼里都是滿足的笑意。
不是醫院里那副手足無措的模樣,眼神也不全是悲傷和絕望。賀爸爸很少哭,他是男人,是一家之主,縱然兒子的病幾乎將他壓垮,可他還是堅強地負擔起整個家庭的壓力,和這世間千千萬萬的父母一樣。
「雲卿哎!」
一家三口親親熱熱說了一會兒話,外面日光正好,綠葉伸展到窗台前。賀雲卿盯著窗外的景色,忽然覺得無比的滿足。
這不正是他前世今生心心念念所期盼的生活麼?
什麼穿越,什麼修仙……賀雲卿失笑,自己一定是躺在病床上太久想自由想瘋了才會做那樣的夢。
一轉眼,便是半個月。
兒子剛剛好了不久,賀家夫婦自然不會對他提什麼要求。賀雲卿白天去培訓班上課,晚上回來打打游戲上上網,日子輕松愜意。那個奇怪的夢他偶爾會想起,但是很快就被他拋到腦後。
不管怎麼樣,珍惜如今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賀雲卿的生活始終平靜而幸福。
「你說什麼,那次手術沒有成功?」
他焦急地看著那個醫生,希望他能否決他的判斷。
「確實有一些隱患……」醫生推了推眼鏡,躲避賀雲卿的眼神,「當時的設施……」
而賀爸爸賀媽媽早已暈了過去。他們無法承受從天堂墜入地獄的落差感。而賀雲卿也覺得他的世界天旋地轉,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再步入那樣的生活?
「你可以選擇,重新擁有健康的身體,過上平靜的生活。」一個聲音蠱惑般地在耳邊響起,「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這段時間的快樂,感到不舍吧,你忍心讓他們再為你哭泣麼,你忍心麼……」
「不!」
「那就選擇,告訴我你選擇這里。」
「我選擇……不!」
頸後如同被針狠狠戳進去一般疼痛,賀雲卿痛呼一聲,便覺眼前場景一閃而過,他的父母、醫生和那薄薄的診斷書全部消失,他又回到了那個黑漆漆的山洞。
到了此刻,賀雲卿自然明白,他應該是陷入幻境了。
一切都是假的,在那個世界,他早就是一個死去的人了。可這幻境實在太過真實,幾乎揭露了賀雲卿內心最為隱秘的願望,讓他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甚至不願醒來。下意識地撫模著頸後皮膚,一絲創傷也沒有,一看便知與魔修留下的那滴精血有關。從燕枯心的黑手到飛雲宗女修的攻擊,再到這一次的幻境,魔修已經救了他三次了。
而且因為幾次的事情,賀雲卿心中隱約有個荒謬的想法,他覺得,似乎有了精血的存在後,他和魔修之間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聯系,盡管模糊,卻是真實存在的。
「殺了你——」
賀雲卿壓下思緒,將視線轉移到黑衣刀修身上。
他有那滴精血的作用能夠突破幻境的蒙蔽,刀修可沒有。黑衣刀修面目猙獰,滿臉赤紅,一看便是深陷幻境不能自拔,那副狂暴的模樣,顯然他陷入的幻境並不是賀雲卿那樣充滿溫馨幸福,反而是充滿著仇恨與廝殺。
良久之後,那刀修的臉龐逐漸恢復正常之色。他睜開雙眼,黑白分明。
賀雲卿倒是怔了一怔,能獨自沖破幻境的樊籠,這刀修,真真是個人物。
而隨著刀修的恢復,那黑漆漆的密室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沙塵,最終徹底消失在二人視線之中。
明亮的日光刺眼無比,二人睜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碧色的湖泊旁。
綠水藍天,本該是輕松閑適的所在,然而賀雲卿與黑衣刀修均是握住手中刀劍,神情警惕地看著四周。步入遺跡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已經足以讓二人警惕,便是再美的風景,若是喪失了生命,也沒有任何觀賞的必要。
「我懷疑,我們被傳送到了同一空間,而其他人則被傳送到了其他地方。」黑衣刀修說道,「從進入遺跡以來,我就沒有見到其他人。而這個空間的存在,恰好是為了考驗你我二人。」
賀雲卿點頭︰「我同意。」
黑衣刀修繼續開口︰「在密室中,若是你我二人有一人被幻境所惑,恐怕那密室永遠不會消散。所以,接下來,你還是要小心一點,莫要拖累我。」
賀雲卿低低一笑︰「你才是。」
黑衣刀修約莫是想到了自己確實比這劍修更晚醒來,面上閃過一絲羞惱之色。兩人在碧湖邊坐下,黑衣刀修道︰「我去取些水來。」
賀雲卿道︰「水沒有問題麼?」
刀修搖頭︰「那還是算了吧。」
兩人閑談了一會兒,互道姓名之後,賀雲卿才知曉這刀修名為左道蘊,這次也只是偶然听說瓏淵遺跡想要一探究竟,卻不想,竟被遺跡吸了進去,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賀雲卿嘆了口氣︰「卻不知這瓏淵遺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沒見到一枚丹藥便罷了,差點把命丟在里面。」
左道蘊點點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左道蘊話音剛落,遺跡中卻是一陣翻天覆地般的響動。二人心頭均是一跳,剛剛站起身,便見不遠處一片黑煙滾滾,視線之內,那道黑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二人移動著。
左道蘊大叫一聲︰「是妖獸!」
一級妖獸紅紋蠅,二級妖獸斑斕鼠,三級妖獸吞牛獸……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之色以及濃烈的戰意。
「來比一比,究竟是刀修強,還是劍修強?」左道蘊提議道。
賀雲卿自是點頭答應。
刀光劍影,靈氣外放,賀雲卿與左道蘊均是真正的實戰派,二人修為雖然不高,實力比之尋常金丹期修士卻也不逞多讓,無數妖獸在二人刀劍下喪生,從中午到傍晚,兩人才將最後一只妖獸消滅。左道蘊補上最後一刀時,妖獸的尸體如同破碎的畫面一樣漸漸消失,甚至兩人先前看到的碧色的湖泊都消失不見,天地之間,只有相互對視的兩個人。
左道蘊眼神冷酷地盯了賀雲卿一眼︰「不分勝負,下次再比。」
「沒問題。」
賀雲卿看著忽然出現的古墓狀的建築,出聲︰「這會是瓏淵的墓地麼?」
左道蘊拔出刀︰「那又如何?」
第一層墓室,滿室貯著靈晶與寶玉,賀雲卿與左道蘊並未停步,徑自向前。推開第二層墓門,靈器的光芒幾乎要閃瞎人的眼楮,無論哪一把,拿出去都要引起眾人哄搶。賀雲卿與左道蘊仿若未覺,繼續向前。第三層墓室一推開,一股丹藥的清香便飄入了二人的鼻腔,雪白的丹藥被裝在玉瓶中,整整齊齊地擺在架子上,便是只用眼看,也足以讓人瘋狂。
賀雲卿暗想,若是其他修士被傳送到別的空間,也見到了這些靈晶丹藥,是否會和他們兩人一樣平靜呢?
越過第三層墓室,二人來到了第四層墓室,也就是最後一層墓室。
比起前三層滿滿當當的寶貝,第四層墓室的收藏幾乎可以用寒酸來形容,除了四角各自安放的鎮墓獸之外,只有一具看不出原本面貌的尸體。
不出意外的話,這尸體應該就是曾經名滿修□□的元嬰丹修瓏淵。
「你二人能突破重圍到達此地,著實不易。」墓室中忽然響起人聲。
賀雲卿和左道蘊均是眼神一凜,手指在不知不覺間也模上了腰間的武器。
「不必擔憂,我已灰飛煙滅,此刻與你們說話的,不過是我殘留的一縷神魂。」那聲音繼續道︰「我為你二人設下四道壁障,想必你們已然經歷過。第一道考驗你們的敏銳,第二道考驗你們的道心,第三道則考驗你們的力量,第四道考驗則安排在墓室之中,考驗你們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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