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就這樣被賀雲卿帶回了玄機門。干瘦的少年甫一出現在門中,便吸引了來自四面八方的關注視線,盡管心里很清楚這些視線多是來源于身邊的人,他還是困窘地垂下了頭,只露出一雙紅透了的耳朵。
但他的確成為了賀雲卿的弟子。
賀雲卿修為已至金丹,雖年歲小了一些,卻有收徒的資格。這也使得門中一些年過三十尚未結丹的弟子嫉妒不已,可再嫉妒,又有什麼辦法?修真界本就是一個以實力說話的地方,金丹期又是高階修士與低階修士的分水嶺,縱然他們年歲比賀雲卿大了一倍有余,見到賀雲卿還是要乖順地叫一聲師兄。
回到居所,吩咐婢女將雲逸帶過去洗漱換裝,賀雲卿手捧著書,靜靜翻閱起來。窗外正是風光最好的時候,陽光沿著窗框細縫鑽進屋內,把地面照得半明半暗,光影綽綽。
隔了許久,婢女將打扮得全然一新的雲逸帶了出來。
賀雲卿眼前不由一亮。
小一號的道袍配上這孩子正好合適,他的心性本就比同齡人沉穩一些,這般搭配並不會讓人覺得可笑,反而襯托著他的堅毅與沉著。原來枯草般的頭發似也被打理過,柔順地貼在他後背,雖然身量有些偏瘦,但任誰看到他這一眼,都會覺得他是個蠻漂亮的孩子。
主角不愧是主角。
賀雲卿沖他招了招手︰「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你知道麼?」
雲逸抿著唇,點點頭。
「我不會指導你具體怎麼修煉,但是你修煉中遇到的問題,可以來找我。」賀雲卿盯著他,「你剛剛入門,只能算是外門弟子,下午去外門長老那邊測試一下靈根,測試完了就去領取你的身份令牌,外門管事會替你分配居住的地方。」
「是。」見賀雲卿眼眸一直盯著他,雲逸低下頭來,聲如蚊吶︰「師父。」
賀雲卿微微一笑︰「你先出去轉一轉,明日我帶你見師祖。」
「嗯。」
雖然小孩子在他面前畢恭畢敬的模樣有些古怪,但不得不說,這種感覺並不壞。甚至因為這個小孩子是小說主角的原因,賀雲卿心頭甚至有一絲膨脹感。
賀雲卿又翻了三四頁書,很快又闔上。
伸了個懶腰,推開門,賀雲卿干脆在外院練了一會兒劍,方才轉身回屋。
「賀師兄。」
賀雲卿眼神一凝︰「何事?」
那弟子態度恭敬︰「掌門吩咐賀師兄前往听雪殿一行,具體是何事,弟子也不知。」
「好,我去去就來。」
不過片刻,賀雲卿便與那執事弟子共同飛往听雪殿。剛入殿內,他便覺氣氛有些不對。不知是不是巧合,此刻听雪殿內的修士恰好站成了兩排,涇渭分明。人數最多的那一排以玄青子為首,眾星拱月般將他圍在中央,而人數少的那一排,則站著面色通紅的玄雲子,玄游子在一邊拍著他的肩膀,正輕聲安慰著。
賀雲卿沒有絲毫猶豫,站到自家師父身邊。
見他進來,玄青子眸中異色一閃即逝,唇邊噙著一絲冷笑。
玄雲子面色稍稍恢復了正常︰「雲卿,你來了。」
「師父,發生了什麼事?」
玄雲子揮了揮衣袖︰「門中的事情罷了,和你沒關系,你不必摻和。」
賀雲卿自然不信。♀若是與他無關,掌門也不必派人把他叫過來。更何況,剛剛玄青子眼中的冷意,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玄青子雖然脾氣急躁了些,但結成金丹後就很少與人吵成這般模樣。
依照賀雲卿對他的了解,能讓他這麼生氣的事情,絕對和自己有關系。
畢竟賀雲卿可是玄雲子唯一的弟子,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軟肋之一。
玄游子撇了撇嘴,忍不住開腔︰「不過是以為自己一定能登上掌門之位,先來個殺雞儆猴罷了。」
他乃是掌門鏡虛真人的弟子,鏡虛真人是元嬰期修士,可惜年紀大了,也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玄游子實在反感玄青子這般高調的作為,鏡虛真人還在位呢,這一位就如此,若是掌門去了,這人又該張狂到什麼地步?
賀雲卿聞言一動︰「掌門如今可好?」
玄游子點點頭︰「並無大礙。只可惜門中比玄青修為高的無心權勢,比他修為低的卻又畏懼于他,哼,真是……」
「秋寒風前幾日進階金丹了。」兩人說話間,燕枯心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淡淡提了一句。
「難怪。」玄游子撇了撇嘴,面上的不屑之意更深。
漸漸地,殿內修士越聚越多,甚至往日不常露面的金丹期修士,都紛紛出現在殿內。听雪殿中那道無形的分界線眾人自是看到了。有人抓耳撓腮皺眉深思,有人卻是灑然一笑,各自站到自己選擇的隊列之中。
玄雲子他們這一排,不過十來個修士而已。
玄青子那一排卻是黑壓壓的一片,光是氣勢,就要比他們這邊強大不知多少倍。賀雲卿在其中看到了許婉蝶的師父玄英子,不知她徒弟被高師弟搞成那個樣子,她是如何心安理得支持玄青子的。恰巧,那高師弟此刻正站在玄青子右首,滿面紅光的接受著在場的金丹修士的指導,就好像自己是玄青子的親兒子一般。
他不怕死地瞟向賀雲卿,眼中閃過得意之色。
燕枯心勾起一絲笑意︰「他倒真不怕死。」
玄游子接話道︰「他?不必我們動手,秋師佷一人便能搞死他。」
兩個男人的眸子亮了亮,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來。玄青子一共一子一女,長子秋寒風倒是天資過人,如今也順利結成金丹。女兒秋伊人卻是這門中有名的蕩-婦與毒婦,最喜年輕俊美的男修,如今雖說定下了這高師弟,但是能維持多久,卻又難說了。
賀雲卿輕輕一笑︰「孰勝孰負還未可知,高師弟實力也不弱呢,不然許師妹如何變成那副模樣?」
三人的笑聲更加猥瑣,玄雲子原先滿月復怒氣也被這幾個小家伙逗樂了,板著臉罵道︰「姑娘家的事情豈是你們能夠隨意編排的?」
若是他的嘴角沒有偷偷彎起來,這句話倒是更有說服力一點。
良久之後,玄機門掌門鏡虛真人方才姍姍來遲。鏡虛真人淡淡掃了一眼殿內景象,視線在兩邊停駐了一刻便移開眸子,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次我玄機門一共招收了五百新弟子。」鏡虛真人將視線投向玄青子,「玄青,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玄青微微躬身︰「弟子不敢居功。只是有件事情,弟子還須向掌門稟報一下。」
「你說。」
「此次招收新弟子,賀雲卿及燕枯心兩位師佷被弟子分派到葉雲兩家,因奉天派搶了一向與我玄機門合作的朱陳兩家的子弟,我便派他們二人前去葉雲兩家稍作威懾。」玄青朗聲道︰「卻不想,他們二人竟攪得葉雲兩家雞犬不寧,亦打傷奉天派四位修士,甚至有一人因此暴斃而亡,弟子認為,他們二人行事不守章法,胡亂傷人,抹黑本門名聲,又易為門派招禍,理應遭受懲罰。」
鏡虛真人沉吟半晌,問道︰「那依你所言,該如何罰呢?」
玄青子道︰「他們二人如今是核心弟子,便讓他們退回內門弟子之列,再去思過崖上思過五年,專心修煉罷。」
玄青子話一說完,還沒等鏡虛真人開口,玄雲子便紅了臉,手指著玄青子︰「玄青你要不要臉,你不就是想把他們兩個退回內門弟子之列,給你兒子讓路麼,還有你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女婿,也想佔個核心弟子的位置麼?我呸!」
一口唾沫就要唾到玄青子臉上,卻被他隨手一擋,又飛了過來。
燕枯心冷哼一聲,長袖一甩,那亮晶晶的唾液竟是恰巧打到了高師弟眉心,好死不死地往下滴著。在場修士均是偏過頭去,不忍看他臉上表情。
玄青子表情一直極沉穩︰「師弟何必動怒,這二子心性敗壞,又豈能霸佔核心弟子之位,為眾多弟子之表率?」
賀雲卿微微上前一步︰「既然玄青師伯提到弟子,弟子卻是不得不說兩句。師伯既知葉雲兩家本是奉天派的地盤,我玄機門與奉天派又一向不睦,為何刻意派我二人前去?」
玄青笑道︰「因你二人是本門核心弟子。」
「哦?」燕枯心接話道︰「為何那時師伯承認我二人是核心弟子,是眾人表率,怎麼從那兩家回來之後,我二人就成了心性敗壞之徒了?難道按師伯的意思,我二人就該原地挨打不還手?可若是那樣,師伯怕是又要責怪我們墮了本門名聲吧?」
「何況師伯分配任務時,只言要招收新弟子,並未談及其他,而我二人也圓滿完成了師伯的要求。」賀雲卿半躬著身,「還請掌門為我師兄弟二人作主。」
玄青子聞言冷笑三聲︰「想不到兩位師佷口齒這般伶俐,只是你們濫殺無辜是真,為我玄機門招致禍患也是真,奉天派天命真人已經直言要追究此事,你二人又何必強詞奪理?」
鏡虛真人闔眼︰「此事天命倒是與我說起過。其他人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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