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殤闕 第一百零一章 山陰古渡(4)

作者 ︰ 辭默

青離的胸口很痛,卻又無法動彈,甚至將身子微微蜷縮起來都做不到,卻倔強的不肯落淚。♀

齒縫里切出游絲細聲,「你若要動手,就快些,不必在這里同我惺惺作態。」她綁發的絲帶此時也已松開,發絲散落一地,帶了些許灰塵。瑤姬將頭抵在赤豹的頭上,碧色雙眸深不可測地看著自己,細白的雙手則交替撫模著赤豹的脖頸,眼神懶散,又帶了絲輕蔑,「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喏。」

她將整個身子都掛在赤豹身上,抬手指向了一處,青離順著她指尖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整片竹林,而被這滿目的青翠簇擁著的,便是處殿宇,白玉鋪成的地磚一直蜿蜒至殿宇的階前,寬大的階梯兩側扶手上,是一盞接著一盞的燭台。只是那光芒卻不是紅色,而是陰沉的紫藍,這顏色像極了人界墳頭前的陰火。

而那墨色的屋檐上掛了七個燈籠,青離能夠看得出來,這樣的建築風格一定是出自名師之手。火紅的光與階梯上的燭台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比,這殿宇雖是氣勢恢宏,精妙絕倫,卻無處不充滿著陰氣,甚至連那竹葉被吹動的聲響都像是哭泣聲。

青離的身子好似有了知覺,她動一動手指,心口的那種麻木感也漸漸消失了,她用手支地,緩緩將身子撐了起來,瑤姬也立起來,她行至青離身側,道︰「我沒有騙你吧,你現在是否感覺好多了?」

青離撢一撢袖口的灰塵,並不願同她多語,瑤姬朝那殿宇處拍了拍手,不一會兒便有侍女模樣的人魚貫而出,青離細細數了,竟有十數人!

她們體態婀娜,搖曳生姿,皆著了深紫色的長衫,裙擺逶迤及地。♀面帶笑意,整齊有序地行作兩排,在瑤姬的身前停了下來,輕盈地福一福,嬌聲軟語,「冥王萬安。」

青離的發絲斜斜散在肩側,遮去了半張臉,瑤姬伸手推了青離一把,那些侍女立時將青離圍了起來,「還有三日便是大婚。且將渡魂使照顧好。嫁服稍後我會遣人來為她量制。她今日也累了,便好好侍候她歇息,都听明白了麼?」

侍女齊聲答道︰「謹遵冥王吩咐。」青離卻是一頭霧水,「什麼大婚。什麼嫁服?你究竟要做什麼!」那些侍女作勢便要扶上青離的手,她欲掙月兌,才發現自己只是能動彈,卻沒有幾分力氣,也自然比不上這些侍女了。

瑤姬伸手攏一攏自己臂膀上的石蘭,淡淡頷首,「青離啊,你能嫁給我哥哥也是莫大的福氣了,鳳安他會好好對你的。」

青離聞言驚了。冷澀地道︰「我不會答應的,你抓我來不單單是為了把我嫁給你哥哥,雖然我現在還不知曉你的目的,但你記住了,你所對我做的這一切。有朝一日,我定會加倍奉還!」

瑤姬嘴里發出「嘖嘖」的聲響,她輕輕搖一搖頭,「即便是你不答應,也沒法子了,現在你不用指望會有人來救你,我便告訴你,這山陰古渡就會是你余生的歸宿,你若好好待我哥哥,什麼都缺不了你的。」

她的嘴角雖然在笑,可是眼底還是有一抹悲傷,青離被侍女們簇擁著朝殿宇行去,瑤姬則遠遠地看著她,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她看著青離離去的背影,和那流瀉及腰的長發,暗暗道︰「很快,她便不再屬于你了。」

青離看著身側這些個侍女,她們的脖頸上並沒有黑線,反倒是些尋常人的模樣,只是侍女拖著她臂膀的雙手有些發涼,似是沒有溫度。

在階梯前青離停下了步子,她側眸看了眼燭台,卻也未多加在意,只是頭頂那燙金的兩個字有些灼眼,「水泯」,不知為何,她覺得這殿宇有些淒涼的感覺。緩步踏了進去,里面雖然光線暗沉,但也都看的清,這頂梁卻是很不一樣的,上面用細細的絲線懸掛著各式各樣的花朵。

直直垂到額跡上方,這些花的花瓣都很大,每一朵都有青離的手掌那麼大,且朵朵嬌艷異常,她不禁問道︰「為何要懸些花?」

她身側的一名侍女淺淺笑道︰「回夫人,冥君大人喜歡花的香味,又嫌焚香沒有那種意境,便日日命人換了花來。」

青離有些不悅,「我不是什麼夫人。」那侍女恭敬道︰「您即將成為冥君大人的正妻,奴婢自然該喚您夫人。」青離覺得這侍女執拗,便不再同她說話,心下卻在想,這冥君,只怕就是瑤姬的那位哥哥了,真不知這兄妹倆是中了什麼邪,竟讓自己嫁給那從未見過的人,當真是可笑至極。

侍女們將青離帶進一間房,門前是用朱紅色的紗帳隔起來的,材質清透,直直垂到地面,不帶一絲褶皺,這料子想來是極好的。

屋內的牆邊都立著燭台,只是不似那階梯兩側的紫藍光,而是正常的紅色。屋子正中的桌椅乃是用上好的檀木精雕細刻而成,上面的花紋式樣,處處流轉著屬于女兒家的細膩溫婉。靠近窗邊,花梨木的案台上擺放著幾張宣紙,硯台上擱著幾支毛筆,紙上是幾朵含苞待放的牡丹,這不似出自男子之手,倒像是小家碧玉的少女所畫。

而屋子的左邊則用一個屏風給隔開了,隱約能夠看到一張琴和一把琵琶,其顏色黑暗陳舊,與這屋內的精致擺設有些不搭。侍女將青離引入了妝台前,她緩緩坐下,椅子上舒適的容貌毯長長的拖在地上,腳踩在上面絲毫感覺不到涼意。

青離從匿大的銅鏡中看到了自己,半掩的長發顯得她有些憔悴,加之蒼白的臉色,再傾城的容貌此時也帶了抹病態。那名適才同她說話的侍女屏退了其他人,屋子里頓時變得寬敞,她拿過柄玉梳為青離梳理著凌亂的發絲。

青離看著她的面孔,是個長相很清秀的女子,彎彎的柳葉眉襯出她溫婉的氣質,眼角一顆小小的淚痣使人徒增憐惜之情。

青離嘆了聲氣,現在想要離開此處已是不可能的,再者,即便出了這殿宇,又要往哪里走呢?來時的那些詭異的路便不似常路,若要她回想那些路,早就記不真切了。

她現在身上沒有了淨枝,渾身又酸軟無力,跟個廢人也沒什麼兩樣,那侍女看著青離頹然的模樣,勸慰道︰「夫人,大婚您應該開心才是,為何那麼難受?」

青離冷冷笑了笑,「若突然有人強迫你去嫁一個從未見過的人,你能開心的起來麼?」

那侍女的眼底漫過一絲哀傷,「若是冥君大人,舒兒一定會開心的。」原來她叫舒兒,青離對這個侍女有一股莫名的好感,也許是因為她不似其他人那般詭異和木訥吧。

青離挑了挑眉,「怎麼?你很喜歡那什麼冥君?」青離這話問的直白,舒兒立時紅了臉,「不,夫人千萬別誤會,奴婢,奴婢是喜歡大人,可從來不敢妄想,夫人不必擔心。」

青離听著她一口一個「夫人」地喚,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能別喚我夫人麼?」舒兒訝異她沒有因為自己說喜歡冥君而生氣,反而是因為她喚青離的稱呼而生氣,對青離也有了一絲好感。

她垂首,怯怯道︰「是,姑娘。」這麼听來倒是好多了,青離心下卻在思慮,能否借助這舒兒逃出此地,只是想了半晌,還沒有想到好的法子,只得暫時作罷。

舒兒為青離將發絲理順後,柔聲問道︰「姑娘一路勞累,奴婢已讓人去準備了熱水,姑娘可以先沐浴。」

青離點點頭,舒兒從床榻邊的衣櫥里拿了幾件兒衣裳出來,擔在她的手腕上,便領著青離去了後廳。

掀開珠簾,便有熱氣撲面而來,這是個很大的池子,青石圍制,四周霧氣繚繞,四周皆有屏風擋著,舒兒將衣物掛在墨黑色的架子上,便轉身朝青離道︰「奴婢服侍姑娘寬衣吧。」

青離卻擺了擺手,她向來是不喜她人服侍自己的,「我自己來就好,你在屏風後等著就行。」

舒兒只好離去,青離一件件兒的將衣裳月兌去,身上還有些寒意,許是之前瑤姬將她身子凍住還未完全緩過來。

她緩緩踏入了池子,水溫舒適,她將自己完全淹沒在池子中,熱水漫過發頂,全身被暖意包裹的感覺是很好的,此時世界就好像靜止了一般,青離享受了片刻才緩緩露出了水面,她將頭仰在玉質的靠頸上,閉上了雙眸。

正睡意朦朧時,青離突然感覺到身側的水在晃動,猛地睜開了眼,卻是只健碩的臂膀伸進了水中!

青離急忙用手護在自己胸前,正欲朝前行去,這雙臂膀便將自己環了起來,青離怒道︰「放手!」

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能感受到他炙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她想要掙月兌,卻根本敵不過他的力氣。

只听得一憂傷的聲音傳入耳際,「青離,我等了你好久。」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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