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的葬禮辦的十分隆重,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沈長山專門將府里的荷花池里的花盡數除去,全部換為了芙蓉——
滿池的白淨,就似初見她的那一天,連天氣的相似都不差半分。
阿芙被他置于了水面正中,青玉制成的棺柩托著她孱弱的身子,就那麼靜靜地浮在池子中央,沈長山為她換了身南疆的衣裳。
那是件通體墨黑色的小褂子,南疆人的習俗,意喻美好與幸福,婆婆曾經同他說過,黑色在中原也許就意味著黑暗,污穢,邪惡,可是在南疆人的眼里,那卻是最純粹的顏色。
有家僕遞了火折子給沈長山,他的眼楮已經再流不出半滴淚水來了,那些淚,似乎在昨夜就已經哭干殆盡。
他就那麼抱著阿芙的尸體,一天一夜,不曾放開過。
哪怕那具身體已經冰冷,他卻始終覺得還有那麼一絲溫度殘留,說到底,也不過是奢望罷了。
他看著池子中的阿芙,腦海中浮現出她說過的話來。
「為情而生,為愛而亡。」
那是多麼慘烈的誓言,她現在做到了,可是徒留自己一個人活在在清冷的世界里,還有什麼意思?
他閉上雙眸,沉沉搖了搖頭,一片黑暗中似是看到了無盡的流光,那里有無數滄桑的浮影,湊近一看,才發現,那竟是自己。
沈長山深深吸了口氣,再睜眸時,卻是家僕站在他身側。悄聲道︰「主子,夫人找到了。」
他的眉頭深深蹙了起來。吸一口氣入鼻,卻是那樣的苦,那樣澀,仿佛流毒無無窮的傷懷直逼到心里。
他知道,阿芙的死。皆是因為範晴,而找了一日,都沒能找到那個女人,他以為,她是畏罪潛逃了。
正欲開口,又听見家僕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夫人的尸首是在主屋後邊的池塘里發現的。」
他深眸微睞,死了?也好。
他抬手將手中的火折子朝池子中央拋去,恰好落在阿芙的身側。瞬間燃起熊熊大火,那是因為之前親自在她身上涂滿了燃料。
阿芙,既然你不願意活在這淒苦的人世間,那我便隨你去吧。
火勢越發大,沈長山活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芙蓉浴火的模樣竟是這般壯烈,淒厲。
那樣嗎,明媚的色彩。就如同阿芙的笑容一樣,唯一的區別便是,一個暖心。一個灼心。
他表情淡漠地看著面前已經燒空的池子,那具棺柩也已經沉入池底,水面又恢復了一片平靜,只是,世間,再無阿芙。
家僕適時地問道︰「主子。夫人的尸首要如何處理?」
沈長山冷冷一笑,那個笑容似寒冰,直看的家僕渾身一顫,「丟入亂葬崗。」
說罷便不顧他人驚詫的目光,緩緩離去了。
阿芙的魂魄就那麼一直站在沈長山的身邊,從未離開過。
她溫柔凝視他,想要伸手去踫一踫,卻是徒勞。
「長山。」她只能低低一喚,沈長山止住了步子,愣了半晌,方自嘲地笑了,「呵,阿芙,你走了,我卻總覺得你還在我身邊。」
她再欲往前去,卻是被一雙手給牢牢拉住了,她愕然轉首,滿目的驚怒,「你放開。」
那是個似男非女的人,遍身的紫色,連那肌膚也是隱隱透著些紫光,妖孽至極的模樣,充滿了魅惑感。
漆黑的眸子定定望向阿芙,微微顧盼,已是顛倒眾生之像。
她走上前來,雙手緩緩纏繞上阿芙的胸膛,高出她一個頭的身子,就那麼毫不顧忌地貼上她的後背。
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後,曖昧不已。
阿芙嫌惡地去掙月兌,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只得怒道︰「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長山,你放開我!」
他的薄唇緩緩滑過阿芙的面頰,笑道︰「找什麼找,你已經死了,一個死人而已,竟還奢望著去見活著的人,可笑啊,可笑。」
他的聲音很是空靈,就似從遠古之地傳來的一般,阿芙眉頭深蹙,「你是男是女!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沒有死,你胡說!」
那人微微張開雙唇,含上了阿芙女敕白的耳垂,輕輕伸出舌頭挑逗她,低低道︰「我是男的,是花魔,小丫頭,你的味道可真好。」
阿芙被他的動作弄的羞憤難耐,整張臉漲的通紅,恨聲道︰「你快停下!別動我!」
紫辛的雙手緩緩撫上了她的胸口,用力一握,口中還連連發出「嘖嘖」的聲響,阿芙從未被人這麼羞辱過,此刻只得將雙眸緊緊閉上。
紫辛的唇離開了她的耳垂,又緩緩滑過她的臉頰,淒澀一笑︰「你死了,這已經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那個什麼沈長山的,他再見不到你。」
阿芙如何不知道,她是看著自己的身體沉入那池子的,只不過不願意去承認這個殘酷的現實罷了。
紫辛滑膩的舌探到了阿芙的細白的脖頸,他滿足地嘆息道︰「南疆丫頭就是不一樣,以後好好跟著我,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夫君,夫君」一個淒厲之極的聲音傳入了阿芙的耳際,那是,範晴!
她立時掙了雙眸去看,不遠處的那個人影不就是範晴麼,為何,她也死了。
紫辛低柔了聲線哄她,「你這樣香,真是我聞過最好的味道,丫頭你知不知道,中原的女子都沒有你的味道,她們大多勢力,淺薄,就像那人一樣。」
他一邊吻著,一邊抬手指向了範晴,阿芙想要扭頭避開,卻是無能為力,只不過一瞬的功夫,範晴便被突然襲來的一陣風給卷走了,似紙片一般。
輕輕飄去遠方,阿芙不由得驚叫一聲,紫辛伸出手指摁上了她的唇,那紫藤濃郁的香味兒便沁入了阿芙的鼻尖。
「別叫,那人是去輪回了,生離死別,很正常。」他將自己的臉蹭著阿芙的臉說道。
她滿目的疑惑,「那為何我不同她一樣,去那什麼輪回?」
紫辛伸手將她的臉扳了過來,竟是吻上了她的唇,阿芙驚詫地睜大了雙眸,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男人。
他略略泛紫的肌膚在陽光下竟似在發光。
紫辛吻的很深,舌直直抵入了她的喉間,就快要不能夠呼吸,她的眼中有淚光涌現,卻只得隨紫辛在她的唇上輾轉。
她的淚水一顆顆地滑落,紫辛閉著雙眸,卻似能感覺到一般,伸手拭去她的淚水,立時化為了白煙消逝不見。
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他的手緩緩探到了她的腦後,將這個吻加深。
在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才緩緩放開了她已經紅腫不堪的嘴唇,紫辛的嘴角淡然含了一縷笑意,「現在,你就不再是一縷孤魂了,而是我的花魂。」
阿芙的眼楮通紅,淚水還在不斷落下,這般的凌辱欺虐,讓她覺得此刻無處容身。
「忘了告訴你,你的魂已經被我買下,任是誰來,都帶不走的,丫頭,你就死了心,好好跟著我。」他抬手為阿芙理一理額前微微凌亂的發絲。
她淒切地道︰「我不做什麼花魂,我也不想受你的控制,即便是魂飛魄散,也不要同你在一起!」
紫辛挑了眉看她,半晌才哈哈大笑起來︰「性子還真是烈,來不及了,之前那一個吻我便是將自身的魔氣渡給了你,阿芙,你再無回頭之路。」
他邪邪地笑了起來,又將阿芙攬進了懷中,似在哄小孩子一般,「好了,好了,別哭,我最見不得女孩子流眼淚,你再這樣,我可會是會傷心的。」
阿芙的語氣里還有些微殘余的天真,「為何是我,而不是範晴?」
紫辛抱得很緊,阿芙的口鼻皆掩在他的肩上,那樣的花香卻不似尋常的紫藤花。
紫辛身上的更為濃郁。
「這是命中注定的,我看上了你,那麼便不能再是旁的人,再說了,她們哪能夠與你相比較呢。」他的眸中有些促狹之意。
阿芙想要搖頭,卻是無法,但紫辛似乎知道她要做的動作,便用力攬一攬她的後背,使得二人貼的更緊。
「本來你懷孕了,我也就打算放棄這個想法,可是那個蠢女人卻正好幫了我的忙,孩子一掉,體內便再無世俗之氣,你的身子本就不似常人,如此更好。」他曼聲細語地說道。
他朝著阿芙的耳中輕輕吹了口氣,她便覺得周身一麻,但立時便能夠動彈了,她伸手欲推開紫辛的胸膛,可哪有那麼大的力氣,她根本就不了解,魔,是罪惡的源頭。
而自己沾染了魔氣,便是不能夠與這人分開的。
紫辛突然將她橫抱起來,雙足一點地便朝遠處飛去,阿芙哪里見識過,便立時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二人離地面越來越遠,阿芙也就越驚恐。
但好在紫辛抱著她的雙臂很緊,倒也稍稍放寬了心。
她深吸著氣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回家。」他滿臉笑意地答道。
耳旁有風呼嘯而過,阿芙此時心下卻有了個計謀,既然自己已經成了花魂,想必是不會再死一回了。
便猛地推開紫辛,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