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大雙眸愣愣地看著窗外,任憑炙熱的陽光灼在眼珠上。
刺痛感傳入眼楮,我眨也不眨一下,淚水就那麼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我頹然地閉上雙眸。
袖中的鈴鐺突然開始作響,我急忙將淚水拭去,拿出了鈴鐺,輕輕在眼前一搖,小七的面頰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卻眉頭緊蹙,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羽澈此刻就在她身邊。
我急忙坐起了身子,小七還穿著昨日那件衣裳,羽澈正一臉淡然地站在她的身前,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她垂首黯然,羽澈的語聲清冷無波,「青離來你這里了沒?」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微微閉了口氣。
小七決然地搖一搖頭,淡淡道︰「她來我這兒做什麼?」
我的心這才松了口氣,因為她的話語聲沉穩有力,不帶有一絲半點的慌亂。
羽澈朝前走了兩步,他水藍色的衣袍和我身上穿的一模一樣,我隱隱約約能夠看見小七眸中流露出的傷感。
我知道,小七是愛他的,可是這份愛在這麼多年的磨礪中,變得極其卑微,從而衍生了恨意。
羽澈突然一把將她的手腕給抓了起來,小七吃痛,羽澈瞪大了雙眸,神色間盡是怒意!
我不由得揪了心,羽澈怒吼道︰「這是什麼!你給我說清楚!」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大怒意。
小七眉頭緊蹙,低低道︰「羽澈你弄疼我了,放開!」
他的手捏的很緊,我依稀能夠從縫隙中看見她手腕處的傷口正在裂開。
濃黑似墨汁的鮮血一滴滴地落了下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墜了滿地。
羽澈切齒冷笑,「你的血液能夠斂藏氣味,我找了整整一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你這里。而且你的手腕上,傷口那麼深,你讓我以什麼理由去相信你!」
小七的一張臉怔的發白,她的目光淺淺掃過地面一角被她掃了堆起來的白色瓷片。那是昨夜喝桂花茶的小杯。
羽澈的眉間有濃重的哀愁,他側眸望去,最終頹然地放手,小七猛地一甩手,那些血便濺了羽澈滿身,水藍的衣裳被血液沾上,形成了一種十分沉悶的色彩。
正如此刻我們三人的心情一樣。
小七突然攥緊了雙手,握成拳狀,她一拳砸在了羽澈的胸膛,他卻依然愣愣發呆。並不言語。
我第一次見沉穩的小七這般的歇斯底里,她大吼道︰「你心里只有她!從來都是!我告訴你,羽靈死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你的身邊!」
羽澈一揮手便將她推倒在地,小七的眸中已是淚意涌現。她用那只已經血跡斑斑的手支撐著孱弱的身子重新站了起來。
羽澈偏頭道︰「你別鬧了。」
他的語聲有些低,我幾乎要听不清楚,小七冷笑一聲,行至他的面前,淚流滿面地看著他,泣道︰「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你放不下。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難道就看不見麼!」
我看著小七悲戚不已的模樣,突然憶起了紅音,她愛著虞辰,就像此刻小七一樣。
愛錯了人,才始覺是一生痛苦的來源。
我黯淡了神色。羽澈似乎不願意多听,他不耐煩地轉身欲走,小七頹然地伸手拉住他長長的衣袖,輕聲道︰「忘了她吧,羽澈。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再不去管別人,你那麼多年都活在苦痛之中,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羽澈有些動容地看著她,半晌不說話,小七用手背掩去眼角的淚水,朝前兩步,羽澈竟緩緩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
我內心悲戚,如果沒有羽靈的出現,那麼靈蘊族人就不會死傷慘重,羽澈也還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少年,或許現在都已經兒孫滿堂了。
我冷冷一笑,這笑聲直直寒透了骨子。
小七撲在他的懷中,哭得十分傷心,似乎要將這幾十年的淚水都流干一樣。
我無力地重新躺下,正欲閉眸再補一補眠,可是才將眼楮閉上的時候,就听見羽澈的聲音冷冷想起,「小七,你的鈴鐺呢?」
我愕然,復又瞪大雙眸看他們,小七的身子明顯一僵,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朝後緩緩退去,她似乎沒有想到,羽澈竟然連她有個小鈴鐺都知道,我此刻的心緒很是復雜。
若說羽澈不愛她,可又為何多年未見,還記得這麼細碎的瑣事,可若說是愛,我卻看不出多少真情來。
小七蹙眉偏開頭去,淡淡道︰「一個鈴鐺而已,我也不知什麼時候弄丟的。」
她講的十分篤定,听不出一點虛假來,我暗暗贊嘆小七的沉穩。
羽澈動作十分緩慢地搖一搖頭,低低道︰「不,你跟了我那麼久,早已經是具有強大靈性的人,不管什麼貼身物品丟了,都一定會自己回來找你的。」
小七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我也有些不安,攥著鈴鐺的手有些發酸。
小七抬眸看他,並不說話,羽澈逼近兩步,他與小七身高的差異,足以讓人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你再和我說說,這鈴鐺不在你身邊,是去了哪兒?」他的語聲悶悶,似乎已經發覺了什麼。
我為著他靈敏的感官而感到驚訝。
小七的面上有些怨憤的神色,她朝後退了兩步,眉頭緊緊鎖著,「就是不見了!我怎麼知道去了哪里!」
她發怒,語聲中有很濃郁的憂傷,我知道,她是在恨,恨我只是一個外來人,不過是徒有羽靈的外表,便得到了她想要得到一切。
羽澈長嘆一聲,他抬手拂一拂小七肩上的落葉,就像是拂去二人之間的那一丁點溫存一樣。
「青離在你這里,你就把她交出來,何必費盡心思與我演一出這樣的戲碼,小七,你難道不累麼?」他的語聲淡淡。
小七突然冷笑一聲,道︰「我累,我為了你,做了多少的事,你從來都看不見,即便是看見了,也作視而不見,你有沒有為我考慮過,羽澈,我不相信,你的心里對我一絲半點的情誼都沒有!」
她的淚水又落了下來,如此梨花帶雨的模樣,任憑是個男人,都會憐惜的罷,可是羽澈卻不同,他只冷眼看他,目光淡淡。
又慢慢伸出手指為她拭去淚水,才緩緩哄到︰「乖,你向來是听話的,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個無法替代的位置,小七,只要你把青離交出來,我就帶你離開這處惱人的院子,金殿的主室,我一直為你留著。」
我嘖嘖不語,原來這羽澈哄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直直要把人的心給哄了去,小七卻搖了頭。
她緊攥著的雙拳微微松開,轉身便要離去,羽澈有些焦急地道︰「你去哪!」
小七嘲諷地一笑,道︰「你不是要帶我去金殿麼,你不是要將主室留給我麼?我這就去收拾東西,這破地方,我也待夠了。」
羽澈冷冷的話語聲似一記寒刃劃在小七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添一道新的傷痕,鮮血直流,無窮無盡。
「我所承諾的事,你可能沒有听清,我是說,你把青離交出來,我便帶你走。」
我能夠清楚地听見他語聲里的怒氣,小七卻不為所動,也沒有懼怕的神色,也許是早已習慣了的緣故吧。
她低低一笑,「我不知道她在哪。」
羽澈的神色有些焦急,顯然已經是不耐煩了,他揮一揮手道︰「她的身體里隱藏了青殤之力,你把她交出來,我一旦得到這青殤之力,便分你一般,到時候咱麼一塊兒永生不滅,可好,小七?」
這樣的一番話,是多麼帶有誘惑力啊,小七輕蔑地一笑,道︰「呵,我不稀罕,你喜歡青離就直說,何必找那麼多蹩腳的借口,真是讓人听不慣。」
我暗暗垂了首,不明白這個小七為什麼會這樣說,羽澈那樣子對我,不過是因為我的身體是羽靈的,為了得到青殤之力罷了,又何來喜歡一說。
若是喜歡一個人,是斷不會用極端殘忍的手段去傷害她的,所以我只當小七說的不過是個笑話。
羽澈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迫使她轉過身子來,羽澈的手用了幾分力,他垂首,湊近小七,鼻尖就那麼抵在她的額頭上,他的目光透著些寒意。
我冷冷看著,他明明沒有在我身邊,可為何我卻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呢?
他的語聲淡淡,「我不喜歡她,我喜歡的人,已經死了,就像你說的一樣。」
我低低笑了起來,不錯,這才是他,將深愛的人埋藏心底,留一塊兒最潔淨的地方,將塵世的所有繁雜與不堪通通遠離這塊兒淨土。
只為留一個絕雅的世界罷了。
小七沉默不語,羽澈又道︰「所以,你該放心地將她交出來,那麼這樣話,我就能放下羽靈,然後好好愛你了。」
這樣的謊言是所有的女人都愛听的,可是當現實就那麼血淋淋的呈現在眼前的時候,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
我深吸一口氣,此時成敗便在小七的一句話里。
我絕望地看見她點了點頭,即便眼中盡是歉意,可她還是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