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醬的味道頗對村長的心,季安逸松了口氣,家里還有兩百斤魚醬的事兒要忙,他沒多坐就走了。♀
劉大麼把他走到院門口,拍了拍他的手,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眼里滿滿的全是慈愛,恰似春末里的陽光,有些微微的灼熱,卻很舒服溫暖。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笑。
那目光撩動了季安逸的心弦,他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眼楮泛酸,某種液體似是要奪眶而出。
這目光讓他想起了他的媽媽,那個一直未曾回來的媽媽。
「劉大麼我先走了。」聲音有些微微的嘶啞,季安逸腳步慌亂略顯狼狽的跑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來說他現在的心情,這麼多年了,說一點也不怨恨她是假的,可就是剛剛……
他想起,這個女人,曾經也給過他深深的母愛,那種溫暖,是他八歲後再也無法體會到的。
由愛生恨。這四個詞猝不及防躍進腦海里。
季安逸被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就這樣愣愣的傻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滿布了小碎石頭的泥地,那四個字,一直在腦海里打著轉。
「季哥兒。」看見傻站著的季安逸,何二哥兒有些訥悶了,走近後,喊了聲。
瞧著他那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心生好幾種猜測。
季安逸輕輕一抖,好一會才徹底回過神來,看著身旁目帶關切的何二哥兒,下意識的趕緊抹了把臉,心里松了口氣,還好是干的。
「季哥兒你愣站在太陽底下想什麼?」頓了頓,何二哥兒又說了句。「听說村里來了好幾輛馬車,你是不是擔心那事兒?你放心,有村長管著這事,出不了什麼大問題。再說,全村人都在看著,就算有人想偷偷模模的做蠢事,也藏不住的,立馬就能被發現了,你啊,別多想,這太陽曬人的緊,你這身子骨又不是特別硬朗,趕緊回家,听說家里今天很忙?若有個甚不打緊的事,可以過來喊我聲,我這人做事還是很利落的。」
「好。回頭忙不過來了,定要來麻煩何二哥兒。」被何二哥兒這話一打岔,季安逸的情緒平靜了不少,他收了收心思,笑著回了句。
何二哥兒听著樂哈哈的笑了。「說什麼麻煩不麻煩,成了,快回家吧,我看你這臉都曬紅了,也不知道傻站了多久,我跟你說,咱村長啊。」說著,他豎了豎大拇指。「你吶,把心好好的放肚子里就成了。」
被何二哥兒的表情給逗樂了,季安逸笑出了聲。♀「行,我先回家了。」
回到家,劉秀眉開眼笑的說。「季哥兒村長是不是也會喜歡魚醬,我就知道,季哥兒做的東西可好吃了,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吃。」
他跟著季哥兒,這段日子手藝也稍有進步,特別的佩服季哥兒,他可以想出,好多不同的做菜法子,太厲害了。
「事成了?」王寶兒看過來問道。
季安逸洗了手,邊擦干邊答。「成了。」
這下子氣氛又回到了最開始,忙碌中帶著干勁和歡喜。
午時,劉阿麼說他先回家,得準備做午飯了。
季安逸听著忙說道。「劉阿麼別忙活了,今天中午一起吃,我來準備。」
上午有劉阿麼幫手,效率提高了不少,估模著傍晚就能收工了。
「別,今個忙。我回家做午飯,一會啊大家都過去吃,等忙完了今天,爭取不收晚工,明天輕松些,你再整一桌好吃的。」劉阿麼邊洗著手邊樂呵呵的說。
劉秀一听,連忙應道。「我覺的這主意好。」
「也成,那今個中午就上劉阿麼家吃飯,估模著傍晚能收工,若能,晚飯我來準備。」季安逸也沒多說什麼客套。
廚房里現在連轉個身都難,更別提做午飯了,還得收拾收拾才能轉的開。現在劉阿麼這般說著,他覺的挺好,晚上或明天他整桌豐富的出來,也算是個心意了。
棚子里切點蘿卜干刀豆片什麼的還成,這魚本來就腥,一沾陽光就味就更濃了,再者,腌制魚醬是個隱蔽活,為了忙這事,廚房里的東西大清早的,能擱屋里的都擱進屋里了,有些可以放棚子里的也暫時放了進去,這才挪開了點空間,勉強夠他們幾人在廚房里腌制魚醬。
腌制魚醬最後一關,把屋後的門關緊了,他倆就在這後面忙活,前面幾人背對著他們做著別的活兒。倒也不是季安逸說出來的,大家心里似是都這般想,做事的時候都曉的避開些。就這舉動,季安逸心里頭挺溫暖的。
劉阿麼匆匆忙忙的回家忙午飯,季安逸幾人繼續手腳利落的趕著活兒。
最好能趕在天黑前忙完,這油燈可燒錢了,若要開晚工,到時候真的會心疼。幸好現在晝長夜短。
吃過午飯,就稍稍歇了會,接著就開始繼續忙活。
經過幾人忙碌不停歇的趕工,可算在天黑前把事全部忙完了,魚醬成功的腌制好搬進了雜物間里。♀
「好濃的氣味,我好餓啊。」劉秀伸著懶腰,樂呵呵的說著,還聞了聞自己,眼楮亮晶晶的說。「我喜歡這味道。」倍兒香。
劉阿麼拍著他的肩膀。「一股子魚腥味。」
「是魚醬。」劉秀很認真的反駁。
「天色也不早了,季哥兒我帶著阿秀先回家了。」這會,天已經有些微微的暗了,得快點回家把晚飯整出來,洗澡什麼的,看樣子得模黑來了。
不過,今晚的月亮應該不錯,倒也沒什麼大礙。
心里頭想著,劉阿麼拉起劉秀就匆匆忙忙的回了家。他倆走後,王寶兒季阿強也沒多呆,說道了兩句,也匆匆忙忙的回了家。
場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季安逸著手準備著晚飯。
今天累了整整一天,也沒什麼心思整好吃的,就簡單的做了點。
晚飯過後,認認真真的洗了個澡,身上一股子氣味,魚腥辣椒醬花椒等,雖不難聞,但也不好聞,真不知道阿秀那孩子怎麼會那麼歡喜,估模著是真喜歡吃魚醬,明天讓他拿些回家,這幾天也怪累的,沒見他喊苦什麼的,依舊嘻嘻哈哈快樂的緊。
上回買來的布,還剩了不少,回頭跟哥商量商量,給阿秀做件春秋兩季都能穿的衣裳,就這事若拿錢什麼的,還真有些不妥當。
月亮剛出來,季安逸和王小二就躺床上了,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小木過來時,他們還在睡覺。敲了好幾下門,王小二才驚醒過來,推了推旁邊的媳婦。「媳婦。小木。」
季安逸睜開眼,迷茫的看著屋頂,愣了小一會,才反應過來,忙穿戴好衣服,把門打開了。「昨天有些忙過頭了,等會。」
說罷,匆匆忙忙的進廚房收拾好自個。
點裝好當天需要的蔬菜,小木說。「那兩伙人留了部分在景陽鎮。」
「嗯。昨天我到了這里就跟村長說了說,他心里有數,讓我甭操心。」頓了頓,季安逸又把在路上遇著何二哥兒,以及他說的話給簡單的說了遍。
小木听著,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行。這事應該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我也是這麼想的。」季安逸點頭應著。
然後,小木駕著馬車離開了。
日子依舊既忙碌又充實的過著,沒見出什麼事,河溪村依舊如往常般,日出而作日落才歇。
二十七,這天有點小特殊。
連季安逸自己都忘記了,這天是他十二歲生辰。
當王寶兒大清早的出現時,他還愣了愣,除了做魚醬那天,因為事太多,才早早趕過來外,其它時候可沒見他這般早,這是完全趕在早飯前過來的。
「哥。早上好。」季安逸笑著打招呼,心里頭雖有疑惑,卻也沒有開口問,他知道哥過來肯定是有事,一會自然就能知道了。
王寶兒笑著應了聲。「早上好,季哥兒。」說實話,這早上好三個字,挺別扭的,不過,感覺還不錯。「快開門,今早我來下面條。」
難不成,今天是什麼節日?有什麼習俗?
季安逸默默的翻著本尊的記憶,手上動作利落的打開了廚房門。
一會後,他還是沒有找著原因。「哥,今天是什麼日子?」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這孩子。」正在生火的王寶兒听著這話,抬頭哭笑不得的看著他。「今天是你十二歲生辰,我來給你做長壽面。」
過生辰都是家里的長輩下長壽面的,上面蓋個荷包蛋。
十二歲生辰……
季安逸呆呆的看著忙碌的王寶兒,視線跟著他打轉,目光有些微微濕潤。
有太久太久了,十二歲後的生日,都是他一個人過的,就算有幾個兄弟,但男人大都粗心,哪會記得這事,有好些連自己的生日都會忘記。
沒多久,廚房里傳出陣陣香味,是很平常很普通的面香。季安逸聞著心底滋生出一種別樣的情緒。
「來,這面啊,不能斷,要一口吸溜。」王寶兒說著,眉開眼笑的端著面擱到了桌上。「快吃。」
這是一碗很簡單樸素的面條。素淨的湯水,細細的面條,面條上蓋著一個黃澄澄的荷包蛋,撒了點香蔥。
「別發愣了,快吃。」王寶兒笑呵呵的推了推季安逸的肩膀。
季安逸回過神來,側頭對著王寶兒笑了笑。「好。」
說著,他拿起筷子,開始吸溜著面條。
「不能斷。」王寶兒在旁邊又提醒了句。
季安逸點著頭,表示知道了。
這碗面他吃的很仔細,他覺的,這是他吃過最好的面條了。
等他吃完面後,王寶兒從懷里掏出一雙布鞋,針腳很細密札實,可以看出這雙鞋費了不少心思。「來,試試大小合不合適。」
「哥。」季安逸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心頭熱乎乎的。
王寶兒笑了笑。「趕緊試試大小,我估模著錯不了。」
「很合腳。」季安逸穿著走了兩步,特別的舒服軟綿。
這鞋子應該花了不少布料。
「合腳就行。」王寶兒滿意的笑了。「成了,也沒旁的事,我先回家了,家里還有一堆活兒。」
臨近十月,越發的忙碌了,水稻要搶收,麥子得種,地里的各種農作物得收。
這麼忙碌的日子里,哥還給做了一雙這麼好的鞋子……
「哥。」季安逸想說點什麼,卻又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好,喊了聲,卻沒了下文。
王寶兒看著他,見他沒有說話,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先回家忙著,有個甚事就過來喊我。」
「哥,謝謝你。」見王寶兒越走越遠,季安逸往前追了兩步,月兌口而出說了這麼一句話。
「傻話。」王寶兒听著,樂哈哈的笑了,然後,匆匆忙忙的走了。
季安逸在原地站了會,也笑了。
可不就是傻話一句。他剛剛肯定是魔障了。
沒多久,王小二從山坳里回來了,季安逸也下了碗面條給他吃,不等他問,便解釋了說,他已經吃過面條了。
轉眼,進了十月。
河溪村的整個氣氛開始變了,變的緊張,這一個月里得忙完所有的事情,比七月里的農忙要更忙些。
王家兩畝田,季家有兩畝田,山坳地里的農作物倒是沒多少,季家的三畝旱地卻有不少農作物得收拾,還有蘿卜干要曬。
這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若是兩個成了年的干這些活,倒也不用太緊張,換了他倆就有些勉強了。
季安逸在心里頭嘆了口氣,早早的起床跟著王小二下田收割。
就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正奇怪著,鎮上留下的人不見走,怎麼也一直不見有動作,現在,算是清楚他們的心思了。
秋收正是時間最最緊要的時候,村里的人一心都撲在了莊稼上,都在埋頭苦干,哪還顧得上注意其它。
估模著那群人就是這麼想的,那李家怕也是這麼想的。
這次出事的不是旁家,就是李家的老二,這李家老二本事沒有,心思卻是不少,特別活,就是沒用在正途上,整天都想著怎麼掙點輕巧的錢。
他娶的是張家的三哥兒,這三哥兒性子懦,被打罵是常有的事情。
這張三哥兒季安逸是見過他的。
那回李大哥兒提著杏過來說要挑井水,他便是一起過來的李二哥兒。
這回出了事,大家都知道起這心思的是李家老二,卻不曾想,李家見事情敗露了,竟然把張三哥兒推出來頂罪。
當知道這情況時,季安逸還真是被惡心到了。
這李家老二還真不是個男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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