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娣娘,事情已然這樣,急也沒有辦法。現在我們要平下心,慢慢想法子。」秦廣洪一邊說一邊拉著劉娣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劉娣的肩膀上,這一番動作是何等的愛護妻子,誰會想到秦廣洪在外頭有外室呢?
秦婉看了秦廣洪一眼,雙手握成拳頭蜷在了衣袖里,秦廣洪沒有對娘說桃子的事,秦婉打心眼里不想叫秦廣洪爹,偏生這會劉娣出了聲,劉娣扯了秦婉一把,臉上露出不滿,「婉丫,你怎麼不喊你爹爹,長大了反倒沒有規矩了。」
不想干什麼就偏來什麼,秦婉抿住唇瓣扭頭看了秦廣洪一眼,秦廣洪的眸色倏地變深,坐在木凳子上的劉娣看看秦婉又瞅瞅秦廣洪,心里疑惑,這父女兩怎麼像個仇人一樣?莫不是廣洪給婉丫氣受了?轉念一想,平日里廣洪寵婉丫還來不及,怎會給婉丫氣受?
這般一想,劉娣揚手拍了秦婉的衣擺一下,「婉丫,你怎這樣看你爹啊?你們兩個這是咋了?」
秦廣洪嘆了口氣,率先打破屋內尷尬,「轉眼間,婉丫也這般大了,以前只顧著縣里的鋪子,回不得家來,娣娘你照顧兩個孩子,和二弟那邊周旋,辛苦了。」秦廣洪說到後面,再次嘆了口氣。
在娣娘這邊,他想做個顧家的好夫君。在桃子那邊,他不想做忘恩負義的男子。當初轉做米糧生意,桃子幫他里外張羅,現下又懷了他的孩子,九成是個男娃。娣娘生了翠翠後傷了身子,自此不能再生育,秦廣洪面上不說,可是到底是想要個男娃的。
「娘,秦壯不是秦家孩子的事有沒有捅出去?」秦婉看到秦廣洪一副痛心愧疚的模樣,心里也難受,她心里憋著一口氣,這聲爹她叫不出口。當著娘的面揭了秦廣洪的「丑事」,又怕娘受不住。♀秦婉打定主意要將秦廣洪視若仇人,狠狠地下他的面子,讓他得不到一絲好處。
「沒有捅出去,捅出去了還得了,老秦家那邊的人雖然不住在水嶺村了,可是水嶺村東邊那戶人家是老秦家的遠房親戚,消息一傳過去,不過兩三日,老秦家的人就要來了。秦壯雖然不是秦家孩子,可是面上還是姓秦。」劉娣想到這里煩著呢,這段時日,她花了十幾年攢下的銀兩找了里長,田地和屋子不日就能到婉丫和翠翠的名下。這會可不能出差子!方梅也是個精明人,或許得知了她偷偷做的事。
劉娣偷偷要把田地屋子改到秦婉和秦翠翠名下的事,秦廣洪也不知道。按理說,只要方梅照顧好了吳氏,仗著她那個兒子,秦家田地會一並到她手下。可為何這時說出秦壯是方家子嗣呢?劉娣想了半晌,腦袋突地一機靈,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娘,你放寬心,沒有捅出去就好,總有解決的法子,屋子田地不會讓旁人奪了去。」秦婉說罷後朝劉娣笑了笑,劉娣看到秦婉和緩的笑容,繃緊的身子漸漸放松。
「娣娘,婉丫歲數不小了,這時日可有媒婆子上門來?」秦廣洪看了秦婉一眼後朝劉娣問道。
秦婉听了這話,立即揚手拉住劉娣的手,撒嬌般地道,「娘,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今兒個話撂在這里,未來的夫婿定要是我喜歡的,不準娘給我說親。」
劉娣眼楮大睜,看了秦婉好一會,確定秦婉不像在說假,手抬起在秦婉額頭上一點,「哪來的這些歪歪心思,村里的姑娘哪一個不是說親嫁出去的?快些收回你這些想法,要像個姑娘的樣子。」劉娣說罷後起了身,「你們父女兩個說會子話,我去灶屋炒些入味的小菜,再炖個蘿卜豬肉湯。♀」
「婉丫,坐下和爹好好說話。」劉娣一走,秦廣洪徑直坐了下來,抬頭看著秦婉開門見山地說道。
秦婉睨了秦廣洪一眼,而後抬步走到屋門前,秦廣洪以為秦婉要出去不想和他好好講話,剛想開口喝止住秦婉。
此時
屋門嘎吱一聲被關上,秦婉轉過身在秦廣洪對面坐了下來,雙手交握放在木桌上,「你現在心里是不是很高興?秦壯是方家的孩子,為了保住這邊的田地屋子不被老秦家的人奪去,你要光明正大地將桃子迎入家門,是不是?」不再喊秦廣洪爹爹,秦婉以你字代稱,父女兩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大。
秦廣洪雙眉皺起,粗糙的手緊緊地握住,「婉丫,桃子是個好女子,她入了家門能幫助你娘料理家事,日子一長你會喜歡桃子。說是要想法子,可是我們這邊不出一個男嗣,老秦家的人勢必會過來,屋子田地就算給老秦家也不能落在方家人的手里。婉丫,桃子這胎,大夫說九成是個男娃,等你弟弟一出生,現在這些個勞什子事自然就沒了。」
「說到底,田地屋子不過是你的幌子,把桃子迎入家門才是你的意圖。桃子和娘一起伺候你,
你覺地自個兒是老爺了是吧?不是大戶人家的命,非要和大戶人家學。不是談成棲水別院的米糧生意了嗎?拿些銀子去買通里長,田地屋子照樣是秦家的。只要花的錢足夠多。」秦婉常常到山上采草藥,有的時候會遇到其他村子的人,一來二去秦婉總會听到其他村子的事,有些婦人生不出男娃,特意攢了足夠的銀兩,買通里長,里長重寫一張地契,加個紅紅的章印再簽個字,新的地契就落成了。
秦婉這句話直接戳到了秦廣洪的心髒,如此咄咄逼人的氣勢,婉丫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是他多日不回來,婉丫性子變了他都不知道麼?秦廣洪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對劉娣的愧疚仍在,桃子的事早晚都要說,只是不知道咋開口。
秦婉自顧自地倒水喝了起來,父女兩個悶悶地面對面坐著,秦廣洪每每抬起頭都會看到秦婉面無表情的臉,明明是最親的人卻是這麼個相處方式。秦廣洪胸中憋著口氣,不上不下,十分難受。
兩人在屋內坐了好一會,直到屋門被敲得砰砰響,秦婉才騰地站起來打開門,一瞅,原來是平日里和秦壯混在一起的人。
「婉姐姐,翠翠掉村口河里去了,我們都不會水。」來人一把揪住秦婉的衣擺,急吼吼的模樣仿似秦婉過去晚些的話,秦翠翠會直接沒命似的。
秦廣洪听到小女兒落水,一顆心砰地懸起,大腿直往前邁,最後是奔到村口河邊的。秦婉也跟著過了來,在灶屋里炒菜的劉娣听到聲響再抓住剛才傳消息的人一問,一听翠翠掉河里,劉娣整張臉都白了。
秦婉急趕忙趕到了小河邊就見一個身材修長穿著粗布寬袍子的男子抱著翠翠,翠翠渾身濕漉漉的,因為溺水小臉慘白不已,衣擺處濕噠噠地滴水。
秦廣洪已邁步到男子身前,道謝後伸出雙手要把翠翠抱回來,男子抬起頭來點了點,秦婉這才看清楚了來人,竟是無賴公子沈易賀。才走的人怎又回來了?!
「脈象平穩,不礙事。」秦婉手搭在秦翠翠手腕上,听到平穩的脈搏才松了口氣。秦婉扭過頭來看向沈易賀,「多謝公子救了妹妹。」
沈易賀隨意地拍了拍潮濕的衣裳,「婉姑娘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在下了。」
「婉丫,你認識這個年輕小伙?」秦廣洪眼里露出疑惑,婉丫不怎麼出水嶺村,怎認識了這位小伙?而且這小伙長得挺俊。
「翠翠雖然現下沒事,但天冷入了冰涼的河水,犯了病就不好了。」秦婉不想和秦廣洪說沈易賀的事,直接轉移了話題。
此時正巧劉娣趕了來,劉娣見到秦翠翠早上還好端端的現在閉著眼楮渾身濕漉漉的,一雙眼就紅了。沈易賀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鄉野人家比起京城的人有感情,京城中多的就是親人死了都不掉眼淚的。
「娘,要給翠翠換一身干衣裳,在床上躺會,起身後喝碗姜水。公子,你隨我回家換件衣裳,莫要凍著。」沈易賀好歹是救了翠翠,秦婉雖然不怎歡喜沈易賀,不過沈易賀到底是有良心的。
沈易賀笑著點了點頭而後十分有禮地說了句有禮了,隨後跟著秦婉回了家。秦婉往前走了幾步突地一回頭,河邊大樹後藏著一個人,秦壯。秦壯為什麼要躲在樹後?翠翠落水是秦壯推的?一旁這麼多玩耍的同伴,堂而皇之地推人下河?
去秦婉家的一路上,沈易賀一直注意著秦婉,走在最前面抱著翠翠的壯實男子定是秦婉的爹,沈易賀自打出生就沒見過父親,常听母親說,女兒和父親親近,兒子和母親親近。但是秦婉和她爹之間可不是那麼回事,這對父女相處的方式著實奇怪。
「公子,你隨奴家來,奴家給你取件衣裳。」秦婉朝沈易賀道了句而後進了內屋主屋。秦廣洪听到秦婉奴家兩個字不由地笑開臉來。
「去去,翠翠現下也不小了,你到灶屋熱碗姜水來。」劉娣剛要月兌秦翠翠的衣裳,回頭見著秦廣洪還在身後,禁不住嚷道。
「娣娘,婉丫到底是長大了,我瞧著那小伙不錯。」秦廣洪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剛進家門的愧疚慢慢地淡了。
「那不是普通小伙,富貴人家的子弟呢。第一次到咱家來的時候,一身貴氣衣裳。今日怎穿上粗布衣裳了。你還站在這作甚,快快煮姜水。」
秦廣洪應了聲而後出了屋子到灶屋去,秦廣洪在煮姜的時候看到了灶頭上炒好的一盤小青豆,這是他喜歡的菜肴,娣娘還記得。可是,桃子那要有個交代,他不能對不起桃子。再者,桃子生男娃的話,豈不是皆大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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