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從秦眉家出了來並未直接往自家去而是去了衛大夫家,因著家里一堆麻煩事,秦婉好幾日沒有到衛大夫這邊來,衛大娘前幾年離世只剩衛大夫和衛大哥,衛大哥今年上京趕考,家里只剩衛大夫一人。好在衛大夫身子健朗,每日睡得早起得也早,年紀慢慢大了,耳朵不太好,說話的時候需要大聲說衛大夫才能听見。
衛大夫家門大開著,煙囪里冒著縷縷青煙,秦婉笑著入了院子走到灶屋門,推開後見到衛大夫正坐在灶頭後生火。秦婉大聲喊衛大夫,衛大夫白發蒼蒼下巴處蓄著長長的白胡子,看到秦婉後,干癟的臉露出笑來,「婉丫來了,好幾日沒見你了,怪想念的。」
「家里麻煩事多,婉丫心里也念著衛爺爺。你把胡子剃了吧,長長的胡子蹭到火苗,燒起來怎辦?」秦婉笑著打趣衛大夫。
衛大夫擺了擺手,嘆了口氣,「不能剃,剃了老婆子就不認得我了,她年輕那會願意嫁給我,就是看上了我這胡子。年紀大了,往日的黑胡子變成白胡子了。」衛大夫憶起往事,干癟的老臉仿似都變年輕了。
秦婉知道衛大娘和衛大夫的事,衛大哥書呆子一個,整日捧著書在院子里讀,衛大夫想和人說說話,不敢擾了兒子讀書,才和秦婉細細道起往事。重復的話秦婉听了很多遍,但是每次听的時候都十分認真,衛大夫瞧著秦婉也越發歡喜。
「婉丫,家里的麻煩事料理完了?我听王婆子說了不少,可王婆子那人,大伙都知道,她的話不能盡听。」王婆子來衛大夫這邊說了秦婉很多壞話,和秦婉不親近的人或許會听信王婆子的話,可衛大夫了解秦婉,萬萬不會相信王婆子的只言片語。♀
「衛爺爺,我這次來,是向你道別的。我爹在棲月縣置了外室,女乃女乃那邊盡欺負我們,我娘在秦家受了這麼多年苦,我心疼娘,舍不得娘再受苦。那外室肚子里還懷了孩子,縣里的大夫說九成是個男娃。女乃女乃今兒撂下話來,我爹要休了我娘。」秦婉抬頭望著衛大夫說道,衛大夫往灶膛添柴火的動作僵住,最後搖了搖頭,若是他家老婆子活著,他會日日陪著她,可惜老婆子去了。現在活著的人反倒不珍惜,折騰了起來,這叫什麼事。
「衛爺爺,我想好了,我爹休了我娘倒可以讓我娘少受點罪。等我賣了屋子田地就帶娘到棲月縣去。說到這里,我還得謝謝衛爺爺,幸好我在你這里學了不少,還有你那幾個不外傳的土方子,夠婉丫討生活了。」秦婉真心感謝衛爺爺,自己出生前親爺爺就離世了,秦婉一直把衛爺爺當親爺爺。
衛大夫抬手模了模秦婉的頭,「好孩子,是你爹對不住你們,往後日子長著,你這麼懂事,以後的夫婿也是頂頂好的。哎,我倒是想讓漠海娶了你,可惜那孩子眼里只有書。」
「衛爺爺,衛大哥的事你也別急,多讀書有益處,衛大哥可是十里八鄉的才子,說不準這回上京趕考就得了個狀元回來,然後接你到繁華的京城過好日子。」秦婉說到這里哈哈笑了起來,衛大夫卻是不想兒子考中狀元,他只想兒子收了仕途心回家種田,他老了,耳朵日日地不行了,過個幾年,腰彎不下來,田地種不來了。
「衛爺爺,我回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再過個幾月,衛大哥就回來了。♀」秦婉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衛大夫的肩膀。
「婉丫,你家事多,別在我這耽誤時辰。」衛大夫擺了擺手,笑得眼角堆滿了皺紋。
秦婉嗯了一聲轉身走出灶屋,心里怪不好受的,離開水嶺村,她舍不得衛爺爺,還有朱大哥,朱大哥還不知道她要走。
秦婉回到家時,劉娣已經起了身,在秦翠翠的伺候下吃了早膳,沈易賀到里長那去還沒有回來。
「娘,我想好了,等地契一來,我就去找要買屋的人,得了銀兩,我們就去縣里。等會,翠翠做飯,我去山里采藥。」秦婉坐在長凳子上,把計劃對劉娣說了。
真要離開水嶺村,劉娣心里特別難受,眼眶不由得紅了,秦婉和秦翠翠發覺後紛紛抬手覆在劉娣的手上,劉娣手上頓時溫熱不已,咧嘴朝兩個閨女笑了笑,「娘好著呢,以後就我們三個過,娘要看著你們嫁人。翠翠還沒及笄,待翠翠十五了,娘給你買個好看的木簪。」
秦婉及笄的木簪是秦廣洪親自去鋪里定制的,不過秦廣洪出了那事,秦婉便把木簪扔了。
「易賀哥哥回來了。」秦翠翠突地扭頭看到院子里的沈易賀,放在劉娣手上的小手拿了開來,蹦著到了沈易賀身邊。
秦婉看到跟在沈易賀後邊的里長時,狐疑了起來,拿個地契而已,里長到她家來做什麼?
里長臉上全是笑意,對著沈易賀特別狗腿。劉娣見了,也沒多大懷疑,沈易賀的容貌擺在那,又是大戶人家,興許里長在和沈易賀的對話中知道了些沈易賀的家世,狗腿起來在情理之中。
「婉丫,新地契來了。你們家出了這事,想必也不會在水嶺村住了,我高價把你們的屋子和田地都買下。怎樣?」里長笑呵呵地出聲,兩眼中透著股急切。
「婉姑娘,棲月縣比水嶺村好,婉姑娘又懂醫,若在水嶺村倒是埋沒了婉姑娘。」沈易賀眼角略略彎起,聲音甚是柔和。
劉娣起身給里長倒了杯水,「里長,您買田地屋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能有多高的價錢。我不指望你開高價,我家這般模樣,你經常去縣里,縣里一家鋪子,若是租兩年,要多少價錢?」
里長偷偷望了眼沈易賀,而後伸出三個手指,劉娣一看臉沉了下來,「里長,三兩銀子都不夠租兩個月的鋪子吧?你坑我呢。」
秦婉輕拍了下桌子,「里長,我家屋子干淨,院落挺大,加上田地,你給二十兩銀子,少了我就不賣了。」
里長剛想點頭說好,沈易賀此時卻插了話,「婉姑娘家的屋子離村口不近不遠,柵欄又是新修繕的,五十兩銀子。」沈易賀說罷後笑盈盈地看向里長,里長駭地心口一縮,沈易賀的來頭,可是和侯府有牽連的!給他兩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啊。
沈易賀隨意一說,里長卻是忙不迭應了,先掏出二十兩銀子,並說還有三十兩等會送過來。
「里長,五十兩多了,你這也太……」劉娣不相信這個價錢,她家的屋子田地可值不了這麼多銀兩,里長瘋了不成。
里長忙擺手,「你家屋子干淨,柵欄還是新修繕的咧,五十兩,就這個價錢,我這就回去拿。」一語落下,里長立即站起身直往屋門奔。
「婉丫,里長不是最看重銀兩的麼?我看他是瘋了。」劉娣搖了搖頭,抿著唇瓣。
「劉大娘,這會田地和屋子也賣了,你們收拾起來,我去縣里幫你們打听鋪子。」沈易賀靜靜地出聲,心里則是開始盤算了起來。
劉娣覺得可行,秦婉卻是想到了沈易賀的家世,她家的事,她不想把沈易賀拖進去,「沈易賀,你去打听鋪子,可不許幫我們把銀兩付了,我不喜歡欠人情。」
劉娣在一旁也應和道,「對,咱家雖然是鄉野人家,可是銀兩的事要憑良心說話,你家經商起家,祖祖輩輩掙銀子不容易,即便銀子再多,也不能亂花。」
沈易賀連聲應了,保證不會添銀子進去。嘴巴上這麼說,心里卻不是這麼想,他把銀兩花在秦婉身上,不算是亂花吧?何況,他打算把自己的鋪子給秦婉,那鋪子放在那里也是空著,給秦婉倒是可以發揮些用處。
「婉姑娘,那我先走。日落之前定回來,若是處理的好,你們明兒就能過去。」沈易賀對秦婉說了句,看到秦婉點頭應了才出屋子。
秦翠翠雙眼越發亮了起來,易賀哥哥和大戶人家的人不同,一再地幫她們,沒有任何輕視之意。
「婉丫,咱就這麼走了,若你爹回頭來找……」劉娣看著住了幾十年的屋子,心里不是滋味。
「娘,他不是我爹,以後我們不提他。」秦婉看到娘親落寞的樣子,心里也悶得慌。
秦翠翠看到娘和大姐這個樣子,心里也越發恨起了秦廣洪,不就是沒有弟弟麼,她們三個加起來就抵不過一個弟弟了!
沈易賀走後,秦婉先和秦翠翠收拾了起來,收拾了兩個包袱後,秦婉便讓秦翠翠去灶屋做飯,自己則要去山里頭采草藥。
秦婉剛和秦翠翠說完,還沒走出屋子呢,秦廣洪就帶著休書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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