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扒衣驗身之後,無花對佞修的好感度就從「友好」一路直降到「有仇必報」。
他從小跟著老方丈長大,素來講究品行才德,從他懂事起老方丈偶爾會提到出門游歷的行修,听說是一個彈琴書法武功都很強的女和尚,無花以為這會是一個驚為天人一般人物,沒想到品行惡劣!
可惜老方丈年紀大了,一個月前圓寂了。圓寂前老方丈吩咐過他要拜行修師太為師,教養在她身旁才行。雖不明其中深意,但看到行修師太市井流氓一樣歪來歪去的坐姿和什麼話都敢說的天然黑個性後,他真的很想奪門而出回到寺里,去求行海大師幫他換個師父!跟在這種女和尚身邊,怎麼想都是學不到本事。
況且還要跟她一起住在後山的獨門小院里,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被少林寺的大和尚小和尚老和尚孤立在外了。他一直致力于讓自己冷靜自持的面對世間一切,但小小年紀就遇上能當著男人的面摳鼻孔的佞修,太傷害心靈了。
青平最後還是義無反顧頭也不回忍著淚花拋下無花小和尚走了,佞大糙吊著一雙死魚眼看著這個不是女女圭女圭的小和尚,「你跟著我沒好日子過。」
無花沒有說話,他用行動說明了他的決定。他到院子里的水井邊吃力的打了一盆水,端到佞修隔壁的小屋擦擦洗洗打掃衛生準備住下了。
佞修就跟在小和尚身後看他滿頭大汗忙上忙下,「不錯嘛小和尚,知道生活強女干了你,反抗不了解就盡量讓自己舒服的享受到被生活強女干的樂趣。你這種心態我非常欣賞。」
小和尚專心致志擦著床,那小身板只能蹲住木床的一個角落而已,等他打掃完整間屋子天都要亮了。佞修靠著門看了一會,見小和尚不理她也就走了。比起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和尚,晚飯比較重要!
就這麼決定了,今晚繼續吃烤雞!
于是這個吃貨干勁滿滿的跳出了院子的圍牆,一頭扎進了後面的竹林里。野豬野豬野豬排除排除排除,山雞,有了。
一臉凶相的獵食者佞修撲了過去,三下五除二制服了一只山雞。然後到以前經常待的溪邊拔毛清洗燒火做飯。
一只烤雞下肚,她腆著肚子心滿意足回去。無花正把一盆髒水倒到院子角落的雜草叢里,重新打了一盆干淨的水,洗了抹布端回房間去。
佞修蹲在門口看著,無花秀氣的後腦勺越看越像一顆雞蛋,她說,「你還是回廟里去,跟方丈大師說我不要你趕你走,他會另外為你安排住處和師父。」
無花尚且幼小的手臂吃力地擰干抹布上的水,繼續擦洗桌子上的灰塵。這院子佞修走了以後大概七八年沒人住過了,院子里的雜草膝蓋高,屋子里的灰塵一開窗就糊一臉灰。七歲大的孩子老成得很,听了佞修的就反問了一句,「你真的要趕我走?」
佞修沉思了一會,「好像僅僅是口頭上的‘趕’不足以讓行海信服,要不我打斷你一條腿再把你扔在山門,留書一封就寫‘行修師太只收女弟子’?」
無花捏著抹布,小幅度地低頭瞅了自己兩條腿一眼,「老方丈說了,只能你當我的師父。」
「他說說而已,不能當真,你趕緊回寺里去。少在我眼前晃悠。」
「老方丈說了,你必須當我師父。」
佞修蹲累了,干脆一坐在無花剛剛擦干淨的床上,「小和尚別固執了,我給你一串糖葫蘆,你回寺里去好不好?」這語氣可不怎麼像是哄小孩,反而像是在威脅他。
無花哆嗦著胳膊用力擦桌子。
「兩串!」
「老方丈說了,你是我師父。」無花固執地說。
佞修抓了抓後腦勺,一頭白發零散披著,「小和尚你要為自己的未來著想,跟著我沒有什麼輝煌的將來了。」
「我知道跟著你可能當不了一個好和尚,但是老方丈說了,你需要我。」
無花小和尚這個時候絕對還是一個好孩子。
可惜佞修成年很久了,好這個字她自己都找不到準確的概念。♀
她托著下巴左思右想,想了好一會問無花,「小和尚,你叫什麼?」
「我的法號無花,自小丟棄在少林寺門外,老方丈教養我長大。」
「我曾經認識一個叫如花的和尚。」佞修想著想著就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脂粉氣的和尚如花形象戳中了她的笑點。不管怎麼說,無花這名字比如花上檔次。
一個神經病在身後放聲大笑個不停,她滿頭白發批了一背。這就是無花這一晚上能讓他做惡夢的遭遇。
笑夠了以後,佞修模出瓜子嗑著跟小孩嘮嗑,「小和尚,你怎麼不點蠟燭?」
找不到蠟燭只能打開門窗借點月光抹黑干活的無花小朋友心酸了,「屋里沒有燈燭。」
佞修回隔壁自己屋里翻箱倒櫃的找,在角落里找到小半截蠟燭回來,「湊合用著,明天下山買點燈油,弄幾床新被子。窗紙也要新糊。」
佞修在房間里轉了幾圈,看了幾眼後把無花小和尚拎到院子里那口水井邊,「把自己洗洗干淨,早點睡。」
無花想著那張沒有席子沒有被子空有幾個架子的木床,實在沒有睡的**,「桌子沒有擦完。」
佞修大手一揮告訴這小孩,「你想留在我的地盤,首先要學會听我的話。」雄起把!怪阿姨之魂!
「小盆友,以後跟阿姨一個房間一張床一個被窩睡覺吧。」
「???」
「所以現在,洗洗睡吧。」怪阿姨秒月兌衣魔之右手!
瞬間光的小和尚連個嬌羞的機會都沒有,佞修就把剛打上來的井水一頭倒下。都說井水這東西冬暖夏涼,冬天暖不暖無花不清楚,但夏天的井水還是很冰的!
小和尚忍了忍,假裝淡定,「行修師父,這樣于禮數不和,我自己洗。」
嘩嘩嘩——又是一桶井水潑過來。
佞修義正言辭道,「想當我徒弟,就要接受師父父愛的洗禮!快感恩吧,至少我沒有把你塞在木桶里當白菜刷。」←再次躺槍的西索。
井水洗澡也沒見得比洗西索溫和啊。更何況洗完以後她就那樣大大咧咧的把小孩往胳膊底下一夾,那順溜的姿勢絕壁是夾白菜。
把小和尚塞進被窩里,佞修坐在床邊滿臉「慈愛」地告訴他,「以後跟著我混,記住幾點︰不準挑食,不準偷吃我的肉偷喝我的酒,不準抱怨不準哭。」
無花的關注點是,「你吃肉還喝酒?」
「我只是假裝出家而已,又不是真的出家。」佞修無所謂道。那漫不經心的樣子要是讓過世的老方丈看到,絕對氣得死去活來。說好的六根清淨嚴以律己呢!
月光從窄長的窗戶傾瀉而下,銀白的光芒落在她如雪的發上,她歪著頭面容帶笑玩世不恭的意味。她說她不是出家人。
無花在素淨的被窩里安穩睡了一覺起來,天光明亮,鐘聲回蕩山寺之間。佞修正從寺里回來,帶了無花換下的衣服和他的早飯。
早飯是一個白饅頭,一小碟蘿卜,一碗白粥。面對著桌面上擺著的三樣東西,無花正襟危坐,佞修盯了他一會仍不見他動作,「怎麼不吃?」
「行修師父吃什麼?」無花反問。
「路上吃完五個饅頭了。」佞修拍了拍肚皮,「真是懷念寺里和尚做的白面饅頭,個頭大分量結實管飽。」
無花拿起饅頭,饅頭個子果然大,快有他半個腦袋大了,佞修居然吃了五個!
不是說女人吃東西都很精細,吃的很少嗎?←這是從山下來參拜的香客們嘴里听說的。
雖然不挑食的樣子,但意外的胃口大,要養活她一定很不容易。無花咬著饅頭喝著粥想。
早飯之後應該去跟大和尚學習念經。
無花跟佞修提這件事的時候佞修正試圖把自己塞進院子里那口井里,據說要撈什麼東西。那口井修的很小,佞修的胸口雖然只有區區的b,但卡在那就再也下不去了。
「嗷嗷嗷嗷!為什麼這種尺寸還會被卡住了?不科學!」
佞大糙一陣狂扭要把自己擠下去,無花滿臉驚恐的過去把人拉著,「下去了就出不來了!」快覺悟吧成年人!
「東西掉進去了當然要撈出來。」不要這樣理所當然的說出來啊。
「你下去了就上不來了。」
「說的也是,雖然我的廚藝很厲害,但不代表我的雜技也很厲害,縮骨功還沒學會呢。既然如此,小盆友,你替我下去吧。」
「……」
無花被強行塞進井里的時候,饒是他再有涵養也忍受不了滑溜溜長滿青苔的石壁,陰森的氣息,還有離開井口一點就暗無天日的黑暗。底下的井水幽深得仿佛藏匿了魔物一般,只要踫到水面就會被拖進水底淹死。加上外面拽著繩子的人是靠不住的佞修,他預感自己有去無回。
「我不想下去。」
「為什麼?」佞修不明白無花在怕些什麼。
「井里藏著妖怪。」無花回答,心里默默加上一句︰外面還有一個看起來會落井下石的人。
然後小孩安全的站在了一邊,看佞修飛身一腳把井口平整地踹掉了一截。此間碎開的石塊半點也沒掉到井里,神奇的散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好吧,愚蠢的小孩總是怕這種故事里的東西。現實里才不會有妖怪。」佞修蹲在井量了量毀壞後的井口直徑,不會把她卡住了。
佞大糙站起來把月白的僧衣月兌了還有掛在身上的佛珠,「門口看著點,別讓人進來。」
怕弄髒衣服月兌衣服了,所以之前本來就沒有打算自己下去是吧!←無花小和尚覺得這個師太的人品糟糕到一種無法言說的地步了。
「我的僧衣可都是定做的!寺里領不到的!老和尚還活著就好說,但現在當主持的行海胖子跟我不對付,讓他去給我訂僧衣一年下來都看不到影。基于這個道理,小和尚你跟我在一塊,可享受不到寺里其他和尚的待遇。」說完她就跳進井里去了。
再糟糕也比活埋到水井里去好吧。無花小和尚小心地蹲到井邊去探頭看。
「臥槽!你這糟心的小禿子擋老子光線了,快閃開!」
「……」原諒他這糟心的小禿子想找塊巨石把井口永遠堵上的陰暗心理。
作者有話要說︰中秋節就要吃五仁月餅啊年輕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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