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爾。
伊格爾。
伊格爾……
帶著朦朧機械音的聲音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回響,伊格爾仿佛驟然被從夢中驚醒一般,下意識地探尋著聲音的來源。
mx?!
腦海中浮現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後再次響起。
首先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馬上就能解放了。
這樣簡直可以直接等同于自由的詞語來得實在是太過于誘人,以至于伊格爾在听到的一霎那甚至是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猶豫了一下還是謹慎地探問。
解放,什麼意思?
就是可以徹底擺月兌系統,在這個世界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意思。
這樣宛如絕對控制力的宣言一下子讓伊格爾的眉尖再次皺了起來,好像我只是一個傀儡,從未按照我自己的意識來行動的一樣。
這次,系統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直到伊格爾有些不耐煩地詢問系統到底怎麼了的時候,才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回復了他。
「我馬上就要消失了。」
「消……失?!」
等等,為什麼對世界命運都有著一定影響力的系統竟然會說會消失?是永遠的消失,還是說要被傳送到另外一本書中?而原本也只是被系統選□□完成任務的自己又會被如何處理?為了任務而被制造出來的工具,如果連任務都沒有了,還能夠繼續存在下去麼?
伊格爾的思緒迅速奔涌著,萬般念頭在一霎那間飛快閃過,連伊格爾自己都產生了迷茫。
像是猜到了伊格爾的心思,系統並沒有刻意吊住伊格爾的胃口。
我會和主角系統一起消失,作為屢次更改這個世界命數的懲罰。時間剩下的不多,我只能告訴你,命運會從今天徹底改變,如果說先前的命運是不可變的軌道,在我和主角系統消失後,這個世界的命運將會隨著你的作為而不斷改變最後的結果。
也、也就是說……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做我想要做的事了麼……
mx的聲音越發微弱起來,仿佛在抵御著什麼一般,吃力而費力,是、是的……但是你要注意一點,你的改變也許能夠改變你最後悲慘的命運,但也有可能使你自己陷入更加可怕的結局,在行事之前一定要仔細思考,將這個世界當成一個真實存在的生死世界。
我明白……等等,改變命運這種事是我們做的,為什麼受到懲罰的卻是系統?還有,你所說的消失是怎麼回事?!……
這次,系統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mx-01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也不會去告訴伊格爾,命運雖然在被不斷改變,但伊格爾注定會死亡的命運卻從未改變過,而在伊格爾遇到那株魔界植物的時候,就注定了他會死在這里,因而,mx動用權限完全更改了伊格爾在命運因果鎖中的數據,使得伊格爾逃月兌了自己的死劫,也因此被時空局的監控測量儀發現,和這個世界的主角系統一起被定義為了錯誤程序。而所謂的「消失」其實指的是時空局對于錯誤系統程序的銷毀,只是一段數據的mx將會徹底消失在世界上,取而代之的,也許是mx-02,也許是mx-03,那些新的炮灰系統將會繼續潛行在無盡的世界,繼續著一段又一段注定了悲慘的炮灰命運。
「錯誤炮灰系統,編號mx-01,強制改變了該世界命運因果鎖,使得該世界月兌離了既定劇情軌跡,即刻與未能完成使命的主角系統一起被銷毀。倒計時開始,10,9,8……」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誕生的自己帶著被選中的人,完成了一個又一個注定只能是炮灰的使命,看著那些為了自己的命運搏斗卻最終不得不被各自世界拋棄的人們,mx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著自己,為什麼那些人注定必須死去,而目視著這一切發生卻只是沉默的自己,又到底背負了多少罪孽。
被選中的那些靈魂無一不是上輩子悲慘死去的人,在得到重生的機會後,總是肆無忌憚地揮霍著機會,妄圖利用自己異世而來的優勢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稱霸一切,最終卻無一不是以更加悲慘的模樣死去。直到遇到了這個有些奇怪的靈魂,明明上輩子是被背叛而亡,再世為人的他也只是偶爾有些嬌蠻地動些小小的心思,卻依然保持一份單純而簡單的希望。
想要簡單地活下去,哪怕一輩子都只是個小人物,哪怕最後一無所有……
「……3,2……」
mx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為什麼偏偏就對這個有些窩囊的家伙心軟了,然後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為了那個人動用權限,改變了對方明明無論如何都無法逃月兌的死局,直到听到時空局的宣判,自己卻還是無怨無悔的。
就這樣吧,不用再在漫長的歲月中看著無數靈魂染著血淚破碎和消逝,將自己也徹底解月兌。
「……1,銷毀程序啟動!」
再見了,我的最後一個宿主。
要堅守著信念,以一個炮灰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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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伊格爾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被轉移到了一個安寧的山洞中,身上還帶著匆忙趕路的疲憊的凱恩正緊張地看著醫師比利給自己包扎傷口。
「通過基本的治愈,傷口基本上已經沒問題了。只是……先前身體因為流產的緣故,還有些虛弱。」
「果然……是這樣麼。」听完一旁比利的診斷,伊格爾有些意味不明地輕聲笑了笑,然後深色復雜地看向了自己纏滿了繃帶的月復部,「還是沒能……保住啊……」
「殿下,那樣的情況下……」您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
原本想要安慰伊格爾的道爾頓瞥到伊格爾晦澀不明的神情,還是止住了接下來的話語。
「孩子流掉了還好說,只是……」比利小心地打量著伊格爾的神色,仿佛有著什麼難言之隱,但張了張口還是繼續說道,「也罷,雖然有些難以接受,可我覺得這種事你總是要知道的,心里也好有個打算。你被刺傷的時候,有部分空氣中的黑暗魔力被順帶了進去,而這次這把劍直直地穿過了你的月復部,恐怕你以後再難有……」
「這種事根本無所謂,老實說,我根本就沒覺得我應該生孩子。」伊格爾神色淡漠地截斷了比利的話語,目光定定地看著他,「路路的狀況如何?」
「只是魔力枯竭加上精神負擔過重而引發的深層疲憊,多睡上一會兒就好了。」比利收拾了下手中的藥箱,視線掃過一旁站著的凱恩和道爾頓,反應過來對方可能有話要說,隨即站起了身便要退下去。
「無妨。」出口止住了比利的動作,伊格爾抬抬手招呼著三個人坐下,「有些事我還是想知道下,為什麼你們會出現在這里,甚至是凱恩還帶著其他精靈,城里出現什麼事了麼?」
像是一下子說到了什麼讓人憤慨的事,凱恩和道爾頓的神色都驟然凝聚了起來,兩人相視了一下,才由凱恩開口道。
「事實上,我們一開始只是按照您的芝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做些日常的事,以防那些暗中觀察著我們的人發現我們的異常。我本來是要去街上購買一些武器,但半路上卻被曾經在康斯坦丁府上見過的比利醫師攔了下來,說是康斯坦丁大元帥正派人來抓我們,讓我們立刻離開多米斯城。」
「說下去。」見凱恩有些猶豫地將余光投向了一旁的比利,伊格爾示意對方繼續說。
「原本我也是將信將疑,但街頭正巧有一隊士兵朝著學院的方向趕了過去,還喊著要抓捕精靈族的人,若不是比利醫師帶著我穿過店鋪走了小路,恐怕我在街上就已經被逮捕了。隨後我就連忙往學院趕,同時指令提亞和布諾立刻將所有精靈族起來,可是學院外已經被封鎖了,只是礙于聖多米斯學院明令禁止外部武裝勢力進入的規矩才沒有立刻闖進來。正犯難的時候,道爾頓則找了過來,帶我們走了密道,一出密道就已經到城外了。」
「密道?」伊格爾有些驚異地將視線掃向了道爾頓,卻看到對方連連擺手。
「不是我發現的,是我听說搜查令後尋找凱恩等人時,有一個白胡子的黑袍老人特意告訴我的。」
「白胡子……黑袍的……老人……杜澤大導師?!」想到那個自己出事後再沒有聯絡卻在關鍵時刻給予自己幫助的老人,伊格爾不由有些心情復雜,「他還說了什麼嗎?」
「別的倒沒有……只是讓我們快些離開後就走了。」
「是麼……」伊格爾沒再說什麼,沉默了一下將視線投向了一旁的比利,而對方理解地微微坐正了身體,在得到了伊格爾的眼神確認後慢慢道。
「我也是湊巧才听到了這個消息,因為這些年老元帥的身體狀況越發不好,多方求醫都沒什麼成效。前段時間我偶爾得到一個接觸到老元帥的機會,陰差陽錯開了劑藥反而壓制住了當時老元帥的病狀,自那以後我就定期前去給老元帥看身體。而這次,我照常帶著需要的一些工具去老元帥所在的院落,卻在路上听到有人在低聲說話,說是轉告康斯坦丁家族只是想和他們一道申請聖多米斯學院的搜查令,而無論如何都要干在前面拿下那群精靈。我雖然有些心驚但還是按照規定去老元帥的院落給元帥就診,卻看到幾個佩帶著邦迪莫爾家族徽章的人從院子里出來,這才在診斷結束後,借著要去城外采藥的名義出了門,中途看到凱恩閣下便想辦法甩掉了跟隨的人,原本這些也只是我個人的推斷,我還在想是不是我猜錯了,卻不想後來真的開始全城警戒要搜查精靈族的人。」
「所以,現在的狀況是,有人要逮捕精靈,而你們則事先知道風聲跑出來了?」伊格爾靠在身後的石頭上,「是什麼樣的罪名你知道麼?」
「非常抱歉。因為發現那些人要逮捕精靈,我只顧忙于帶人離開,卻並沒有……」
「嘛,無關緊要了。」伊格爾見凱恩一副請罪的模樣,有些頭疼地擺了擺手,「我也不是要責怪你什麼,若是你只是一味糾結消息的真偽而喪失了逃月兌的機會,恐怕就連站在這里的機會都沒有了。凱恩,你是一個好的統領,我也並沒有什麼要指責你們的。只是,唯一讓我有些在意的是,是什麼讓這些大貴族們突然行動了起來,甚至能夠讓康斯坦丁家族和邦迪莫爾家族暫時摒棄前嫌聯手起來?」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什麼東西,是在聖多米斯城的我們有,而其他人絕對沒有的呢?」伊格爾沒有在意面前人的沉默,兀自推斷著,「說來說去,在這座城中的精靈也不過是我們這些在學院求學的,難道是你們其中那些人拿到了什麼寶物?但只是什麼東西的話,邦迪莫爾家族就算是知道了也應該不會專門去告訴康斯坦丁家族家族那邊……那麼,就應該是某個我們一直都有但是卻被他們突然發現的東西……」
一時間,凱恩和道爾頓都猛然抬起了頭,視線頓時聚集在了伊格爾身上。
「果然,你們也覺得是我的身份泄露了麼?」微微一笑,仿佛絲毫沒有被這樣的消息驚異到,而下一秒,伊格爾的臉色卻驟然難看了起來,「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是問句,但伊格爾的語氣卻儼然好像已經知道了結果,而凱恩在伊格爾聲音落下的同時便跪在地上請罪,比利因為自覺對于後續的事情都無權開口一直保持著事不關己的狀態盯著牆角,只剩下腦海中產生了某種聯想的道爾頓正對上伊格爾墨色的眸子。
精靈族本身的忠誠天性決定了他們就算是真的知道了伊格爾大人的身份也只會閉口不言。而在多米斯城內,能夠有能力知道伊格爾大人身份,並且肆無忌憚地出賣的人——
情報商人,莫里哀。
一瞬間,道爾頓心中只剩下了濃郁的悔恨,自己貿貿然將伊戈爾大人暴露在那個人身前,明知道對方對于自己有著難以言喻的邪惡心思,明明知道不應該低看一個成為了地下情報之王的人的手段……而現在,卻讓伊格爾大人面臨了這樣的危險。
像是被壓抑依舊的天空,空氣帶著沉重的濕意,大氣仿佛因為被什麼東西禁錮而顯現出無比不安的躁動,深重的色彩背後,是正在醞釀和翻滾著被出賣的憤怒。
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伊格爾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道爾頓,直到道爾頓微微地下眸子退下去,伊格爾才壓抑□體周身的憤怒。
莫怪我啊,路路。
要怪,只能怪這折磨眾生的命運,我容不下出賣,更容不下和我作對的人。
不管怎麼說,我也只是一個無力反抗命運的可憐人。
沒有人知道,自己在感受到自己身體里另一個脈搏時,是多麼的欣喜,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自己在不得不釋放大量魔法的時候,潛意識中壓抑著怎樣的絕望。無論是哪一個時候,情感都陷于理智作出了身體最單純的反應,因而,當那樣突如其來被情形逼迫著抬起手的一霎那,失去的痛苦才來的更加撕心裂肺。
也許我從來都不曾想過要以一個男人的身體來為一個恥辱的夜晚買單,但也不曾想過就要因此毫無情誼地將之拋棄。未曾經歷之前自己也許還會覺得,男人生子這種事本身就是奇葩的段子,但直到自己真的孕育出了一個小生命,那樣細微的生命跳動,在讓自己徹底的茫然的同時,卻也感受到了真正的溫暖。
我是孤身一人的,因而我也想過挽留那個小小的生命成為自己唯一的牽掛,但在張開手凝聚起魔力的那一剎,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絕望。
我恨所有導致著一切的人,不論是米哈、奧倫德,亦或者是出賣我的情報商人,甚至是路路你。
回想自己來到在這里的這些時光,才發現其實自己一直行走在鋼絲之上,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而一直壓抑而蟄伏,任由傷害一次一次襲來,將自己折磨地遍體鱗傷。
傷害我的人,刺痛我的人,阻撓我的人,都要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凱恩。」有些冰冷的手覆在依舊低著頭的精靈水藍色的長發上,伊格爾的笑容依舊溫和,「讓他們收拾一下,城里的那些人很快就會發現你們的逃離,我們再處理下現狀就要立刻趕路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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