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拒絕。」
希達萊近乎是在伊格爾話語落地的同時直接斷然否定,這樣的堅決讓伊格爾驚訝之余不由心上火起。
「你說什麼？」
希達萊依舊是一副不會悔改的模樣。
「你所說的，有智力的魔兵可以控制其他非智力魔兵大腦,並由此獲得自己所需要的信息這一說，我也覺得可能性很高。但是這並不代表說我贊成你一個人去魔兵群里探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不管是通過何種方式，只要進入到魔兵內部，就一定會被發現。」
「但是,這也是驗證實際情況的好機會！魔兵們正在朝著智能方向進化，只要找到找到這群魔兵不同于其他的秘密,就一定能夠找到應對魔兵進化的方法！再者,我本身實力高強，一定不會有問……」
「但是如果出了意外呢？！」
「……」
「如果你真的出了意外呢，我……那些一直追隨你的人又該如何自處？！」
伊格爾頓時有些啞然，「他們……」
此時正巧帶著人手無意中轉過來的道爾頓一抬頭看到被希達萊的氣勢壓制在一旁的伊格爾，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再次在眼前浮現，頓時沖上前一把將希達萊從伊格爾的身前隔開。
「離伊格爾大人遠一點！」
而眼見得第三者到來，希達萊也瞬間掩去了自己臉上的情緒。
「您還好麼？」警惕著面前沉默著不知道想些什麼的男人，道爾頓一邊指派身後跟過來的隨從提防著周圍可能冒出來的希達萊的同伙，一面低低地詢問著伊格爾的狀況，「這家伙怎麼又跑來……」
伊格爾並沒有回應對方的話語，確切來說，伊格爾根本不希望道爾頓知道自己來找希達萊的原因。因為魔兵數量遠遠多于達斡爾城的守軍力量按照道爾頓的性格，估計會直接一個人跑過去。
而那樣做的結果無異于送死。
所以伊格爾伸出手輕輕搭住道爾頓的肩膀，輕聲安撫著似乎因為想到了什麼而一觸即爆發爆發的獸人少年。
「我沒事的，他沒做什麼。」
道爾頓的眼神在和伊格爾相視間依然帶著些許警惕和不解，那樣干淨而沒有質疑的眸色讓伊格爾一時間心底騰升起一陣愧疚和猶豫，但最終還是但最終還是維持住了嘴角的弧度。
道爾頓最終還是傻傻地咧了咧嘴，而後收回了渾身的防守態勢。
「抱歉，我只是一時想到了過去……」
伊格爾了然地點了點頭，嘴角的笑容更加親切。
他是明白道爾頓的感受的。
凱恩曾經在一次偶然提起，總覺得自己在面對某些意外時顯得過于自然和無畏，可只有伊格爾自己才明白，有些心結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褪去的。
在剛剛回到森之城的那些日子里，那短短不到一年的記憶一直在午夜縈繞在心頭不曾散去，也曾因為感情的善變而痛苦，因為遭遇到了背叛而悲憤，因為無法面對而努力想要躲避的現實再次來到面前的時候，伊格爾曾經以為不會再波動的心神還是不由自主地為那個人的存在而感到戰栗。
但終究——
「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現在的我，沒有任何人可以再傷害。」
這樣的話是一種宣言，更是一種堅定的許諾。道爾頓不由隨著伊格爾點了點頭，而一旁的希達萊眼中卻掠過了一絲猶疑和深思。
「伊格爾大人……」還想要說些什麼的道爾頓在正要說出口的時候，驟然被一旁站著的希達萊打斷︰
「據傳聞獸人族和精靈族的關系並不算太好，可現在看來似乎多少有些失傳了呢。」
「那康斯坦丁閣下的消息源還真是不可靠呢！虧得康斯坦丁閣下還是掌握著幾十萬人性命的統帥，只怕這樣連基本信息都無法掌握的將領只會枉送了下屬的性命呢！」
「說得到是對極了。」希達萊點了點頭，略帶深意地掃過了一旁站著的伊格爾，然後轉身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只是，相比于不肯講實話坦白的將領，我還是靠譜的多了。」
「你什麼意思！」這樣明顯夾雜著其他意思的話語讓道爾頓一下子跳了起來，「別以為你家世顯赫，如果你又打什麼注意的話，我們獸人也不會放過你的！」
「哼，愚昧無知的人。」說罷，希達萊竟是一轉身便離開了。
「這個家伙簡直——」
「算了，算了。」伊格爾見道爾頓氣得臉紅，一邊感慨道爾頓修煉了這麼一年多的形色不外露結果還是栽在了希達萊手里，一邊下意識地轉移話題，「好歹你在族里也算是說一不二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意氣用事。」
「族里和這里哪里是一樣的！且我在父親面前也算不得說一不二，更何況在這家伙面前。」大概還是記恨著曾經發生的那些事，道爾頓顯然不是一副輕易就能哄過來的模樣，「我就是純粹看他不順眼而已！什麼東西！連讓我勉強做做樣子的資格都沒有！」
因著這麼孩子氣的話語，伊格爾忍不住輕笑了一下，然後順著道爾頓的話不經意地問道，「你說在族里是怎麼回事？那些家族首領們還是處處與你作對？」
「還不是東西兩大家族，明明仰仗著我們莫桑才得以在大草原最肥沃的地域生存下去，卻偏偏當自己是多偉大的存在，每天都明里一副不表態的高傲嘴臉，暗地里卻竟是給我使絆子……」
「听說你在族里負責稅務？」伊格爾若有所思問，「你卡稅的時候一定沒少得罪這兩個家族。」
「哈？不會吧……我也是按照往年慣例來算的啊……」
「往年慣例是什麼樣的你真的知道麼？」見道爾頓還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伊格爾輕笑，「你能看到的都是以前記載下來的稅務，但是實際上可能這兩個家族交上去的並沒有那麼多，大概是你兄長曾經在接受這一塊的時候，也已經和這些家族商量好了協議，只是暗箱操縱讓別的想要討好這兩個家族的旁人頂缸而已。」
「可……也沒有人告訴我……」道爾頓怔怔地看著伊格爾，聯系這麼多天以來的實際，總覺得伊格爾的話越想越有道理，轉而心底卻越發覺得冷颼颼的。
自己身為酋長的二子，這一年來一直壓制自己的兄長不在，自己也很努力，因此在自己的酋長父親面前也越發被看重，可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明里暗里給自己使絆子——
恐怕多少也是有所依仗吧？
想到那個幾十年來對自己都不苟一笑的父親，道爾頓竟是覺得心底里一直隱藏著的某種期望徹底破碎了。
見道爾頓終于意識到了什麼，伊格爾見此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氣，轉眼卻思考到了更多。
表面上來看，應該是以前負責這方面的下屬人員故意給道爾頓使絆子所致，以往負責這部分族內事務的都是道爾頓的兄長，現在雖然庫勒•莫桑似乎跟著奧倫德去忘了主城聯盟，但手下遺留的人刻意為難道爾頓也不是不正常的事。
但往深處想的話，一個部落內，有什麼事是酋長不知道的呢？如果酋長不知道庫勒•莫桑和附屬家族暗箱操縱的事，那只能說庫勒不愧是多年來暗中公認的繼承人，著實人脈深厚，但如果酋長是明知如此還偏偏讓道爾頓處理這些事的話，背後的深意就有的琢磨了。
思及如此，伊格爾還是提點道。
「很多東西都有暗中的一套規矩，稅務這一方面又牽扯多方利益極深，往往容易得罪人，我看那個交給你此項任務的父親，也不是什麼容易之輩，你還是多多小心比較好。」
見自以為已經得到父親認同的道爾頓一副悶悶的樣子，伊格爾自然明白他的心理，多年被自己兄長壓制沒有出頭之日，好不容易抓住機會顯示自己，就算曾經並沒有受到什麼好眼色，道爾頓下意識地還是渴望身為酋長的父親的認同的，而如今美好的現實被戳破，自然會有些想不開。
只是，這樣的打擊並無不好之處。道爾頓並不是會一直想不開的人，只要看破了這層屏障，相比心境變化的道爾頓整個人處事也會更加穩當。
不論是對道爾頓自己，還是對于自己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伊格爾也沒有再說什麼，找了個理由便獨自離開，只是暗暗囑咐道爾頓的下屬，好好照顧他。
畢竟，對于伊格爾而言，魔潮的事情更加重要，而他一定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探清楚並消除此次魔潮的癥結——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達斡爾的五組會談成為奧倫德洗白崛起的墊腳石，尤其是自己本人正在達斡爾的情況下。
不同于他人而主動毛遂自薦的功勞不會再屬于他，以一己之力拯救城中躲藏的居民的功勞不會再屬于他，將達斡爾戰線的潰敗之勢止住並重新構建起來牢固防線的功勞更不會屬于他。
既然你的命運是天定守護的，那麼我就一點一點扒去你天命的外衣，終有一日，褪去了氣運的你，將墮落在地，再無翻身之日。
這麼一想，伊格爾心底暗暗做了某種決斷，徑自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