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羲央曾經問過那個人,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那個人笑笑,輕撫她的臉頰,動作無限愛憐。
「還不明白嗎?我的小女孩。你的能力,是預見一生啊。只要對方將自己的真名告知于你,你就會看到他的一生——過去,現在,與未來——除了與你有關的部分,全都盡在你眼中。」
「不過呢,這個能力有個很致命的優點。那就是對方一生中所有的感受,你都會感同身受。說來,這本也不算什麼呢。但是在你這里,這個能力有了奇怪的增幅——感覺太過真實,以至于從意識入侵了現實。」
「你听過這樣的例子麼,小女孩?有人曾做過這樣的實驗,用燒紅的鐵塊不斷接近實驗者的手臂,然後用黑布蒙住她的眼楮,將鐵塊替換成木塊之後繼續貼近並暗示實驗者這仍是燒紅的鐵塊。在木塊被假裝不經意落到實驗者手臂的時候,她的手臂上竟真的出現了燙傷的水泡——意識過于真實便會影響到現實,特別是對于你這一類的能力者來說更是如此。」
「當你過分沉浸于對方的人生中的時候,你會迷失,將對方的感受錯以為是自己的,這樣一來呢,對方的傷口也會呈現在你的身體上。越是疼痛越是如此。所以一定要當心呢,不要把別人的人生當成自己的哦——畢竟,如果你以為自己死了,那你大概就會真的死了呢。」
「唔∼不過這麼看來,你倒是最適合這個異能的人也不一定呢。畢竟,別的人可沒法這麼輕松的把自己的人生和別人的區分開來呀。大家的人生說到底都是大同小異的嘛。」
「只有你哦,我的小女孩,只有你能比任何人都輕松的從無數相似的人生劇本里區分出來自己的人生呢。」
那個人俯,近乎憐愛的撫模著她的眼角,親昵地將臉頰貼近她的臉,用幾乎要吻上她耳垂的姿勢,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因為啊,你只需要記住一點就夠了——你的人生,注定至死都一無所有而又一成不變呢。」
***
羲央睜開雙眼時,正對上一雙緋色的眼楮。人偶一樣漂亮的女孩子趴在她的枕邊,雪白的長發掃過她的臉頰,女孩嬌小的身子包裹在紅色的哥特式洋裝里,微微歪著頭專注的觀察著她。♀
「……」
「……」
兩個看起來年紀相仿的小小少女沉默的對視著,誰也沒有先說一句話。
「嘖,安娜,草薙哥讓我喊你下去吃——嗚哇!!!」
八田美開門的一瞬間嚇得好懸沒從樓梯上滾下去。
尊尊尊尊尊尊尊尊尊尊哥在上!剛才那是什麼?!東方人偶和西洋人偶同時活過來了嗎?!打開門就看到陰暗的房間里兩雙紅色的眼楮同時看過來盯著你一動不動這特麼的是咒怨嗎?!大清早的來這麼血腥重口的靈異事件真的可以嗎?!
讓我們為看起來是個凶狠不良刪掉實際上是個怕鬼童貞/刪掉的八田美小天使點個蠟燭。
白發的小女孩先跳下床。華麗的裙擺如同一朵盛開的玫瑰。她看著羲央,抬手指了下自己。
「安娜。」
意識到這是對方的名字,羲央也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漆黑的長發如同流泉般散下,殷紅的眸子安靜的回視著對方的眼楮。
「羲央。」
櫛名安娜看了她一會,忽然湊過來,用白皙的手指輕輕踫了踫她的眼角,指尖擦過睫毛。
「眼楮,很漂亮。」
听不懂日語的某預言者迷惑的看過去︰「?」
櫛名安娜卻沒有解釋什麼,而是拿起一邊椅子上的洋裝放在羲央懷里,對她比了個「穿衣服」的手勢。
羲央拿著衣服思考了一會,毫不猶豫的解開扣子開始月兌襯衣,安娜則轉過身背對著她。過大的男士襯衣被月兌到一邊,羲央拿著洋裝卻有些茫然。
……該怎麼穿?
與此同時,咬著牙給自己做了n遍心理建設「里面沒有鬼沒有鬼沒有鬼那是安娜是安娜是安娜所以別害怕別害怕別害怕」的八田美懷著悲壯的決意再一次拉開房門。
「安娜快點出來啊草薙哥……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在驚見了還沒換上衣服的小蘿莉之後,八田美終于不負眾望的慘叫一聲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摔出一串叮呤 啷的巨響。
嗯,讓我們再一次為看起來是個凶狠不良實際上是個怕鬼童貞(重音)的八田美小天使點個蠟燭。
誰讓他今天出門前和隔壁曾姓九軒的葵夫人打了個招呼呢……
***
「喲,要吃西紅柿蛋包飯麼,小央?」
一夜之間就把稱呼換成無比親近的「小央」的男人——十束多多良端著盤子朝羲央招了招手。
「這個可是homra的招牌菜,不嘗嘗未免太可惜了啊,小央。唔,你要多的還是少的?不喜歡的話我還可以給你煮點粥。」
羲央走到十束為她拉開的椅子上坐下,即使穿著一身繁復的哥特式洋裝行動間也依然不發出一點聲音。她看著擺在面前的盤子,安靜的垂下眼簾,鴉翼一樣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
「……隨意。」
「……等等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在這里?!」
听到身邊陌生的聲音所以凶狠的轉過來八田美瞬間從椅子上摔下去。滿臉通紅連滾帶爬的躲到一邊,完全無法直視這個方才被他看了……的蘿莉——所謂童貞黨的悲劇。
羲央並沒有理會他。她正在用一種近乎虛無的眼神觀察著這張熱鬧的飯桌——鐮本力夫偷了八田美的菜被對方狠狠地揍了一拳追的到處跑,十束多多良正扶著櫛名安娜坐到椅子上卻差點被追打的兩人撞倒,草薙出雲正額角蹦出青筋微笑著威脅兩人不許撞到吧台……然而羲央卻被迫通過這歡欣的一幕,看到了絕望的未來。
女孩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她閉上眼,遮斷了這終將逝去的景象。
……無所謂了。
總會結束的。
所以,在那之前……她……
「小央,怎麼了?」
一只手搭在她的頭上,羲央抬起頭來,用那種與初見無二的眼神注視著十束。冰冷,死寂。
她什麼也沒說。
而十束也明白了什麼,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換了個話題。
「小央的頭發很長啊,也很漂亮,平時都不會不方便嗎?唔,說起來你穿洋裝總讓人覺得有點不和諧感呢,所以說中國人果然還是穿旗袍好看吧……怎麼樣,一會吃完飯要和我一起去買幾件衣服嗎?對了對了,頭發也要剪一剪才行。」
「……為什麼?」
「嗯?」
「為什麼十束多多良會為羲央做這些事?」
十束聞言怔了怔,而後,微笑著揉了揉羲央的長發。
「因為小央讓人覺得沒辦法放著不管啊。」
仿佛隨時可以死去的孩子。
羲央再次沉默下來。拿起勺子開始吃擺在面前的蛋包飯。她的動作有些笨拙,卻竭力不發出聲音。
西紅柿醬酸甜的口感很好的中和了蛋包飯的油膩,炒的松軟的米飯配著切碎的蔬菜火腿味道很好。美味的食物帶給味蕾奇妙的感受,小半盤子吃下去,胃袋里久違的充實感讓她覺得很是陌生。
已經有多久了?
不需要飲食和睡眠的生活,她已經過了多久呢?
那里的一切時間都是凝固的,包括*的時間。她並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只是覺得,她已有很久沒有感到過饑餓焦渴還有困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她的時間,在被送進那里的那一刻就不再流動了。
***
安娜把周防尊叫下來吃飯的時候,羲央已經吃完自己那份蛋包飯了。她正跪坐在放在門口的沙發上,攀著窗戶看著外面飄揚的雪。雪中的街道和行人,路旁的行道樹,灰白的天空和雲層……她目不轉楮的看著,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眼神里才會有幾分生氣。
一只手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羲央回過頭去,卻听見 擦一聲。十束多多良笑眯眯地對她搖搖手里的相機,指給她看里面的照片。
「喏,一會就用這張照片去電視台發尋人啟事,幫你找你父母怎麼樣?你願意用這張照片麼?還是重新拍一張?」
羲央看著照片里的自己,目光忽然有些虛無。
……會被找到。
那是一瞬間所預感到的未來。
「就這樣。」
對,就這樣吧。
——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命中注定。
她淡淡的想著,側過頭繼續看著窗外的天空。
天還沒有晴。總覺得,等不到晴天的顏色,有一點遺憾啊。
不過,能真正的看到雪,也很好了。
***
人來的快的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那是一個燙了一頭金發的女人,打扮非常時髦,染著煙灰色指甲油的手指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妝容濃艷。右耳墜著長長的紅寶石耳墜,寶石的成色極好,如同墜下的一串猩紅血滴。
她對著草薙出雲禮貌的鞠了一躬。
「打擾了,我來接我們羲家的羲央。」
化著精致煙燻妝的眼楮瞟向窗邊坐著的女孩,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殷紅的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抱歉,如果你沒法證明自己的身份的話,我們不能把這孩子交給你。」
草薙出雲禮貌的微笑著,態度卻表現出一種謹慎的拒絕。
「……還真警戒呢。」來人嘴角的弧度透出幾分嘲弄,卻很快被她抹平,「嘛,我叫羲洛,按照血緣關系來說,我的祖母和她的祖母是表姐妹。雖然血緣很遠,不過現在,我大概是羲央最後的親人了吧。」
「對吧,羲央。」她扭頭看向女孩,笑容越發的意味不明,「你也知道吧?」
女孩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殷紅的眸子波瀾不驚,對她這句話毫無反應。
羲洛輕笑出聲,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草薙出雲。
「我現在在七釜戶化學療法中心工作,我的聯系方式都在上面。請問我今天可以帶走羲央麼?」
「嘛,這一點我可無法決定呢。」草薙的態度越發客氣起來,「要問小小姐願不願意跟你走才行。」
周防尊在樓上睡覺。十束多多良出門去幫羲央買些生活用品,安娜也和他一起去了,現在這里沒有能和羲央溝通的人。所以他們只能眼看著那女人走到羲央身邊,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麼。然後,一直一動不動坐在那里的女孩微微垂下眼簾,站起身順從的走到了那女人身後。
如果十束在這里,他一定听得出,羲洛含著妖艷微笑說出來的那句話,有著怎樣險惡的含義。
「你以為自己逃得過嗎?你也看得到吧,這一切注定會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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