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邊無際的冰原之上。)」
年老的王者痛快地給出了最糟糕的回答。草薙出雲的眼楮在藍色的墨鏡下微微眯起,心知眼前將是一場硬仗。
「那麼,請問是出于什麼原因,讓您下了這樣的命令呢?」
***
「啊啊,你醒了啊,小央。」
小小的少女走下樓的時候,鐮本力夫正嚼著一塊芒果慕斯,看到她來,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將盤中另一塊切好的蛋糕推給她。
「尊哥和草薙哥出門辦事了,出羽帶安娜出去玩,十束哥說要給你買幾件新衣服也上街了。這塊蛋糕是八田哥特地給你留的,嘗一嘗吧,很好吃哦。」
羲央還穿著昨天那一套旗袍,兩條長長的辮子繞了兩繞,垂下長長的發梢,像某種生物的尾巴一樣。她安靜的接過叉子開始吃起來,雖然用刀叉的樣子頗有些生硬,但那儀態卻是優雅的,一點踫撞的聲音都無。看得出受過極好的教養。
「說起來,那天的那個女人,真的是你的親人嗎?」鐮本撓了撓頭,有些困惑的問,「她好像非常恨你啊。」
「羲洛是羲央的親人。她們兩人的祖母是表姐妹。」女孩子的聲音很平靜,「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羲央還沒有成為羲央的時候,羲洛曾經分給她一份很甜的糖果。」
「哇哦不是吧?看不出來啊,那女人一副瘋子模樣,也曾經干過這麼溫情的事情嗎?」
「羲洛是個好人。」
羲央一本正經的說。
旁听作壁畫狀的八田美聞言一個沒忍住,一口鹽汽水噴了鐮本一臉。
「喂!你有毛病吧?!那女人要殺你你還說她是好人?」
「要殺羲央和羲洛是不是好人無關。」羲央殷紅的眸子一片漠然,「任何人都會殺人。羲洛不是壞人。」
「……我年紀大了我不太懂現在小孩子的想法了真的……」
「羲洛是個好人。」
羲央一本正經的重復。
因為,那個時候,只有她偷偷的跑進來,想要給即將永閉地底的預言者送一份糖果。
「其實我一直想要一個妹妹的。」
羲央至今都記得,那個女子略帶不好意思的笑容。
***
「那少女,是能預見此世眾生命運之人。那是侵犯了神之領域的才能,若善用能拯救一國,若誤用亦有可能毀盡人世。♀不可讓這等人才流落民間,被他人所用。所以老夫才下達了將其帶到此地的御令。」
威嚴的老者如是解釋了自己的行為。他用那雙充滿壓迫力的眼楮注視著眼前的兩人。此時此刻,立在這里的,不是名為國常路大覺的老人,而是統御了這個國家長達六十余年的怪物。
——黃金之王。
「赤之王並不清楚那少女的才能吧?那雙眼楮,可以看到任何人的過去與未來,看清籠罩此世的因果之網。那少女的才能不應當被埋沒。」
「……呼。」周防尊哼笑一聲,抬起眼與第二王權者對視,「埋沒?看到未來,難道是好事嗎?」
「……未來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情報。若能得知未來,吾等便能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那真的是最正確的決定嗎?」
赤紅的王者毫不退讓的與黃金之王針鋒相對。他的眼里充斥的,是對所謂的預言和未來的不屑一顧。
「依據所謂的未來而做出決定——最後,人不就成了所謂的未來的奴隸嗎?」
「無知狂言!」
「你如果看過那孩子的樣子,就不會認為未來是最正確的道路了。能夠得知未來,結果就是像那孩子一樣,被吞沒了所有的前路。最終只會無路可走罷了。」
周防尊露出一個略顯狂妄的笑容。
「更何況。那孩子,是赤之氏族的一員。」
「哦?」黃金之王不動聲色的反問,「果真如此?」
已是垂暮之年卻依然威嚴如初的老者注視著赤之王,臉上露出一絲不快。
「據我所知,那少女無法成為任何人的氏族。她的體質注定了她無法接受任何一位王權者的力量。更不可能接受赤之王的火焰——那少女在觸踫到你火焰的時刻便會被灼傷。你也清楚這一點吧。」
是的。
周防尊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昨日在東京迪士尼樂園救下羲央的時候,他才會用火焰環繞在那孩子周身,而不是連羲洛一起擊穿。
「氏族之間所擁有的,並不只是力量啊,老頭。」
面對黃金之王的質疑,周防尊只是淡漠的回了這麼一句話。
即使無法接受火焰。無法握住這只燃燒的手。那名為羲央的少女也是他們的家人,他們赤之氏族的一員。
這件事,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決定好了。
***
homra的大門忽然被粗暴地轟開!
「誰?!」
八田美和鐮本力夫同時站了起來!
三道人影在滾滾煙塵之後緩緩顯露。
穿著皮衣和軍靴大大咧咧扛著機槍的少年。
穿著拘束服戴著耳機一臉了無生趣的青年男人。
以及……
繪著精致煙燻妝燙了一頭金發的年輕女人。
「羲洛,切,又是你這個女人嗎?!」八田咂了咂舌,將赤紅的火焰灌注在球棒之上,「千歲,帶那孩子先去後面,這里我和鐮本解決。」
羲洛輕笑一聲,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長發。用一種極為輕蔑的眼神望著跟著八田美站起來的吠舞羅眾。
「赤之王也就算了,敗在你這種小卒手里,傳出去可是會讓我聲名掃地的丑聞呢。」
她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楮,露出一個妖艷而冰冷的笑容,放下手的時候,那只眼楮已經變成了和羲央如出一轍的殷紅。
氣息變了。
這一瞬間,八田美覺得自己被一頭巨大的猛獸盯上了。那種濃烈得讓人脊背發寒的惡意筆直地朝他壓了下來,幾乎不給人任何喘息的余地。
「別開玩笑了……」他同時暴怒起來,一躍而起全力揮下有如雷霆的一擊!
「我可是吠舞羅的攻擊隊長——八咫鴉啊!」
而這攜滿暴怒烈焰的一擊卻被無形的壁障擋住了。如同風的結界一樣的障壁,強力的推著八田美步步後退,而後,猛地將他掀開來!
原本站在羲洛身後的拘束服青年合上嘴,向前一步,將羲洛擋在自己身後。
「你傷還沒好,不要隨便動用能力。我來就好。」
那個男人用和自己的表情一樣了無生趣的聲音對羲洛說道。抬手摘下了自己的耳機,給她戴好。被稱為水蛭子的少年見狀飛快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後,青年用那雙無機質的眼楮,冷冷看著眼前的眾人。
「那就听吧,我志那都比古的聲音。」
在他開口的瞬間,撕裂一切的聲音在homra內橫沖直撞開來。正如那青年的名字一樣,那聲音是狂暴的風,蠻橫的摧毀一切。homra內的玻璃杯一瞬間齊刷刷地炸開!幾扇窗戶的防彈玻璃同時爆裂開來!!
人耳能承受的最大分貝是120分貝,超過這個分貝就可能導致耳聾,而這暴風一般的聲音在室內肆虐,以遠超過120的極高分貝在眾人的耳中震蕩開來,赤城翔平和阪東三郎太幾乎是瞬間就暈了過去,八田美捂著一只耳朵重重倒下,勉強撐著身體站起來,卻在志那都比古再一次提高了聲音之後跪倒在地,腦子里一片巨大的嗡嗡聲,壓倒一切的眩暈感攫住了他。站在羲洛身後的少年嗤笑一聲走過來,一腳把八田踹翻過去,滾到吧台旁。
「別白費力氣了。志那都比古的聲音可是任何人都抵抗不了的。」
在他走過去準備再一次踹下去的時候,蒼白的女孩阻止了他的動作。小小的少女從陰影中走出,擋在了八田美的面前。她並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只是站在那里,用那雙血一樣殷紅的眼楮無聲的注視著水蛭子。
「哦?怎麼,不自量力地想來阻止我嗎?」
女孩子安靜地搖了搖頭。
「羲央會跟羲洛走。所以,到此為止。」
「什麼啊,真沒勁。」水蛭子捏著羲央的臉看了會,很無趣似的撒開手,「還以為你有什麼大招呢。這幅德行看起來還真讓人覺得無聊啊。喂,你真的是那個听起來很厲害的什麼預言者嗎?」
「……」
羲央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望著他。望著他身後的羲洛。
「行了,走了。」
羲洛看也不看羲央,轉身向門外走去。志那都比古緊隨其後。水蛭子嗤笑一聲,側過身,冷冷看著小小的少女。羲央平靜的向前走去,腳步卻忽然一頓。
是八田美從後面拉住了她的腳。
耳中流下鮮血的少年拼命撐著地板想要站起來,顫抖的身體卻不听指揮。他的聲音壓抑著磅礡的怒意,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楮狠狠瞪著水蛭子和正往外走的兩人。
「……別跟他們走,我還能……」
「已經夠了,美。」
小小的少女搖了搖頭,很輕易地就將自己的腳踝從八田無力的手里掙了出來。她安靜的看著他,那雙殷紅的眸子不再冰冷,流露出幾分溫和安寧的意味來。
「已經夠了。羲央的命運,已經決定好了。」
明明已經看到了絕望的未來,她的臉上依然是安然的。卻不再是從前那種無所謂的漠然。那是已經知曉天命,卻了無遺憾的安然。
至今為止所感到的一切,所擁有過的溫暖,都讓她覺得,啊,已經足夠了。
是的,已經足夠了。她心底的空洞,已經不再感覺到冰冷了。
所以沒關系。即使前路已是黑暗,也沒有關系了。她已經覺得非常滿足了。
「謝謝。」
小小的少女輕聲說。而後,在八田美不可置信的視線里,對他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
小小的,溫柔的微笑。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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