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我們的那段時光,我不知道曾經有個傻瓜王子跪在祭壇前面,含淚叩問聖像︰
他們為什麼要讓小孩知道那些事呢?
事實上,我親愛的葡仔,他們很早就告訴我那些事了。
——若澤•毛羅•德瓦斯康塞洛斯:《我親愛的甜橙樹》
***
無邊無際的冰原上,狂風依然在呼嘯。
漆黑的湖水之上,那些深紅的花朵舒展開藤蔓,將羲央死死纏住。那些曾經點亮她內心的溫暖和溫柔,在此刻將她束縛。
原來這就是你害怕的東西嗎?
水下,有一張和羲央一模一樣的臉浮現出來。那張臉上帶著妖艷的笑意,眼神竊喜。
想要找到這一點可真不容易,很久沒見到把心藏的這麼深的人類了。你啊,其實一直很害怕吧?害怕無可改變的未來。
花的枝蔓更深的勒進肉里。那個和羲央長相一樣的人從黑水中伸出雙臂,抓住了她。
吶∼很痛苦吧?很絕望吧?很悲傷吧?是不是很想從這里逃走呢?你已經沒辦法繼續忍受下去了吧?吶吶,閉上眼楮吧。痛苦的話,不要看不就好了?對那命運感到恐懼的話,從命運面前逃走不就行了?
那些深紅的花朵在她的話語中枯萎,凋落,驅魂高高勾起嘴角,把女孩一分一分拖入水中。
好了,睡吧。♀睡著了就看不到了。所以,睡吧,等你醒來時,一切都結束了。
……睡著了,就看不到了,麼?
羲央合上眼,安靜的被拖入湖底,漆黑的、漆黑的深處。
啊,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無法違抗命運的傀儡逃入永恆的安眠。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
「你這家伙當我們小學生嗎?!這種鬼話小學生都不會信啊!!!」八田美一把扯著桂木桂馬的領子把他提起來,「說什麼驅魂啊縫隙啊!誰會信你這種鬼話?!羲央突然消失會是因為這種扯淡的理由?!你當我們是傻瓜嗎?!快點把那孩子交出來!!!」
「他沒說謊。」櫛名安娜放下玻璃珠,「央的確是在他面前消失的,驅魂的事也不是說謊。」
「說起來……小央最近的確很低落的樣子啊……」十束苦笑,「原來一直在痛苦嗎,她?」
八田美狠狠的「切」了一聲把桂木桂馬推在地上,拿球棒抵在他腦門上。
「真是……煩死了啊那家伙,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喂——優等生,你看起來好像什麼都知道啊,那你倒是告訴我們那孩子現在在哪啊!!!」
「我不知道。」
桂木桂馬流了一背的冷汗,但面上還是強自鎮定。
「從來沒有過這種先例,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消失——」
「騙誰啊你?!」
「美,他沒說謊。♀」
「切——!不能更有用一點嗎你?!」
「對不起啊我這麼沒用想不出她為什麼會消失。但是你們和她相處這麼久了也沒有什麼線索嗎?」
「那家伙一天到晚不說話鬼才知道她腦子里都想些啥啊!!!」
「你們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了啊喂!」
周防尊不做聲的抽著煙,眉頭深深皺起,聞言,他摁熄了香煙,站起身朝樓上走去。
草薙出雲奇怪的看過去。
「尊?你去哪?」
周防尊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他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出來的一樣。
「我去把那家伙帶回來。」
「你知道那孩子在哪嗎?」
「啊。」
周防尊很無聊似的應了一聲。
對那家伙來說,真正安心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了吧。
***
荒原之上,暴風雪在咆哮。
周防尊再一次踏入這個夢境時,發覺與上次進來時不同,風更急,雪也變得狂暴,寒意刺骨。
「這麼痛苦嗎,你?」
風聲變得更加凶暴起來。赤之王周身燃起赤紅的火焰,向著地平線的盡頭走去。
停下來。
風聲中傳來少女的請求。
拜托了……停下來……
赤紅的王者所經之地,冰雪在烈火中消融,露出其下龜裂的大地,狂風被熱浪所擋,無法再將大雪吹到那邊。唯有少女的哀求,通過風聲斷斷續續傳到男人耳中。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啊——!!!
周防尊抬手。揮手間烈火燃盡了一切。
「別用那家伙的聲音說話,惡靈。」
少女的哀求戛然而止,陡然變成了不辨男女的怒吼——
去死吧!!!!!
無數梟鳥瞪大了血紅的眼楮,齊刷刷的從上空俯沖向周防尊,尖利的喙閃著寒光。
周防尊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目中無人的笑容。
伴隨著爆裂的巨響,達摩克利斯之劍現身,劍柄處的紅寶石閃過一絲紅光。
狂暴的火焰化作火的洪流,頓時淹沒了群梟,梟鳥刺耳的哀鳴中,那聲音癲狂的嘶吼起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無數的怪物地平線那頭涌現,匯集成異獸的海洋,一雙雙猩紅的眼楮齊刷刷的睜開,狠狠瞪著周防尊,獸口中傳出那道聲音,帶著澎湃的殺意。
殺了你——!!!!!!
「呵。」
周防尊輕笑,周身烈焰更盛。
「有點意思。」
仿佛是在應和這句話一般,達摩克利斯之劍上的紅寶石瞬間雪亮!
***
羲央在黑暗中更深的沉了下去。
溫柔的,冰冷的黑暗。水聲如同久遠的旋律,讓人的心變得安靜起來。
然而,卻有光,穿透層層黑暗。
羲央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湖上高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劍柄上的紅寶石光彩奪目,如同小小的太陽一樣照亮了這無光的夢。她像是被迷惑了一樣向著那光伸出手去,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找到你了。」
他這麼說。
***
周防尊將女孩從湖底拽了出來。羲央不知所措的看著他。看著女孩茫然的表情,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去模了模她的頭——與其說是模不如說是抓著腦袋轉來轉去。
「別想太多啊,小鬼。我的人生,還不需要一個小鬼來幫我背負。」
羲央呆呆的睜大了眼楮。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
周防尊無奈的笑了下。
「命運啊人生啊,這些東西,交給大人就好。小鬼不用去思考那些東西,只要開開心心的玩就行了。人生這種東西,是我自己的,不論變成什麼樣都和別人沒有關系。」
「那麼……無論是怎樣的命運,你都會接受它嗎?」
「啊。」
周防尊簡短的應了一聲。
啊啊,是這樣嗎?
一滴眼淚沿著她的臉頰滑下,年幼的預言者慌亂的去擦,抬起頭的時候,眼眶還紅著,卻對周防尊露出了微笑。
那是一個有些羞怯的、小小的微笑。安靜而柔軟。
「羲央還真是……愚蠢呢。」
——為什麼不早一點發現呢?
——她根本沒有辦法看著這個人去死……這件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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