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遇到強大野獸的本能反應是什麼?是戰斗還是逃跑?蘇霓終于有了切身體會。♀
她第一眼看到它們時,就倒抽一口冷氣,立即迅速竄向附近的石頭,一閃身躲到後面。逃竄速度奇快,絕對對得起她的金手指。
本地土著和她自己的記憶交錯混雜,爭奪對局面的判斷能力,最後仍是恐懼佔了上風。說到底,她雖然受過十幾年教育,卻沒有任何課程教她怎麼野外作戰,一見外觀如熊般悍猛的狗,自然心生畏懼。
就在這個時候,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那石堆後面有個淺淺的洞穴,蘇霓想都不想地扎進去,想先避一避,等狗走了再出來。但她剛往里面走了一步,立即發覺惡臭撲面,一張長滿利齒的大嘴迎面撲來。
慘叫聲響徹四方。
隨著這聲尖叫,她的人閃電般從洞穴中退了出去。此時生死攸關,她腦子里只記得逃跑,後退速度比剛才沖進來還快,竟讓自己硬生生躲開了大嘴的攻擊。
這東西名叫沙蠶,長如巨蟒,外表長得很像馬陸,當然馬陸沒有這麼鋒利的牙齒。它在生物圈里的地位也和馬陸差不多,整天在地底拱來拱去,如果找不到食物,才會冒險到地面一搏。
它名義上是食腐生物,其實什麼東西都吃,遇到獵物時,身體會猛然收縮,蓄力彈出,張口吞噬對方。用這種方式捕食,極限速度非常驚人,尋常食肉動物也躲避不及。但蘇霓經過基因融合,速度一樣非同小可,居然硬是死中求活,在它的嘴踫到自己之前就沖了出去。
由于處在極度的驚恐中,她忘了外面還有三只變異犬,只想盡快逃走,結果一轉身,便看見它們被尖叫驚動,閃電般沖了過來。三張狗臉比方才還猙獰,像沙蠶那樣大張著嘴,涎水從嘴邊滴滴答答地淌下來。
真論單體武力,變異犬比沙蠶可強得多了。♀其中一只理都不理她,從她側面繞過,直撲沙蠶,簸箕大的犬爪當空拍下,似是想要率先搶到獵物。
另外兩只竟懂得配合作戰,咆哮聲中騰空而起,自不同角度進行夾攻。它們用的倒還是犬科動物的常用攻擊方式——先撲倒,再撕咬。
蘇霓表情瞬間一片空白。
頭腦中的經驗根本幫不了她,因為妮妮正是被這種野獸逼落懸崖的。她方才的反應那麼激烈,也有這個原因。
利爪尖端踫到她肩頭的一剎那,她雙手下意識向前猛推,正中那畜生前胸。這一推差不多是閉著眼楮使出去的,倉促間,根本沒來得及用力。然而,只听一聲狂嚎,那變異犬當場被推飛數米之外,摔在地上連打幾個滾兒。
蘇霓還沒來得及感到驚喜,另一只狗已經近在眼前。她想都不想,竭力一拳,打向它腦袋正面。
「我靠!」
缺乏戰斗經驗的劣勢立竿見影。拳頭正中狗嘴時,她又是一聲慘叫。由于沖擊力太大,手背被犬齒劃得鮮血淋灕,劇痛難當,但與此同時,滿口利齒在她手下灰飛煙滅,變成顆顆碎牙。拳頭自口腔中一穿而過,穿透顱骨和毛皮,一氣從這只變異犬的後腦穿了出去。
蘇霓痛得眼淚差點掉出來,拼命甩著胳膊,試圖把尸體甩下去,卻听到身後風聲颯然,帶著惡臭的勁風再次襲體而來。
其實她仍然不知道該怎麼做,只知道不能坐以待斃。風聲入耳時,她連人帶狗,猛然轉身,把狗尸當做武器,揮向勁風撲來的方向,然後正中目標。
這次的效果就像兩只沙袋撞到了一起,發出沉悶的響聲。蘇霓紋絲不動,那只狗卻重蹈了同伴的覆轍,有模有樣地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石堆上。
因為這一擊的力度,尸體變得有些散架,她總算成功抽出手臂,直面剩下的兩只狗。♀
沙蠶的腦袋已被踩扁,一動不動地癱在地上。這些本地生物為節約能量,往往追求一擊致命的效果,以免入不敷出,效率的確不是她這個戰五渣可比。
然而在絕對的武力優勢下,效率再高也不值一提。
蘇霓還在甩她血淋淋的手,恨不得連吞十片止痛藥。那兩只畜生則賊心不死,打著滾跳起身,再度一前一後撲了過來。
它們體型雖大,動作卻十分靈敏迅捷,有點像減了肥的棕熊,且天生凶悍嗜血,不用槍械的話,很難打得死。但在蘇霓眼里,它們的舉動極為清晰明白,仿佛在用慢鏡頭播放。若非她嚇慌了,根本不必打得這麼慘烈。
現在她緊盯著它們,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神色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慌張。
聚精會神之時,身上忽然熱流涌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充斥了她的身體,讓她躍躍欲試。還沒等想清楚後果,她已是一聲厲斥出口,那股力量受她意志指引,瞬間月兌體而出,奔向被定為目標的野獸。
那只變異犬體型最大,獠牙也最長,一看就是它們的首領。它本來被打出了脾氣,凶性大發,準備拼命一搏,撲到半空,突然撞上一道無形巨力,身體一陣抽搐,石塊般直挺挺落下,在地上彈了幾下,當場斃命。
與此同時,蘇霓腰一扭,輕易避過最後一只變異犬的撲擊,趁它無法變換動作的時候,順勢肘擊它頭頂。
她清楚地感覺到,手肘擊中的那塊頭骨在向下陷落。
也許因為攻擊方式有點不便,肘擊力道不足,變異犬並沒有死。它哀鳴不止,落地後也沒敢繼續找麻煩,徑直夾著尾巴逃走了,向遠方絕塵而去。
蘇霓也沒有追擊的打算,捧著自己受傷的手,愣愣望著這一片狼藉。
在城市佣兵的名單上,變異犬也算能排上號的怪物,卻抵擋不住她一拳的力量。蟲族母皇沒有騙她,兩者基因融合後,她得到了它所有的力量和……異能。即使蟲母沒來得及移植記憶就死了,即使她對蟲族一無所知,都沒什麼大不了。她跟隨深刻在基因中的戰斗本能行動,一樣可以所向披靡。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得到成長的機會……
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的運氣也沒有那麼差。
妮妮的同伴里,沒有可以捕獵變異犬的人物,所以他們幾乎沒有和城市交易的機會,永遠在貧民階層里掙扎。蘇霓靜立片刻,嘆了口氣,認命地蹲,用沙蠶把兩只狗捆在了一起。
「可以當見面禮的吧。」她想。
經過一番折騰,天光又亮了幾分。她拖著尸體們繼續前行,身後拖出一條長長血痕。血痕越來越淡,到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已經完全沒了痕跡。
她終于親眼見識到厄運之星的白晝。
與苦巴巴的月亮不同,陽光強烈而富有侵略性,炙烤著大地,制造十次八次皮膚癌都沒問題。氣溫也一刻比一刻高,預計將于午後達到最高值。
而且,這些還不算重要。
蘇霓仰頭向天,呆滯地看著灰紅色的天空。那是與地球天空毫不相似的顏色,核戰和太空戰爭留下的禮物。高空中漂浮著有毒氣體和塵埃,臭氧層反而薄弱到接近沒有。雨水往往帶著酸味,雪也是灰黑色的,但人們仍然期待雨和雪,因為它們會帶來涼爽的感覺,至少比太陽當空照時舒服一點。
這就是一副輻射廢土的標準風情畫。
在這里生活的人大多是戰爭遺民,也有被放逐而來的罪人後代。他們受到自然選擇的壓力,生出厚實粗糙的皮膚。皮膚的輻射量太高時,會自動月兌落,以此保護更重要的肌肉和內髒。然而皮膚的生長速度跟不上,所以很多人的外貌就像白癜風患者。
本地土著力量有限,很少有出類拔萃的成員。星際海盜把它當成貿易中轉站和汽車旅館,帝國的某些勢力也會用它進行一些不可告人的計劃。在無法無天的土地上,這些外來者往往肆無忌憚,令人畏懼。
難怪帝國對厄運之星不聞不問,裝作不知道這是他們轄下的領地。換了她,她也不願費力搭救這個沒有希望的星球。
不過,縱使如此,想離開也並非不可能。但首先要做的是證明自己的實力,然後祈禱幸運女神垂憐,有機會被某個大人物看中,帶進星空。
蘇霓把目光從天空移開,轉向四面八方。沿途所見所聞,全部無法讓她產生任何好感。她真想洗個熱水澡,換上睡衣,拿著手機一頭栽到床上。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之計,還是要把幻想放到一邊,先解決最緊要的問題。
是的,她又餓了。
雖然蟲母的確警告過她,融合初期需要大量能量,最重要的是找到穩定的食物來源,她還是沒想到自己會餓得這麼快。文化人特有的自尊心阻止了她啃食尸體的沖動,她伸長脖子左顧右盼,希望找到點植物,免去自己撕咬血腥肉塊的命運。
植物並不難找,她很快就看到了一叢生有厚厚蠟質,足有半人高的青草。然而,她剛伸手去摘草葉,遠方便出現引擎的聲音,頓時讓她的動作僵住了。
厄運之星上當然有交通工具,不過它們的駕駛者都有點本錢。最常見的是城市獵手,其次就是流竄在荒野中的匪團。
蘇霓衷心希望那不是後者。
那輛車正在慢慢接近,看起來也越來越清晰。它的外形很奇怪,像是拖著車斗的面包車,還沒有車頂,更奇怪的是好像很眼熟。蘇霓不再想找地方躲避,皺眉看了半天,忽然意識到它屬于妮妮的聚集地。
燃油相當貴重,所以沒有人願意輕易動用它,除非找到了必須用車子裝載的戰利品。既然它突兀地在這里出現,那他們很可能是為救她才出來的。
她又嘆了口氣,把薅下來的一把草葉塞到嘴里,咀嚼了幾下,囫圇吞掉,平靜地看著車子越駛越近,最終停在她面前。
車里只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上了年紀的大叔,一個是滿臉晦氣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