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對面有家腌菜館
老富猶豫地在原地打了幾個轉,同時伸手撓著像雞窩似的亂發,他正在考慮是否現在過去。+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
時間已經接近晌午,老富終于跺了跺腳,下了決心,隨手披上那件沾滿油漬的羊皮馬卦,推開店門走了出去。
對面有家腌菜館,在京城里這種腌菜館很多,但是願意與老富做鄰居的只此一家。老板娘薛秋秋為人刻薄無情,凡是來她店里買腌菜的人,都要狠狠地被敲上一筆,如果不願意挨敲的人,則會被她罵夠祖宗八代,咒得家破人亡。被罵過和被敲過的,還有那些聞其名的人經過這里都會繞道而行,因此來她腌菜館的客人簡直少得可憐。
老富是那家腌菜館唯一的回頭客,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揣上銀子邁到對面去買一斤腌黃瓜條。
「你來啦」薛秋秋張著那張血噴大口,吐著渣滓似的瓜子皮,一雙不大不小的杏眼向上翻著,嘎聲嘎氣的說道。
老富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同時咽了一口吐沫,道︰「今天是四月初七了。」
薛秋秋將手中的一把還未吃完的瓜子扔到了地上,扭動著肥碩的身軀,揭開身旁的木桶,用她那染著紅指甲的肥手隨便抓了一把腌黃瓜條放在一張爛紙中,胡亂的包了幾下,遞給了老富,冷著臉說道︰「我記性好得狠,不用你提醒!」
老富趕緊伸手接過了那包腌黃瓜條,同時將幾兩銀子放在了桌子上,扭身一路小跑溜進了自己的店中。
「才這麼點銀子,你除了是個窩囊廢,還是個地地道道的吝嗇鬼。你娘怎麼生出個你這麼一個不要臉,不害臊,不像個男人的人!我要是你,我就縮在那臭氣燻天的狗屎木屋里,給自己也縫一件象樣的衣服……」
老富將門關得緊緊的,雖然從門縫中還能傳來薛秋秋惡毒的咒罵聲,但那對于老富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只要不看見她,他的心情就會一下子變好。
富拙是老富唯一的兒子,楚夢君是富拙娶進門將近一年的媳婦。老富住在這條街的西邊,富拙和楚夢君住在這條街的東邊。老富做著他的裁縫生意,富拙開著他的富記香油店。富拙不喜歡老富身上的死人味,老富也不喜歡富拙身上的香油味。但是每個月他們都會有一天吃個團圓飯,來增進彼此之間僅存的那麼可憐得一點點的父子之情。
「吃飯了!」楚夢君用力將一碗剛盛好的白米飯放到了老富的面前,假聲假氣的說道。
老富抬頭瞥了她一眼,憑著他敏銳的直覺,他認為她絕對不是什麼善類,這樣的女人最好少惹,老富突然又想起了對面的那個薛秋秋,不禁感覺後脊梁有些發涼。他從身上取出了銀針,在每樣菜里都插了一下,包括剛盛的那碗米飯。這是老富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即使對于自己的家里人,他也不存在任何信任。
富拙悶頭吃著他的飯,他早已習慣老富的這一舉動,所以見怪不怪,倒是楚夢君,她此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討厭老富的這種習慣,所以她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大聲嚷道︰「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公公,竟然懷疑自己的兒媳婦會在你的飯菜里下毒!」
老富也不去跟她計較,將銀針又插向剛買回的那包腌黃瓜條中。♀銀針在瞬間變成了黑色,楚夢君一下子愣住了,她一坐在凳子上,半天都沒說出話,她剛才還想去夾一根腌黃瓜條嘗嘗。富拙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又低頭繼續吃著他的飯。老富也是絲毫沒有什麼驚訝的感覺。他收起了銀針,站起身從水缸中舀了一勺水倒進旁邊的木盆中,將腌黃瓜條倒了進去,手伸入水中像洗菜似的洗了幾下,然後撈了出來,隨手放到了桌子上,道︰「沒事,毒已經洗下去了。」薛秋秋最喜歡玩得就是這招兒,年年如此,每次都是換湯不換藥,老富早已習慣了,連他的兒子富拙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有楚夢君還是呆呆的愣在那。
深夜。
老富站在二樓的房間里,悄悄地將窗戶開了一條縫,正好可以看到對面二樓的情景。
薛秋秋坐在鏡子前,正在往她那張大餅似的圓臉上撲著各種香脂油粉,一股濃濃的玫瑰香隔著一條街傳進了老富的鼻子里,他不禁打了個噴嚏,他向來對這種香味過敏。
薛秋秋看向了老富的房間,她知道這個窩囊廢肯定躲在暗處在偷偷看她。她向著對面的窗戶瞪了一眼,窗戶立刻關上了,薛秋秋不禁笑出了聲。
半個時辰後,街上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老富再次輕輕地將窗戶打開一道縫。薛秋秋穿著她那件落地的紫色大襖裙正朝著城外的方向走去,她手中那條鮮紅的帕子隨著她那傍大的身軀有節奏的擺動著,就像夜里閃爍的鬼火一樣。
是時候了,老富重新關上了窗戶。
五、現在由你管帳
陌白有一家自己的茶棚,開在城外的大道旁,平時給過往的行人提供茶水小吃,讓過往的行人有個暫時落腳休息的地方,當然也為自己掙些閑散的銀兩。四月初七的這天,他通常都會關張一天,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點上慘淡的燭燈,伴著如狼吼的夜風,靠在棚下的那張竹椅上,靜靜地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薛秋秋拖著自己肥胖的身子,揮著像鬼火的帕子,沖著陌白扯著噪子喊了一句︰「老娘我來了,來壺上好的濃茶!」
陌白伸出那只白得像饅頭似的大腳,從桌子夾了一個白瓷小壺,口中含糊的說道︰「已經準備好了。」
「人長得跟個竹竿似的,偏偏生了一雙猴子似的手腳。」薛秋秋咧著血紅的大嘴,將紅色的帕子墊在瓷壺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挨著陌白坐了下來。
「哼」,陌白從鼻子中發出一聲悶響,他最受不了薛秋秋這張惡毒無比的大嘴,他曾無數次幻想著在茶里放些啞藥,這樣他的耳根子就會干淨多了。
「喲,你們都到了!」一陣嬌女敕嫵媚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薛秋秋猛地將一口茶噴了出來,正好不偏不倚噴在陌白雪白的鍛子面的衣服上。
陌白突然像只發瘋的猴子似的,猛地蹦了起來,滿臉脹得通紅得嚷道︰「你為什麼沖著我噴!」
薛秋秋撲哧笑出了聲,她扯著大噪門道︰「你不做猴子真是委屈了。」
陌白狠狠地瞪了一眼薛秋秋,轉身走進了他那間茶棚下唯一的一間小草棚里。
徐媽媽扭著自己粗壯的腰枝向薛秋秋打了個招呼,緊接著坐在了陌白剛剛坐過的那張竹椅上,竹椅立刻發出了難听的吱吱聲。
老富提著一壺新茶從陌白剛進去的那個小草棚里走了出來。
薛秋秋的嘴向左邊歪了一下,不知從哪抓出一把瓜子低著頭嗑了起來。
「老富來得最早,就你們最慢。」新換了一件衣服的陌白從小草棚中走出來,還不忘斜著眼瞪一下薛秋秋,他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人都到齊了,那咱們開始吧。」徐媽媽扭動著身子站了起來,竹椅突然失去了重量,自己在原地隨意的晃了幾下。
「是該開始了。」薛秋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黑色的帳本扔到了桌子上道,「現在該輪到你管帳了!」她的眼中迸出了一種異彩的光芒,她的心里在此刻突然有種踏實的感覺。
老富看著面前的那本黑色帳本,伸出那只嬌女敕如玉蔥般的縴手顫顫微微地取過了帳本,一把塞進了懷中,他不願過多的看那種死人的黑色,那會讓他感到更加不安。
薛秋秋在笑,她現在終于可以放心的笑了,但是其他兩個人都笑不出聲,他們知道不久的將來這個帳本也會在他們手上。
「那個女人……還在?」徐媽媽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老富對他說的話。
「明天來取。」老富低著頭,他不願意讓他們看到他不安的表情。
「到時候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徐媽媽雙眼望著遠方,目無表情的說道。
「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陌白皺著眉頭不解的問道。
老富不得不將那個死人的事情再講了一遍。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從神情上看得出,大家此時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壞。
老富懷揣著那本黑色的帳本走進了店里,帳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顏色黑了一些,但是老富卻總感覺像有只鬼爪在拼命的撓著他那顆肉乎乎的凡心,他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他緊緊地將身後的店門撞上。木屋里突然傳來一聲「啪「的響聲,老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噪子眼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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