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是一年一度的院試時間,一般要持續三天。舒愨鵡
舒心的哥哥舒俊今年要參加院試。
而大舅舅李臻、二舅舅李岩今年都要參加接下來的秋闈。
因此,到了考試前的那一天,李氏和舒心就起了個大早。
坐上雇下的馬車,先到李家村匯合了大舅舅、二舅舅,再去縣城里接了舒俊,一同前往省城釹。
到了省城的城門口,老遠就看到來迎接的雲香坊張掌櫃。
舒心每個月都要到雲香坊交兩次貨,如今跟張掌櫃也算是老熟人,這幾日的住宿就是由張掌櫃安排的。
雖然現在手里有了點小錢,不過舒心也沒大手大腳的習慣淒。
而是請張掌櫃挑了家地方比較偏,但是很安靜的客棧,包了一個小院子,供自己一家人暫住。
李臻和李岩都對這個小院落十分滿意,十分適合他們在秋闈之前,溫習功課。
見舒心一家人都很滿意,張掌櫃笑道︰「茂才公滿意就好,否則我家少東家可會責怪我的。」
舒心彎眼笑道︰「請張掌櫃替我謝謝雲公子,可是香脂卻是沒法多生產的。」
張掌櫃打著哈哈道︰「這可就是舒姑娘與少東家商量的事兒了,與小老兒可沒關系。」
這半年的時間里,在雲少卿的精心推廣下,舒心的香脂成功地打入了京城的高端市場。
現在京城的名門貴女圈中,都以能夠擁有一瓶雲香坊寄賣的、瓷瓶上有著漂亮標記的頂級香脂為榮。
雲少卿趁勢在京城連開五家分店,將姚記香坊穩穩壓了下去。
店多了,貨就要得多。
其實有了家背後的那座山頭後,舒心就立即請人,將山上的各類花卉采摘一空。
然後請村民開墾出了幾塊花田,從一百多里外的花料集散地沙城,花大錢購買了十余種花苗,種植了下去。
幾種香脂產量已經增加了兩倍有余。
怎奈京城里有錢的主兒太多了,她的產量怎麼都跟不上銷量的增長。
這還只是在京城及附近鄉鎮銷售呢。
雲少卿還想將這種頂級香脂,推廣到全國各地,舒心現在的產量還真是不夠看。
可是雲少卿提了幾回,都被舒心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還向雲少卿灌輸了,現代營銷學中的「饑餓營銷」概念。
讓他吊著顧客的胃口,這樣才能保證每批貨一上架,都能在第一時間,銷售一空。
倒不是舒心不想擴大產量,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則是花田才種植了半年,存貨不足。
二則是舒心的香液,每天只有幾滴,過度稀釋,怕影響香脂質量,因此限制了產量。
現在舒心在努力解決,蒸餾和提純的技術問題。
如果能夠萃取植物精華,那麼她就只需要,將香液滴在提取液中。
不單可以擴大生產,品質上也更有保證,而且還能增加產品種類。
因為現代的很多產品配方,都是要萃取精華液的。
因此,在解決這些問題之前,她無法向雲少卿做出增產的保證。
張掌櫃也很識趣,說笑了幾句後,就告辭離開,讓學子們好好休息。
哥哥去考試之後,舒心就拉著娘親逛街,好讓舅舅們安心溫習。
舒心最熟悉的就是雲香坊所在的通政街了。
不過通政街上賣的都是高檔商品,舒心雖然不至于買不起,但是現在還在創業初期,沒必要這麼奢侈。
節儉的李氏就更不用說了,一看貨架上的價格,立即就拉著舒心離開。
舒心就干脆拉著娘拐進了一條小街。
這條街上的店鋪,針對的顧
客群就是普通百姓。
而且這里的店鋪服務特別好,都能送貨上門,買下後只要提供地址就行了。
不用提著大包小包,起街來就特別有勁,舒心和李氏津津有味地每個店鋪都逛到,買了不少日常用品。
眼看快逛到街尾了,忽然,最末的那家店鋪里面,傳出來幾個人爭吵的聲音。
母女倆都選擇繞道走,可誰知,突然有人叫道︰「四妹,心兒?」
李氏一愣,遲疑地轉頭一看,發覺最末端的那家店鋪的門口,站著一個身穿青灰色斜襟長衫的中年男人。
李氏頓時欣喜地道︰「三哥,你怎麼在這里?」
那人正是舒心的三舅舅李拓。
李氏忙拉著舒心走過去,李拓模了模舒心的頭發,感慨道︰「才半年不見,心兒又長高了。」
李氏忽地想起,這家店鋪里不是有人在爭吵嗎?
她忙壓低了聲音問道︰「剛才是三哥你在跟人吵架?」
李拓面露尷尬之色,看著李氏欲言又止。
舒心微微一笑,道︰「三舅舅,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好說呢?」
李氏也忙道︰「是啊是啊,大哥二哥都在省城,我拿不了主意,你還可以問問他們啊。」
李拓緊張地直搖手︰「不不不,四妹你千萬別告訴大哥二哥我在這里……」
話還沒說完,就被鋪子里的人打斷了︰「李拓,你到底墨跡完沒有?快說到底什麼時候還錢,別想賴賬!」
李拓還沒答話,李氏就急忙問道︰「三哥你欠人多少銀子,要是手頭不方便,我這里有點。」
李拓听到四妹這般熱心的話後,臉色愈發尷尬了。
其實方才看到四妹和外甥女心兒的身影,他出聲叫住四妹的意思,就是想借錢。
他知道四妹家的香脂是專供雲香坊的,應當賺了不少錢。
可是他欠下的數目太大,又實在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舒心瞅了瞅面色紅得發紫的三舅舅,再瞅了瞅店鋪里那三個一身華服,肚大臉圓的男人,不由得輕笑著問道︰
「三舅舅,可是生意上的事兒?如果相信心兒話,能不能跟心兒說說?」
李拓輕嘆一聲,「心兒,你三舅舅我……沒本事,害人害己了。」
李家是書香門第,可是李拓卻從小就不愛讀書,卻又成天幻想著,能干出一番大事業,被舒心的外祖父斥為「志大才疏、急躁冒進」……
怎奈沒有功名,不可能入仕,李拓便想著做生意,幾番折騰下來,慢慢發了點財,就直接搬到鄰近的雲城去住了。
今年他準備把綢緞莊開來省城來,可是來了之後,才發現省城的店鋪不好找。
幾番打听之下,才尋到了現在這個店鋪,位置略偏了一點,做綢緞肯定不行,但是做茶樓飯莊,倒是很合適。
而且這麼大的樓面,一般都要一千來兩銀子才能買下。
可是原主人的兒子在外地謀了官,急著跟兒子上任,便說只要能出現銀,就七折出售。
李拓一合計,劃算啊!
這個位置開飯莊,刨去成本,一個月至少能賺二三十兩銀子,兩三年就能回本。
可是他手頭只有四百多兩現銀,于是便找了以前生意上的伙伴,拉了三人入股。
共同出資,用七百五十兩銀子的價格,將這個店鋪盤下了。
盤下之後,四人高高興興地開始裝修,哪知道這才開工兩天,就有債主找上門來。
原來,這家店的老板用地契做抵押,貸了一千兩銀子。
現在原主人不在了,債主自然是要把店鋪給收了。
剛才店鋪里吵架,就是因為「分債不均」。
這筆債白紙黑字,在官府有備案,自然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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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但是被李拓拉來入伙的三人都認為,這是李拓沒有了解清楚店鋪的底細,就草率簽約付款造成的。
因此他們三人不願意分攤這一千兩銀子的債款。
可是買下店鋪所用的四百兩銀子,已經是李拓的全部資產了,他哪里有銀子還債?
所以方才,才會萬般無奈地叫住四妹李氏。
舒心听完之後,不由得暗自皺眉,這個三舅舅還真是如外祖父評價的那樣,急躁冒進。
這件事連詐騙都算不上,是你自己連有沒有債務,問都沒問一句,可怪不得別人隱瞞。
只听到價格便宜,卻不想想在省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地段又不差的店鋪,別人怎麼會賣得這麼便宜。
還有他那三個朋友,有好處就佔,有債就不背。
說李拓草率冒進,難道他們就不是麼?
在當時但見有一個人提醒李拓,先去官府調查一下店鋪的產權有沒有問題,就不會出現目前的狀況。
要不是這三個人是跟李拓合作多年,又同樣是李家村的村民,舒心都要懷疑他們三個人和原主人是一伙的。
債,舒心當然是可以幫三舅舅還的,可是這話得說清楚︰「三舅舅,既然他們三人不願意承擔這些債務,那麼就必須退出飯莊的股份……」
「心兒,我……沒銀子付給他們……」
李拓的聲音,在舒心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越來越小,最後直接消音了。
「銀子我來付,然後我跟三舅舅你,按出資的比例計算股份,然後我們一起商量一下,這飯莊要如何經營。
我的意見是,三舅舅您當大掌櫃、請一個有經驗的飯莊掌櫃當二掌櫃,飯菜以普通百姓能消費得起的水平來定。」
既然三舅舅這般急躁,舒心就沒打算讓他獨自經營,不然她這一千多兩銀子,什麼時候才能補上?
李拓唯唯諾諾地一一應了。
原本這一千多兩銀子足夠他去把牢底坐穿了,現在忽然峰回路轉,自然不敢在舒心面前拿長輩的架子。
于是舒心和娘親,跟三舅舅回了趟舒家村,拿出家里所有的現銀、共計一千五百兩,交給了三舅舅。
除去還債的一千兩、退股份的三百兩,還有兩百兩作為裝修費用、和開張費用。
看著飛出去的銀票,舒心不由得在心中衰嘆,真是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
幾天之後,院試放榜,舒俊中了秀才,還是一等的稟生。
有按月的口糧,還能免除賦稅,直接參加秋闈。
秋闈就在半個月後,舒俊想一鼓作氣,先下場試一試,就算這次考不上舉人,三年後再試,也有了經驗。
李氏和舒心都十分贊同,只是她倆還得回舒家村制作香脂,不能陪讀了。
于是李氏便付了大半個月的房租,留下了十兩銀子的共用,與舒心一同回了舒家村。
一晃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舒心入股的運來飯莊開張了。
二掌櫃李謂,原來也是李家村的人,是李拓從雲城請來的。
听說原本是雲城第一飯莊的掌櫃,但是為了兒子到省城進學,不得不辭了老東家,投靠了李拓。
李謂的確十分有經驗,還從原來的飯莊帶了兩個廚子過來。
店面交給他之後,不過十余天,就修葺一新,購買齊整桌椅之後,便擇了吉日開張。
舒心對飯莊的經營並不懂,不過她知道如何管理人才,如果將每一個人放在最合適的崗位上,這就足夠了。
在飯莊轉了一天之後,覺得一切井井有條,自己可以安心地做甩手掌櫃,舒心便回了舒家村。
一進門就看到二伯父、二伯母了。
舒心雖心中疑惑,但還是馬上笑著上前與他們打了招呼。
這是二伯父他們第一次來自己家。
自二伯父一家分家出
去後,只有頭一年住在舒家村,後來看著大伯一家不斷變賣家產,怕被大伯一家連累,二伯便將田產和房子變賣了,一家人搬去了縣城。
好幾年了,二伯一家再沒回過舒家村,就連過年都不回來看一看何婆子。
由此可見,二伯父和二伯母也是冷心腸的人,這一次過來,不知他們想干什麼。
二伯父舒文韶笑著夸獎舒心,道︰「心丫頭真是了不得了,居然這麼有本事,可是比你幾個堂哥、堂姐都有出息多了。」
舒心听了只是含羞地低頭笑著,卻沒說話。
二伯母劉氏也接話說道︰「我看呀,心丫頭不光是能干,這兩年也出落的越來越漂亮了。」
舒文韶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李氏也覺得自己的女兒既漂亮又能干,自然在听到舒文韶兩夫妻的話時,滿心歡喜。
不過嘴里還是謙虛地說道︰「心兒可比不上舒芳和舒芄兩個丫頭呢。」
其實李氏也就好幾年前見過她們姐妹兩一回,並不知道她倆現在到底出落的如何,但想著夸獎女兒漂亮,做父母的應該是沒有不高興的。
果真舒文韶和劉氏都對視一笑,眼里滿是得意之色。
舒文韶見家常話說的差不多了,該說下他們此行的目的了,就輕咳了兩聲暗示劉氏。
劉氏會意的笑著看了眼李氏和舒心,道︰「三弟妹你也知道,你二哥他是個老實人,我們一家子也就靠他打理那個小鋪面生活,日子倒也能緊巴巴地湊活著過。
可不曾想,今年年初突遭一場大火,將店鋪和貨物全部燒毀了。」
說到這,劉氏眼楮一紅又道︰「我們本就是靠著它來糊口的,而且兩個女兒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本也存了一點嫁妝錢的,可是這一燒,把這嫁妝錢都賠進去了呀。」
舒文展也是邊听邊唉聲嘆氣的,只差沒捶胸頓足了。
李氏听了也不免跟著皺起眉來。
而舒心卻知道這前面都是鋪墊,通常越是鋪墊的多,越是華麗,就表示後面的要求和期望也就會越高。
舒心低著頭耐心地等著二伯母後面的話。
果然,劉氏見李氏和舒心听了自己的話,也表示出同情的意思,便意識到自己的話起到作用了。
劉氏擦了擦眼痕看著李氏,道︰「我和你二哥商量了好久,原本不想來麻煩三弟妹你們的。
只是,我們實在是找不到能幫助我們的人了。就想著,能不能,借點銀子,讓我們渡過這個難關。」
李氏一听倒是顯出猶豫的樣子。
劉氏一看便又急急地補充道︰「三弟妹,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了,你若念著我們妯娌一場的份上,就伸手幫幫我們吧。」
其實李氏並不是不想幫忙,畢竟當初二哥二嫂並沒對她們母女如何。
可是實在是不巧,家里沒銀子了。
幫三哥還債之後,余下的銀子都付了客棧房租、給了俊哥使用了。
可是舒心家現在又是雇人開山種花,又是賣香脂的,沒銀子這話說出去沒人信。
劉氏只認為是李氏小氣,心里恨恨的想著,怎麼,貼你自己娘家人就有銀子、幫二哥二嫂就沒了?
不過她是個嘴甜的,話當然不會這樣說,而是退而求其次道︰「想著你們現在制香應該也需要人手,所以我們……」
劉氏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頓了頓後方道︰「所以我們也願意過來幫幫忙,只要能糊口飯吃就好。」
劉氏說完竟抽泣起來,舒文韶連忙上前安撫著她。
李氏見劉氏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只得上前邊安慰著她,邊往舒心這瞟了瞟。
舒心知道李氏這是在詢問自己的意思。
便接過劉氏的話,道︰「二伯父、二伯母你們家遇此變故,我們本是一家人,理應相互幫襯的,只是我們怕這些粗活,會累著二伯父二伯母的,那可就不好了。」
劉氏一
听舒心這話里有余地,連忙正色道︰
「我們本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出生的,你們只管放心交給我們做就是了,再說這家里現在是這樣的情況,也由不得我們挑三撿四的。」
舒文韶也忙幫著開口道︰「你二嬸是家里的一把好手,平常我只是負責看看小店,家里的事全是她忙活的,這才把兩個孩子拉扯大。我也有一股了力氣,可以幫你們搬搬抬抬的。」
舒心一听劉氏和舒文展這般說,也沒什麼意見,左右現在要貨的數量在不斷增加,本就該再添些人手了。
而且,對于願意以勞動換取報酬的人,舒心也願意幫助。
于是,舒心看著李氏微微 首,李氏就當即同意請劉氏來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