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叔在出去收帳的路上被人綁走了,綁人的人送了一封信到楚家,要滿哥女乃女乃到武陵縣的「一壺春」茶樓見面。舒愨鵡
滿哥女乃女乃安撫好吳嬸,按照信上所說到了「一壺春」,進了雅間,盧氏正坐在桌邊很愜意地喝茶。
「盧玉燕,吳叔他只是我家的下人,和所有的事都無關,你已經鬧了這麼多事了,還要怎麼樣?你就不要為難他了。」滿哥女乃女乃道。
「放了他?很容易,你拿洪兒來換。」盧氏冷冷地看著滿哥女乃女乃,滿臉鄙夷之色,「我想怎麼樣?你還敢說!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害了我的姐姐,搶走了我姐姐的男人不算還要搶走她的兒子,我絕對不會讓你惡毒女人稱心如意的!讓洪兒出來跟我走,我還可以看在你養了洪兒這麼些年的份上饒了你,否則別說是你家的下人,就連你也別想過得安生!」
滿哥女乃女乃神情黯然道︰「滿哥他已經離開了,我不可能讓他來見你。你要是恨我,那就對著我來就行了,不要傷及了無辜。鈀」
「無辜?我姐姐不無辜嗎?不是一樣被你們這一對狗男女害得自盡身亡?你放心!我盧玉燕是恩怨分明的人,該對付誰放過誰我清楚得很,今天不過是給你一些警告,我告訴你,我是快要離開武陵縣了,可是,你別以為我走了,就沒事了,咱們之間這事兒沒完,找不到洪兒,我不會罷休的。你等著,我會好好照應你……」盧氏冷笑著站起身來,「我要讓你在這武陵縣,在這世上也沒有立足之地,讓你也嘗嘗當年我姐姐痛苦,也嘗嘗什麼叫作生不如死!」
盧氏說完站起身來,走到滿哥女乃女乃面前,重重地呸了一聲,呸在了滿哥女乃女乃的臉上︰「賤人!」
她昂首走出了雅間伴。
滿哥女乃女乃默默站了很久,直到送茶的小廝進來續茶,她才驚醒,在小廝詫異的目光中慢慢走出了茶樓。
預感中將要發生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雖然她有所心理準備,卻還是沒料道一切來得這麼快這麼急。
原本想,等到滿哥過完二十歲的生辰,再慢慢地跟他說,循序漸進地讓他知道過去的事,雖然,完全沒有把握他仍然會接受自己,但是這是自己從一開始就做好的決定,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搶走什麼獨佔什麼,當年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可是事情永遠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容易,盧氏的出現打亂了一切,一切都混亂了。
滿哥憤然離開了,和以前他每一次離家都不一樣,她預感到,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自己真的沒想過要搶搶獨佔嗎?
是自欺欺人吧?滿哥女乃女乃自嘲地笑自己,當盧玉燕出現的時候,知道自己就要失去滿哥的時候,那種心情和死去也並沒有兩樣。
這才發現,這麼多年,滿哥早已成了自己精神的寄托,已經不可或缺。
被自己的兒子厭棄……那種痛苦,她難以忍受。
可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和當初一模一樣……
滿哥女乃女乃心事重重地停下來抬起頭來看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夏小魚的小店前。
站在牆角看著對面街邊的門店里,夏小魚忙礙的身影,滿哥女乃女乃突然想,自己是不是錯了。
也許讓小魚留在滿哥身邊才是對的,也許自己又錯了。
以為自己保護了他們,事實上卻傷害了這兩個好孩子。
滿哥女乃女乃嘆了一口氣,又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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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哥走後,夏小魚一直沒有回夏家,也沒有人來叫她回去,夏小荷偶爾來一次兩次看看她,也很快就走了。
立秋之前,夏小荷又來了。
夏小魚正忙,就招呼夏小荷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等忙好了,夏小魚走了過去,笑著問︰「姐,你怎麼有空來了?」
「我來看看你是不是很忙,」夏小荷打量著她,關切地道,「你還好吧?」
「還好啊。」夏小魚坐下來,一臉促狹的笑,「姐,你有事就快說吧,你的臉上藏不住事情的。」
「你這麼久都沒回家了,再過十
天是爹爹的生辰,也是雪珠及笄的日子,你可要記得回去。」
「好。」
夏小魚答應的如此爽快,明顯讓夏小荷有點意外,她愣了一下,才又問道︰「你沒事吧?」
「沒有啊,我挺好的。」夏小魚手撐著下頜笑盈盈地看著她。
夏小荷眼神瞥了一眼在櫃台後忙礙的劉元晉一眼,輕聲地對夏小魚道︰「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楚滿哥又去了咱家。」
「哦……」夏小魚一時不知道該說知道還是說不知道才好,只能隨口應了一聲。
夏小荷感覺到她的反應很冷淡,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接著道︰「他在外面一直央求我開門,我不忍心,偷偷放他進去了。結果,他在爹爹的書房門口……跪了大半夜……」
「什麼?!」夏小魚驚呆了。
他輕輕松松地對她說,她爹爹答應了,她也曾想過他用了什麼法子,讓爹爹改變了想法,卻沒有想到,他用的竟然是這個辦法。
換作以前,她絕不會相信他會隨隨便便就給人下跪,可是夏小荷當然不可能編瞎話來騙自己,所以他一定是真的跪了那麼久。
劉元晉听到夏小魚的聲音,往這邊看了一眼。
夏小荷見了,趕緊把聲音壓得更低,湊得離夏小魚近了些︰「後來爹爹大概也不忍心了,讓他進了書房,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滿哥就走了。爹爹也沒提,也沒人敢問,滿哥後來有沒有來找你?」
夏小魚心陣陣悸動,百味交雜,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他有來,說爹爹同意給他一年的時間……」
他還說,要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轎來抬她過門……
「呵,那就好了。」夏小荷似是松了一口氣,「我瞧著滿哥也是真心真意的對你好。」
夏小魚點了點頭,沒吭聲。
楚滿哥的事她不可能告訴夏小荷,她雖然表面上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心里其實擔心著。
不只擔心楚滿哥,還擔心滿哥女乃女乃。
這件事的確出人意料,可是從以前的重重跡象來推測,盧氏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她沒有必要千里迢迢地到武陵縣來對幾個素眛平生的人撒這樣一個彌天大謊,而且那天在店門前,她的表現似乎只是偶然看到了滿哥女乃女乃。
所以她的話是真話的可能性很大,相當大。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滿哥女乃女乃會怎麼樣?如果滿哥和滿哥女乃女乃徹底決裂的話,滿哥女乃女乃一定會很傷心吧?
滿哥大概也早想到了這一點,才要離開吧,畢竟滿哥女乃女乃把他從小養大,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恩重如山,滿哥的心里一定也很糾結矛盾,所以才選擇了逃避。
「小魚,你在想什麼?」夏小荷問。
夏小魚回過神來,對她笑笑︰「沒什麼,對了,姐,陸遷他有沒有信給你?」
「有。」夏小荷的臉微微有些發紅,「昨天送來的。」
「才不過幾天啊就巴巴地寫信來了,陸遷可真是有情郎啊。」夏小魚開玩笑地說。
「不跟你說了。」夏小荷佯怒地瞪了她一眼,站起來道,「我先回去了,你記得回家。」
「嗯。」夏小魚點了點頭。
夏小荷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對面轉身要走的滿哥女乃女乃,連忙轉頭對夏小魚道︰「小魚,你看對面那個,好象是滿哥女乃女乃。」
夏小魚連忙跑到店門口,果然看見一個藍衫背景正往巷口走,她沖動地想喊,卻又咬牙忍住了。
「小魚,滿哥女乃女乃是不是來找你有事?」夏小荷疑惑地道。
「不會,要是有事,女乃女乃她應該會直接來問我吧。」
上一次滿哥去崇州幾天沒回家,滿哥女乃女乃就專程來店里問她滿哥的去向,若是為了滿哥的事來的,她應該會進店里來問自己了。
若不是為了滿哥也不是來找自己,那滿哥女乃女乃是為了什麼來武陵縣的呢?
「听說‘容華樓’最近出了很多事,今年的詩會也沒有參
與,看樣子不太好。」夏小荷道。
「嗯。」夏小魚點了點頭,自從滿哥離開後,容華樓大事小事不斷發生,不只在南隅,在武陵縣也傳開了。
地痞無端上門鬧事,吃客不滿砸桌子,甚至有人說吃了容華樓的東西回去上吐下泄差點出了人命,這一切給容華樓的生意帶來很大的沖擊。
剛剛結束的夏令詩會,周家二少女乃女乃也沒有請容華樓參與,倒是請了另一家名不家經傳的小茶館。
這一系列事情發生的太頻繁,時間點也湊巧都在滿哥離開以後,肯定不是偶然的,夏小魚懷疑這一切和盧氏夫人有很大關系。很有可能是盧氏借了周家的勢力在打擊容華樓的生意,借機報復滿哥女乃女乃。
想到這兒,夏小魚對夏小荷道︰「姐,你先回吧,我不送你了。」又轉頭跟劉元晉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跑出去,追著滿哥女乃女乃去了。
沒多久她就追上了滿哥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等等。」
滿哥女乃女乃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一見是她,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小魚,怎麼你……」
「女乃女乃,您是不是有事找我?」夏小魚跑得氣喘吁吁地,「我剛才在忙,沒注意到您。」
滿哥女乃女乃听了微微一笑,搖搖頭︰「沒事,女乃女乃沒事找你。只是……去看看你。」
「是嗎?我听說容華樓……」
「沒什麼事。」滿哥女乃女乃打斷了她的話,「容華樓的事和你無關……」
夏小魚心里一冷,自己似乎又自做多情了。
滿哥女乃女乃其實也發現了她情緒的變化,卻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道︰「你回去吧,好好經營你自己的店子,你做得很好,讓女乃女乃也很意外。」
這話是在贊揚自己嗎?夏小魚的心情有些恢復,定定地望著滿哥女乃女乃,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往日的慈愛表情。
見夏小魚望著自己,滿哥女乃女乃溫和地笑了︰「你做得很好,所以一定要好好的用心去做,不要為了別的事打亂了自己現在的生活,女乃女乃也相信,你能做得更好。」
「好了,我要先回去,容華樓還有一大堆事呢,你也回去吧。」滿哥女乃女乃說完對她點了一下頭,便轉身走了,走得很斷然,沒有一絲一毫地猶豫留戀。
夏小魚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溶入人群之中,心里悵然若失,心酸難捺。
今天她才明白,自己的心從未離開過容華樓,甚至一心想回到從前,想回到滿哥女乃女乃身邊,可是即使自己再努力,也回不到從前了,滿哥女乃女乃她對自己說「和你無關」。
從來都是自己自做多情罷了。
回到店里,夏小魚一直悶悶不樂。
劉元晉知道她剛才去追滿哥女乃女乃,現在看她不開心,忍不住道︰「滿哥女乃女乃說了什麼嗎?是不是容華樓的事很麻煩?」
夏小魚望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她說……‘與我無關’。」
說完夏小魚垂下眼眸,默默地翻著櫃台上的帳本,良久,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一直都是我在自做多情,我听到容華樓出事,就忍不住想要幫忙,可是,容華樓並不需要我,女乃女乃……她也不需要我。」
「你平時很聰明,怎麼現在鑽進牛角尖里去了,」劉元晉搖搖頭,很無奈地道,「你怎麼就不覺得滿哥女乃女乃是不想讓你也牽扯進麻煩里去呢?她是真的為了你好啊。」
夏小魚愣了一下,仿佛醍醐灌頂一般,混沌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我一心覺得女乃女乃生我的氣把我趕回來,所以她的每句話我都會想到不好的地方去,啊,是真的,我怎麼不能象你說的這樣去想?」她開心地看著劉元晉,「元晉,你幫了我的大忙,有你這個朋友,真是我的大福氣。」
劉元晉臉微微發熱,微微別開眼神輕聲道︰「沒什麼,我只是不想讓你不開心而已。」
「等過幾天有時候,我去南隅看看能不能幫上女乃女乃的忙。」夏小魚心情放松,就開始積極計劃起來,滿哥不在武陵縣的這段日子她要代替滿哥,好好地照顧滿哥女乃女乃。
她做這個計劃沒多久,容華樓就出了一件大事。
夏小魚是從吳嬸嘴里听說這件事的。當天夏
小魚剛開了店門沒多久,吳嬸匆匆趕到店里,二話沒說,就讓夏小魚回南隅一趟,說滿哥女乃女乃人快不行了。
夏小魚嚇得魂都沒有了,連話也沒跟劉元晉交待就趕回了楚家。
滿哥女乃女乃急病了,她原本天生有心悸之疾,急怒之下舊疾發作,當場暈了過去,夏小魚趕到的時候,剛剛踫上鎮上的華大夫在給滿哥女乃女乃開藥,華大夫搖著頭道︰「幸虧趕得及時,不然人就過去了……」
以往滿哥女乃女乃心悸偶然發作,有楚滿哥在總是滿哥給她壓穴,可是現在滿哥不在這里了……送走華大夫以後,夏小魚默默坐在滿哥女乃女乃床邊看著她憔悴失色的臉,她在昏睡中也蹙緊了眉,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
看著那張原本風韻尚存端莊優雅的臉龐衰老地不成樣子,夏小魚心疼地幾乎落下淚來。
「房契……容華樓的房契不見了……」吳嬸聲音顫抖著道,「小姐才急得犯了病。」
「什麼?」夏小魚也是大吃一驚,「怎麼會?」
房契一直被滿哥女乃女乃好好地收著的,就連她和滿哥也不知道具體放在哪里,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我也不清楚,就只听到房里的響動跑進來,看見放房契的箱子扔在地上……小姐也暈倒了,把我嚇壞了,我和老頭子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滿哥少爺也不在,只好去縣城里找你了……」
容華樓是滿哥女乃女乃幾十年的心血,買下容華樓幾乎用了她所有的積蓄,所以她把容華樓看得比什麼都重,突然發現房契不見了,當然會受不了ci激。
夏小魚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問吳嬸子︰「最近家里來過什麼人麼?」
「家里……最近事情多,樓里的,鎮上的人來得不少,可是我家老頭子守著門,絕不會讓人進小姐房間的……」
「嗯,吳叔一直都在?」夏小魚隨口問了一句。
吳嬸子被她問得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道︰「有兩天是不在的,前兩天,我家老頭子不知道被什麼人綁走了,後來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小姐去了縣城一趟,然後我家老頭子才被送回來。」
「是哪一天?」夏小魚警覺地追問。
「就是這個月初二……」
初二?不正是自己看到滿哥女乃女乃的那天嗎?原來她那天是為了吳叔去的武陵縣……
「那當天只有吳嬸子你一個人在家?」夏小魚又問道。
「不是,正好那兩天我鄉下的外甥女來了,她陪了我一整天,不然就我一個人守著這屋子也有些害怕,小姐那天很晚才回來……小魚……你想到什麼了?」
夏小魚搖搖頭︰「還沒有。」
「我外甥女是個老實本份的,小魚,你不會是懷疑她……」吳嬸神情不安地道。
夏小魚笑笑︰「嬸子,如果我說這家里的每個人都有嫌疑,你不會生的我氣吧?」
這里的房契不象現代這麼嚴格,房契上連買賣雙方的簽字都沒有,只有官府的印簽,而且只有一張,由買方保存,所以誰有房契誰就是房子的主人。
可是,若是一般的賊若是偷東西,直接偷銀子不是比偷房契更好嗎?為什麼要偷房契呢?
除非這房契能換得更大的利益。
「你說得對,小魚,我哪里會生氣。」吳嬸子搖搖頭道。
「我記得以前吳嬸子說過,你的外甥女媳好賭成性……我記得他還曾經上門問您借過錢……你罵他,借錢從來沒還過……」
「對啊,是有這麼一回事。」吳嬸子點頭道,「他就是個混吃混喝不干正事的二流子,可憐我那外甥女,嫁給了這樣一個混帳男人,只能吃苦受罪。」
「嬸子,你幫忙照顧著,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好……小魚,你要早點回來啊。」
夏小魚答應了一聲就匆匆離開楚家去找林雙兒。
林雙兒一見她開心得很,拉著她笑道︰「你怎麼想著來看我了,我還想過幾天去縣城里找你呢。」
「現在沒時間說這個,我有急事跟你說,也找不到其他人了,你陪我
一起去找孫貴。」
「孫貴?找他做什麼?」林雙兒很驚訝。
「先別問這麼多了,快點,先去找到人再說!」夏小魚不由分說拉著林雙兒出了門,「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