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魚收回了目光,又轉頭漠然地看著台上,這時候就听見項知琳把話題又扯到了自己身上。舒愨鵡
「我听說,邢家二小姐參加的那個詩會就在武陵縣,應該也是武陵縣的一大盛會了,出了這麼有趣的事,夏小魚姑娘想必應該是知道的吧?」
「是啊,這位邢小姐當初是怎麼拿了‘詩會狀元’的?一定很有意思吧?」旁邊的女孩子興味十足地都轉移了目標,「盯」上了夏小魚。
夏小魚轉過眼去看看一臉輕屑的項知琳,唇角輕勾了一下,微笑道︰「我只是粗僻的鄉下丫頭,哪里知道這個?鄉下人為了能每天吃飽就已經耗心耗力了,哪有空去管東家長西家短的閑事,所以,對不起,項小姐,讓你失望了。」
她刻意的自嘲中言語銳利如鋒,看似自謙卻是在毫不客氣地說項知琳「完全是吃飽了飯閑得沒事干,才這麼多嘴多舌」鈮。
听棰听音,項知琳不是傻的,立刻臉一陣白一陣紅,顏色好不精彩。
劉齊因為剛才被夏小魚那一眼看得心慌,忍不住起身走得離一群女孩子的位置近了些,正好听到這一段,不禁一笑,這丫頭一張利嘴是不饒人的,惹了她就真是自討沒趣了。
「若是說那位邢家二小姐的事,小魚比不得項小姐,想得沒那麼高也沒那麼遠,小魚只是覺得,也沒有那麼不堪,誰沒有個喜好怨惡?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婚姻是女子一生的大事,想必在座的諸位,誰也不想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就嫁了去吧?我想,這位邢家二小姐也不過是為了這個原因罷了。說起來,我倒是挺佩服這位邢家二小姐的,至少她知道自己喜歡不喜歡,也敢作敢為。光是只敢在心里想著,卻忍著受著的,又有什麼余地去說她的不是呢? 」
夏小魚這番話把周圍的幾個女子都說得目瞪口呆,回省自己,又覺得她的話入情入理,感同身受,既使明白婚姻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可是誰又是忍得心甘情願的呢?
一桌人全都默然不言,頓時沉寂了下去。
劉齊心中五味混雜,只覺得她這一番話十分刺耳扎心,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默默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容杞見他離開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就只是一聲不吭地喝酒,不禁疑惑不已︰「三弟,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剛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劉齊對他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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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對啊。」不知何時夏雪珠出現了,大概听到了夏小魚的話,她一邊坐下來一邊不以為然地道,「不喜歡當然不想嫁了吧?」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能只憑自己喜歡就隨性而為呢?」項知琳終于又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冷言冷語的譏諷,「但凡有些教養的府里,哪家的女兒會做出那樣不合禮教的事情來?把家里的臉都丟盡了。」
「什麼叫丟臉啊?不喜歡和丟臉有關系嗎?」夏雪珠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得這麼頭頭是道,若是真的把你嫁給一個半老的老頭子,頭發也禿了,眼也瞎了,背也彎了,你也會這樣說麼?」
這一句頓時把其余的女孩子逗樂了,又不好笑出來,只是個個掩著嘴偷笑。
夏小魚眼楮看著戲台,心里叫了一聲「好」,她抿著唇想,這樣的話也只有夏雪珠這樣的半吊子文藝青年能說得出來。
不過,卻說得痛快極了。
她心里贊著夏雪珠,也忘了去想她剛才去了哪兒,更沒想因為這一趟會發生什麼樣不可預測的事情。
「清哥哥又不是半老的老頭子,你……胡說什麼?」項知琳氣極,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模樣只是其次,若是心地不好,品行惡劣,豈不是更糟糕。」夏雪珠得意地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夏小魚心里一動,轉頭看了夏雪珠一眼,真是奇怪,夏雪珠一直對劉齊很有好感,為什麼現在說起與他相關的話題來,好象毫不在意的樣子,言語中還有些貶低的意思,難道她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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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夏華生全家留宿在了陳家。
第二天,陳劉氏安排了兩輛馬車,自己和何竹枝坐一輛,另一輛由夏小魚、夏
雪珠還有昨天同樣留宿在陳府的容倩坐了,夏遠亭騎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大覺寺。
到了大覺寺,上過香後,陳劉氏和何竹枝進了寺院里特別為貴婦們準備的廂房喝茶,年輕女孩子們就由容倩帶著去寺院游覽。夏遠亭在昨天的宴上事先也已約好了幾個人,也自行去會友去了。
容倩很熱情周到地為夏小魚和夏雪珠做介紹,她來大覺寺的次數不少,對每一處的典故都如數家珍,可算是非常合格優質的導游。
可是夏小魚卻發現夏雪珠有些心不在焉,原本隨時隨地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才情都展露一番的人,一路上話都沒說幾句,夏小魚不由注意地看了她一眼。
走到大雄寶殿的時候,正巧遇上了陸遷和夏小荷,夏小魚很是高興,上前去和夏小荷說話,走近的時候才注意到兩個人身後還默默跟著一個女子,雖然不及夏小荷長得美麗,舉止儀態卻很端莊,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
夏小荷見夏小魚注意他們身後的女子,臉上略有些局促,輕聲對夏小魚道︰「這位是李……李……」
她半天沒說出來,倒是那女人主動彎腰給夏小魚行了個禮,柔聲道︰「三小姐,妾身娘家姓李,單名一個慧字。」
果然不出所料,這個女人就是先進了陸家門的陸遷的侍妾,她禮貌周到,儀態優雅,說話舉止都比夏小荷要顯得大方得體,夏小魚不禁又有些憂慮起來,不由得多看了李氏兩眼,越看越覺得這個女子不會那麼簡單。
「好了,香也上過了。」陸遷若無其事地牽過夏小荷的手,對李慧道,「你自己乘小轎先回去吧。」
夏小荷紅了臉,想要掙月兌陸遷的手,卻被陸遷抓得緊緊的,李氏恍若未見,仍是面帶微笑,福身道︰「是。」
陸遷也不多說也不看她,拉著夏小荷往前走,邊走邊對夏小魚等人笑道︰「前面文殊殿新來了一位解姻緣簽的高人呢,小魚你們也去看看吧,我帶你姐姐到後面賞花去。」
夏小魚答應了一聲,看著陸遷拉著夏小荷往後走去,再轉頭看看李慧直起腰來,轉身往外走,她轉頭的瞬間,夏小魚從她如同帶著張標準笑面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落寞。
明知道不該對她抱有同情,但是在那一刻,夏小魚突然覺得她的確有些可憐。
「走吧,小魚,不是說前面在解姻緣簽的高人嘛?我們去看看啊。」容倩道,「走。」
夏小魚笑道︰「好。」
夏雪珠在邊上道︰「我內急了,你們先去,我一會兒去找你們。」
容倩道︰「我們陪你去吧,你不熟悉也不知道淨房在哪兒,我領你去。」
「不用了,那種地方氣味不好,你們去陪著做什麼?我找個小沙彌問問就行了。你們去前面等我吧。」夏雪珠推辭道。
「好吧。」容倩轉身對夏小魚道,「要不小魚,我們先去?」
夏小魚看了夏雪珠一眼,對容倩點頭道︰「嗯。」
容倩帶著夏小魚轉到文殊殿前,殿里上香的女子不少,容倩左望右望,一臉狐疑地對夏小魚道︰「哪有解簽的高人啊?門口的那個解簽的還不就是以前那個?」
「咦,三舅?」
夏小魚順著她的目光也看過去,果然見劉齊長身玉立,站在大殿門口,他身邊的項知琳正拿了簽遞給解簽的和尚。
容倩走過去,叫了一聲︰「三舅,知琳你們怎麼也在呢?」
劉齊轉過頭來一眼看見了容倩身後的夏小魚,他愣了一愣,隨即笑著對容倩道︰「今天沐休,也來湊個熱鬧,正好遇上項小姐了。你們也來抽簽?」
他說完又想,自己為什麼要強調和項知琳是偶然遇上的呢?他看看夏小魚,一陣自嘲,她真的會在意麼?
「嗯,剛才陸大人說,這里新來了個解姻緣簽的,所以我們也來看看。可是並沒有人啊。」
「有嗎?」項知琳驚訝地道,「我剛才見過陸大人,他怎麼沒跟我說?」
劉齊听了容倩的話,心里一陣苦笑,這個可惡的陸遷是故意拿自己開涮呢。
他不由得又看了看夏小魚,想到昨晚她眼中又厭又懼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陣發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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