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秦沐歌定楮一瞧,那堪堪坐在滾椅上,一臉蒼白的男人不是容耀的門客胡蒼又是誰?
只是,讓她心中震驚的是——
面前這個人的確是昨日自己替他動過手術的男人,可他的眼楮竟然是如同尋常人一般的墨黑色?
而立在一旁的容景突然瞧見這張陌生的女圭女圭臉,絕美的臉上神情微微一凝鉭。舒愨鵡
這個男人自己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從第一眼起,心中就生出了不喜。
而胡蒼目光掃過容景,眼中閃過一抹驚艷。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句話用來形容面前的這位紅衣少年,是最恰當不過的抉。
傳聞中的南陵未央王是「冠世美人」,如今也只有親眼所見,才知道他甚至比傳聞中的更要美上幾分。
整個天乾大陸,除了那個人,恐怕再也沒有別人可以與他媲美。
眼中閃過一抹黯淡,胡蒼回過神來。
因為麻沸散的藥效已過,如今胸口處只要稍稍牽扯到,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所以胡蒼不得已,只能是癱坐在滾椅之上。
目光看向秦沐歌,那雙黑瞳里面閃爍著光芒和興味,「多謝秦姑娘出手相救。」
秦沐歌蹙眉看向胡蒼,「做為一名大夫,你是我最不喜歡的病人。」
她突如其來的這一番話叫胡蒼一怔,臉上露出狐疑。「秦姑娘的意思是?」
秦沐歌的目光輕輕掃過他胸口,「我這輩子最不喜歡兩類病人。第一,就是話太多的;第二,就是不遵醫囑好好休養到處跑的。恭喜你,你兩樣都佔齊了。」
見秦沐歌冷著一張小臉說著這俏皮話,胡蒼那張稍嫌稚女敕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輕松。
而一直站在一旁沒有出聲的容景,此刻眉頭已然是蹙成了一團。
听著秦沐歌和胡蒼的對話,他差不多將昨夜的事情給捋清楚了。
估模著,是容耀將秦沐歌擄去,就是為了救治面前這個男人吧?
而且,看上去,這個丑女人貌似還挺關心他的呢?
「丑女人說的沒錯,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還不趕緊回家躺著?不知道這樣到處亂跑,隨時都會丟了小命麼?」
容景面上浮出了雅痞的神色,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可偏偏嘴里吐出的話,卻是別樣的難听。
胡蒼早就听說過容景那喜怒無常的脾性,這會兒也不跟他計較。
只見他朝著身側的小廝遞去了一個眼神,那小廝便會意地從馬車里面拿出一個錦盒來。
那深紅色的鏤空錦盒看在秦沐歌的眼中是別樣的熟悉。
只見她雙眸一亮,飛快的跑了過去,將那錦盒接了過來。
「你專門過來就是為了替我送這個藥箱?」
秦沐歌雙眸發涼,那因為高興而泛起一抹嫣紅的臉顯得尤為動人。
望著她小心翼翼撫模著錦盒的樣子,胡蒼面上也露出一抹暖意,他趁熱打鐵道,「我其實也略懂醫術,如果秦小姐不嫌棄的話——」
「當然嫌棄。」
還不等胡蒼的話說完,容景就冷著嗓子打斷了。
秦沐歌蹙著眉頭,不悅的看向容景,「王爺,人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容景輕蔑的掃了胡蒼一眼,「本殿看人素來就準的很,他還不是想說什麼‘若是姑娘不嫌棄,那改日我便登門請教,也好切磋一番’之類的。」
說道這里,他還頓了頓,扭頭淡淡掃過胡蒼略顯尷尬的臉,「這位公子,我說的沒錯吧?」
胡蒼蒼白的臉上劃過一抹尷尬。
也正是這一抹神情叫秦沐歌看懂了,看來容景那個大妖孽的推測沒有錯呀!
胡蒼被人當場拆穿,不免有些
難堪。
不過想到那次的紅景天事件,心中百轉千回,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道,「王爺猜的沒錯,若秦姑娘時間充裕的話——」
這一次,容景依舊沒有讓胡蒼的話說完。
他絕美的臉上掛著淺笑盈盈,那笑的如同月芽般的眼楮帶著萬般風情。
卻只有靠近他的胡蒼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美眸里面的冷意。
「不好意思,這個丑女人的時間已經全權歸本殿所有,恐怕是沒有閑暇跟公子你切磋技藝了。」
容景一邊說著這話,一邊隨意的伸手攬過秦沐歌縴細的肩膀。
面上依舊是如沐春風般的暖意,可吐出去的話語卻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小沐沐,你說是不是?」
秦沐歌這邊剛猶疑了一瞬,肩膀上便被人用力一捏。
她不悅的蹙了蹙眉頭,抬首的時候便瞧見容景牽強的笑顏。
那柔和的笑容之下,犀利的眸光落在秦沐歌眼底,叫她心中發涼。
這是在尋求自己的意見嗎?
這分明就是紅果果的威脅嘛!
秦沐歌面上掛著幾分牽強的笑容,「唔,王爺體弱,我照皇後的意思要照顧王爺的身體,所以的確是沒有多余的時間——」
秦沐歌此話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憂。
只見容景那絕美的臉上表情微微一松,露出了勝利者般的驕傲神情。
而胡蒼卻是面色一暗,露出了失望之態。
不過這個時候,秦沐歌卻是話鋒一轉,「不過,若我有空,必然會再次去查看你的病情的。」
一听見她這話,胡蒼原本暗淡的臉上突然亮起了神采,「既然如此,那便一言為定。」
秦沐歌淺淺的點頭,面上絲毫瞧不出一丁點兒的破綻。
那張平凡無奇的小臉之上寧靜如初,似乎壓根兒就沒有感受到身旁容景正漸漸彌散開來的怒意。
直到目送胡蒼上了馬車之後,秦沐歌平靜的小臉才微微泛起了漣漪。
她剛才之所以會答應再去見胡蒼,並不是一時意氣。
這個男人的雙瞳昨夜還是藍色,而今日就變成了正常的黑色。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秘密?
說不定弄清楚這一點,就能弄清楚夙玉身上的秘密了。
不知道為何,每當看到自己腰間系著的夜明珠,她就會想起那個神秘的藍瞳少年。
而每當想起那雙詭異的藍瞳,她就會想到那日在熱泉里面,自己與夙玉坦誠相見的場面……
疑惑、羞憤等各種情緒糾結在一起,叫她胸中盤旋著一股氣息,四處亂竄,卻又不得出路。
那感覺,有時候充實,有時候空虛,著實叫人難受的緊。
而一旁的容景眸光一閃,在看見秦沐歌望著遠去的馬車微微發怔的樣子,不由胸口燃起了一團怒意。
「丑女人,真沒想到你口味還挺重的呢!」
容景涼涼聲線帶著幾分譏諷,悉數納入秦沐歌的耳朵,也成功的讓她回過神來。
秦沐歌收回有些飄忽的心聲,疑惑的看向容景,面上帶著不解。
「什麼?」
「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你口味還不重?」容景細致的鼻尖溢出輕蔑的冷哼。
倒是秦沐歌在听了這話之後,一張小臉徹底的綠了。
「王爺,你不要認為你自己豢養了那麼多姬妾,別人也是見一個愛一個。」秦沐歌沒好氣的道,「真是無聊!」
那個胡蒼雖然是個女圭女圭臉,而且生的亦是晶瑩剔透,但是那壓根兒就不是她秦沐歌的菜好不好?
冷冷的說完這話,秦沐歌才抱著箱子干淨利落的鑽進了早已經備好的馬車。
而容景則是微微眯了眯眸子,「丑女人,藥箱不
是已經送過來了麼?你還要去哪?」
秦沐歌幾乎是在剛剛坐下的時候,就一腳將馬車的矮門給踹上了。
隔著輕薄的窗紗,她沒好氣的道,「我要回家是不是還要向王爺報備啊?難不成王爺還真把我當成照顧你身體的私人大夫了?」
听到她說要回相府,容景的面色微緩,正準備吩咐車前的馬夫,卻見遠處一道白影如同鬼魅一般閃了過來。
容景熟悉那鬼影般的步伐,能將那「凌波微步」使的這般爐火純青的,整個南陵除了四兒就不會再有別人了。
果不其然,秦沐歌這邊才剛打算將那藥箱打開,便听到馬車外面傳來了四兒熟悉的聲音。
「小姐,蓉園出事了。」
四兒腳下步子剛定,便開了口,「蓉園後院昨個兒夜里起了大火,好好的院子幾乎被燒毀了一半。」
原本還端坐在馬車里面的秦沐歌將手上的錦盒一扔,飛快的推開門去,「連翹怎麼樣了?」
四兒一愣,連忙開口,「那大火沒傷到連翹姐,只是……」
四兒的話還沒有說完,秦沐歌便松了一口氣。
她穩穩的往後一退,「別可是了,趕緊回蓉園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四兒應聲,一個輕躍便跳上了馬車。
而那手握韁繩的馬車夫亦是看了容景一眼,見自家主子輕輕頷首,這才長鞭一揮,策馬而去。
望著絕塵而去的華麗馬車,容景原本還掛著幾分輕浮神情的臉上,也漸漸冷了下來。
原本秦沐歌半夜被人擄走,這次回相府斷然是少不了被那些人為難的。
不過,秦振剛那邊自己已然是打過了招呼,再加上秦沐歌那強硬的性子,約莫著她是吃不了什麼虧的。
想到了這里,他才放下了要將她送回相府的打算。
因為就在剛才,听到四兒說蓉園後院起火的事情時,容景只覺得腦袋里面有一根弦突然就斷了。
有一件事,自己恐怕得去證實一番了。
思及此處,他這才長裾一甩,轉身闊步朝著書房而去。
那一襲大紅色如同夏日里最熱烈的焰火,妄圖燃盡旁人的所有熱情。
即便是常年服侍在未央王府的丫鬟們看慣了眼前這風華絕代的一幕,也不免被他的豐姿所煞到。
直到那一抹大紅色翩然消失在書房之中,周遭才響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嘆息之聲。
容景邁進書房,便一個利落的旋身,慵懶的側倚在軟榻之上。
歆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拂過枕邊的繡花,妖冶的桃花眼里面浮起了算計的深意,「蘇牧!」
從容景進門開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蘇牧在听到這聲輕喚之後,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書案前。
「爺?」蘇牧微微頷首。
「你去查查丑女人的親生母親。」
容景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眯,里面又浮現出了秦沐歌剛剛清醒過來的那一幕。
她臉上那兩道神秘的細紋,還有昨夜蓉園後院莫名其妙的大火……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這其中說不定會有更加有趣的事情發生呢!
蘇牧似乎不太明白容景的用意,他狐疑的開口,「爺,秦沐歌的生母不是已經過世了麼?」
「所以我才叫你去查啊!」
容景聲線一涼,面上露出的幾分不耐煩。
這突變的情緒若是常人恐怕要唬的跪倒在地了,不過蘇牧卻是習慣了他這一日七十二變的情緒。
只見他恭敬的頷首,道了一聲「是」之後,便飛快的閃了出去。
只剩下容景一個人若有所思的半倚在芙蓉榻之上。
妖冶的桃花眼半眯著,目光悠遠漫長。
他腦袋里面快速的搜集著有關于前一任丞相夫人的訊
息。
不過,出了「玉麒麟」三個字意外,就再也搜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過目不忘,是上天賜予容景的天賦異稟。
但凡是他看過的文集,搜集過的資料,即便是十年,二十年,依舊是歷歷在目。
若是搜尋不到任何訊息,那原因只有兩個。
要麼是那人刻意隱瞞,要麼就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對于她的記載。
不過很明顯,這一次,應該是前者。
「有趣!」
容景半眯著的美眸突然睜開,里面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
「秦沐歌啊秦沐歌,我倒要看看,你那個小小的身軀里面,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而就在秦沐歌朝著相府疾馳而去的時候,胡蒼的馬車亦是緩緩地朝著閔親王府駛了過去。
這邊他才剛剛被人從馬車上抬了下來,還未推進明月閣,便听見里面傳來了閔親王那震天般的獅吼。
「你這個逆子,如今不但害了自己,還連累了閔親王府,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待胡蒼的滾椅被推進明月閣的時候,赫然瞧見容耀正褪去了上衣,光著膀子跪在院子中央。
而閔親王手持一根胳膊粗的圓棍,正一下一下用力地朝著容耀的後背打了過去。
那棍子粗重,一棍下去便是一片青紫。
容耀生生將嘴唇咬破了皮,那雙眸子亦是瞪得如銅鈴一般大小。
而閔親王妃這會兒正被幾個老嬤嬤攔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就要昏厥過去。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胡蒼連忙出言阻止,卻冷不丁牽動了傷口,豆大的汗珠就著額頭滾落,疼的撕心裂肺。
閔親王手上動作一窒,扭頭看見半死不活的胡蒼,臉色更加難看了。
「你有什麼資格叫本王息怒?若不是因為治你的傷,耀兒何至于惹上這麼大的麻煩事?你可知道,皇後一狀告到了皇帝那兒,皇帝震怒。只說若是未央王若是出了事,便要耀兒陪葬!」
一听到「陪葬」二字,閔親王妃一聲哀嚎,整個人便昏厥了過去。
「母妃!」
容耀心驚的想要沖過去,卻無奈被傷的太重,挪不動身子。
閔親王雖然脾氣大,但亦是個對妻子疼愛有加的。
這會兒見夫人昏厥過去,忙不迭地上前,一把將之抱起,急急忙忙尋大夫去了。
寬闊的院子里,只剩下胡蒼與容耀二人。
如今的容耀面如土色,哪里還有往日南陵「戰神」那般的威風?
「如今我落魄了,你免不得要看我的笑話。」容耀眉頭緊蹙,面上浮出不甘與恨意。
不甘的是,連區區一個秦沐歌他都拿捏不住;
恨的是,堂堂閔親王世子,竟然被一個病秧子玩的團團轉。
胡蒼望著容耀,半響之後,他才徐徐說道,「世子爺是因為我才中了圈套,蒼自會護世子爺周全。」
容耀目光一亮,扭頭看向胡蒼。
只見他面色蒼白,身子無力的癱在滾椅之上。
原本亮起來的眸子又暗了下去,「你如今都這般了,還能有什麼辦法護我周全?」
胡蒼沒有血色的臉上浮起了一抹陰暗之色。
那狐狸眼里面的算計更是與他那張不諳世事的女圭女圭臉格格不入。
「我自然是不行,不過秦沐歌可以。」
容耀一听這話,面上浮出狐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見胡蒼緩緩的從懷中模出一柄微微泛著銀光的小刀,「有這個就不怕她秦沐歌不听話。」
胡蒼的嘴角微揚,眸子里面閃過一抹詭異之色。
 
里面帶著算計,更帶著幾分嗜血。
如果他告訴秦沐歌,那麻沸散不過兩個時辰的藥效,她會作何反應呢……
而另一邊,不過半個時辰,蘇牧便將搜集過來的資料遞呈到了容景的面前。
玉麒麟,名頭上是西苑的「護國公主」。
只要是了解二十年前西苑局勢的人都清楚,這個「護國公主」不過是西苑皇帝認的一個干女兒。
冊封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與南陵和親。
听說這位丞相夫人深居簡出,品貌上乘,賢良淑德。
而說起這個賢良淑德,好像身為正夫人的她似乎有賢良淑德的過頭了。
不但將對外人情往來的事宜交予當時的素雲姨娘,而且有意將相府的掌家權也拱手讓了出去……
「嘖嘖,看來這位玉夫人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呢!」容景眼眸微揚,里面劃過一抹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