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不過,那矮門才剛剛被打開了一條縫,蘇牧便叫里面的場景嚇得差點從馬車里面摔下去。舒愨鵡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他一把捂住雙眼,飛快地將門闔上。
「怎麼了?」四兒見蘇牧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便狐疑的開口詢問。
蘇牧這會兒還是個純情小少年,剛才一不小心撞破了自家爺與那個臭女人親熱的場景,不知道爺待會兒會不會扒了自己一層皮…鈹…
面對四兒疑惑的眼神,蘇牧慌忙搖頭,「沒事沒事,你把讓馬車慢些走便是了。」
四兒狐疑的看向蘇牧,「馬上就要進城了,為什麼要慢些?」
蘇牧漲紅了一張臉,沒好氣的道,「王爺吩咐的還不成嗎?枇」
一听蘇牧這麼說,四兒也不敢多言。
她下意識的勒了勒馬韁,叫馬兒的腳步愈發放的緩慢了一些。
而此刻被容景壓住的秦沐歌只剩下欲哭無淚了。
失去意識的人,體重會比平時顯得要重的許多。
秦沐歌被他這麼壓著,望著他那張絕美的臉上因為痛苦而蒼白——
細細密密的汗珠亦是從他光潔的額頭上泌了出來。
秦沐歌掙扎了兩下,干脆一把捏住了容景垂落的手腕。
蘇牧那個混蛋,明明看到容景壓在自己身上,不但不來幫忙,反而像是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躲避不及。
要是害死了容景,他可要記一等功!
心中憤憤不平,可她的手卻還是熟悉的模到了容景的脈門。
她盡量平息自己的呼吸,用心去感受他的脈搏。
可是奇怪的是,她細致的指尖落在容景的脈門之上,仿佛感覺不到什麼跳動。
秦沐歌心中猛的一沉——
就在容景剛才昏厥過去的時候,自己似乎還能感覺到他呼在脖頸處的溫暖氣息。
可現在,仿佛已經微弱到快要快要感受不到了!
「天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發現叫秦沐歌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自己不過是惹他生氣了,可沒想過要他的命啊!
這馬車里面坐的不是別人,而是南陵帝後心尖尖上的肉。
若是被他們知道是自己把他們的寶貝兒子給氣死了……
秦沐歌頭皮發麻,連那個後果都不敢去想。
興許是因為性命攸關,秦沐歌鼓足了一口氣,竟然是一個用力將容景從自己身上給推開了。
身為南陵最受寵的「未央王」,容景不管在哪里氣焰均是極其張揚的。
可如今,他卻是俊顏慘白。
那雙妖冶的桃花眼一合上,便斂去了俊顏上的妖冶。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破碎的女圭女圭,仿佛隨時都將會香消玉殞。
秦沐歌此刻心情極其復雜。
她緩緩的吐了一口氣,盡量叫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道為何,就在剛才幾乎要模不到容景脈搏的時候,她心頭一窒,仿佛那個時候有人突然扼住了她的脖頸一般。
如今的她還不知道容景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也不敢貿貿然去動他。
縴細的素手輕輕拂過容景的脖頸,發現那里的跳動越發微弱。
仿佛,隨時都將停止了去。
秦沐歌攥了攥粉拳,從自己上衣扯下一段料子,小心翼翼的替容景拭去嘴角的血水。
緊接著她便將容景的後腦勺擱置在自己的腿上……
原本應該馬上施救的她,卻在看到容景那嫣紅的雙唇而遲疑了起來。
容景的呼吸已經弱到幾乎感
覺不到,此刻能夠救他的貌似只有那一個辦法了。
可是……
想到之前在桃花谷的那一幕,秦沐歌心中的猶豫又多了一分。
自己的初吻的確是給了容景沒錯。
但是,那只是一個誤會。
若說真正意義上的初吻……
應該是剛才與夙玉的那一次吧?
雖然是第二次接吻,但是卻讓她感受到了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難道,那個就叫做悸動麼?
輕輕抿了抿唇,秦沐歌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容景紅潤的雙唇之上。
之前夙玉那樣擄走了她,四兒一定慌不擇路去找容景幫忙了。
說不定,在自己昏厥的那段時間里,他們兩個已經踫過面了。
夙玉的武功高強,興許就是他傷了容景。
怎麼說,容景就極有可能是因為要救自己而受傷的。
如今,自己又將他氣的吐了血。
自己救他,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想通了這些,秦沐歌一手捏住了容景鼻尖,一手扶著他線條優美的下巴,低頭就朝著他紅潤的雙唇上印了過去。
四唇相貼,讓秦沐歌有一種略微怪異的感覺。
容景的雙唇是暖的,一如他的笑容一般傾國傾城。
這樣溫暖的觸感,是與夙玉完全不同的感覺。
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將容景和夙玉的唇相比,秦沐歌一張小臉登時就紅了。
她雙眸一眯,摒除了腦袋里面的雜念,一門心思替容景做起人工呼吸來。
呼吸,吐納——
秦沐歌一刻也不敢停下來,唯恐自己懷中的容景就這麼死去了。
原本直接走銅雀街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到達未央王府,卻沒料到生生走了一刻鐘,也才過半。
而秦沐歌和容景所乘坐的馬車路過的地方,恰好就是洛陽最大的港口——黎港。
洛陽黎港,兩岸繁花盛開,楊柳如絲。
黎港的夜,燈紅酒綠,熱鬧非凡。
鮮花錦緞如織雲,燭光搖曳,歌舞升平。
坐落在黎港邊上的馥雅居因「駐足能賞洛陽風光,側臥能納百川顏色」而揚名南陵。
不僅如此,閣前方圓數十里的空地被圈養起來。
里面有圍場,有射箭場,更有跑馬場,也成了洛陽貴冑消遣娛樂的銷金窟。
滿樓花香飄散,***人詞客雜沓其中。
無數風流歌妓,綠鬢紅顏。
每月的今日,洛陽的普通少爺、小姐都會收拾打扮一番,遠遠的在圍場外駐足觀看——
萬一走了鴻運,被哪位王孫貴族看中了,那便是前程錦繡,不可限量!
上午時分,馥雅居陸陸續續有豪華的馬車駛入前坪,引得圍觀人群將圍場堵的水泄不通。
就連洛陽的官道——銅雀大街的交通也受到了影響,變得堵塞起來。
而此刻,一輛深紅八寶頂蓋的華麗馬車正緩緩地在擁擠的人潮中艱難挪動。
不是秦沐歌與容景乘坐的馬車又是什麼?
「看樣子不用放慢速度了,這壓根兒就走不動呀!」
坐在馬車前面的四兒蹙眉,不滿的望著外面擁擠的人群。
蘇牧嘴角劃過一抹冷笑,抬眼便能瞧見不遠處艷/名遠播的馥雅居。
對于這個馥雅居的聚會,蘇牧還是有些印象的。
說起來,就是一群富二代,官/二代在顯擺他們揮金如土的奢/靡生活罷了。
只不過四兒的聲音還未落下,馬車外面就傳來了
一陣壓抑著的議論聲,「那是相府的馬車!」
此聲未平,另一道尖銳的聲音又揚了起來。
「沒錯,里面坐的是秦沐歌!听說樣貌平凡,卻引得未央王那般美人兒對他念念不忘,約莫著是有些手段的!」
兩道喊聲之後,原本嘈雜不堪的銅雀大街上瞬間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中。
面對著圍觀群眾那寸寸如雪的目光,憨憨的四兒依舊有些挨不住,手上的馬鞭不知道該往哪兒抽。
一時間,那輛華麗的馬車就在眾人的矚目下,停在了寬大的銅雀街正中央……
眾人屏息看著那靜止的馬車。
這樣突然的嘈雜和安靜,也吸引了馥雅居樓上那一群正在賞景吹風的貴族少爺小姐。
「喲……那不是丞相府三小姐的馬車嗎?」
輕佻的語氣里面帶著幾分嘲諷,說話的是昱國公嫡孫沈韓之。
一襲玄墨色長袍襯得人風流倜儻。
狹長上挑的丹鳳眼落在秦沐歌的馬車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右手上的傷還沒有好,卻也讓他對秦沐歌的恨意更甚。
「是嗎是嗎?」
搖著羽扇快步走到憑欄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沈韓之的嫡親妹妹沈靈之。
一襲白衣勝雪,應了她名字那般的嬌女敕,「那我們今日豈不是又有好戲可以看了?」
「不過一個粗鄙不堪的女人,憑白玷污了右相嫡女這個名頭。如果我是她,就成天躲在家里不出門了。」
接話的是清華公主。
一襲鮮女敕的鵝黃色長裙垂地,淡綠色的抹胸將胸前的一團白女敕擠得呼之欲出。
這兩位小姐平時跟秦暖心有些來往。
洛陽明珠之前搶了她們不少風頭,雖然面上和睦,但私底下怨憤也是不少。
因著之前在太和宮鬧出的事情還沒淡去,如今秦暖心躲在丞相府不敢出來,她們少不了將那鄙夷的目光和嘲諷的話語都投向秦沐歌。
沈靈之嘴角一扯,偷偷看了一眼倚靠在憑欄之上的紫衣少年,臉上涌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容耀這會兒正慵懶地喝著酒,一身散漫的姿態,有如沉睡的野獸。
只是那目光定在被人群包圍的馬車上,黑色的眸子里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玩味和吸引。
沈靈之素手猛的一攥︰他,對秦沐歌有興趣!
記憶之門慢慢打開……
那年,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容耀……
一名少年將軍傲然坐在駿馬上,憑著機智與驍勇的身手,與北韓的悍將對持。
站在城牆上,遠遠的,她就看到那名身穿黑色戰袍的少年將軍。
他像是天神般,無懼的對抗敵人,不曾退縮過。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弦震動了。
那時她還小,不懂內心的震動是什麼,只知道自己再也移不開目光。
後來,在慶功宴上,她近距離的看到容耀。
那樣一個俊雅少年,溫文儒雅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來是武將,倒像個文弱書生。
可是,她知道是他。
胸中的激蕩、怦怦跳的心,讓她知道是他。
那種傾倒眾生的耀眼光芒不是每個人都有。
他的身邊總是圍繞著成熟美麗的女人,他的眼里沒有她。
就像現在,三年之後的第二次見面——
他竟然忘記了自己,而目光卻頓在秦沐歌身上……
心里的激蕩早已轉成濃濃的愛戀,他的忽視讓她胸中燃起憤怒的火苗,然後……
轟然燒成熊熊大火。
「呼……」沈靈之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柔媚的目光從容耀身上挪開,臉上平靜的瞧不出絲毫波瀾。
沈靈之美眸一眯,一條妙計瞬間成形。
她優雅轉身,以蒲扇半遮顏,「今日難得連世子爺都來了,不如我們來玩一個好玩的游戲吧?」
眾人一听這話,更是來了興致,為了討好容耀,一個個摩拳擦掌,「靈之小姐說說看,怎麼玩?」
「大家都知道,世子爺喜歡騎馬射箭。以往射箭都是死靶子,今天……不如來點刺激可好?」
說完這話,她美眸忽閃,皓腕一抬,直直地指向了丞相府秦沐歌的馬車……
這個秦沐歌雖然為人軟弱慣了,但是總歸是丞相府的嫡女。
而且听說她還與現在盛寵一時的未央王有一些說不得的曖/昧關系。
在沒有模清楚未央王心思之前,鬧出人命來實在是不妥。
想到這里,眾人一時沉默無語,面面相覷!
沒用的東西!
沈靈之在心底鄙夷的罵了一句,臉上依舊端著嫵媚和溫柔。
「大家可別誤會,我說的活靶,是指夜三小姐身上的物件。若是誰能用箭取到夜三小姐身上的東西,卻又不傷她分毫,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則,那些雕蟲小技,恐怕也未必能入了世子爺的眼。」
一听這話,眾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好,我參加!」清華公主第一個開了腔。
脆生生的聲音悅耳之極,引得其他貴族少爺們,紛紛效仿。
「算我一個!」
「我也來!」
一時間,參加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些紈褲子弟,甚至已經開始吩咐身邊的小廝,去射箭場拿弓箭準備。
眼看著這一群人躍躍欲試的樣子,沈靈之臉上浮起一絲得意。
她下意識的朝著容耀那邊掃了一眼,卻恰好對上了一雙黑眸。
四目相對,容耀的目光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的挪開。
那一眼雖然短暫,卻讓清華公主心頭猛地一跳︰他終于正眼看我了。
只是……方才容耀的眼神中,這麼會帶著幾分嘲弄,甚至是憐憫?
管他呢!
只要那群蠢貨中有人朝秦沐歌射箭——
那麼,自己就有辦法讓秦沐歌小命不保。
這一次,她不但要替自己出頭,也要替哥哥報那一筷傷手之仇。
沈靈之一雙眸子里面閃過陰毒,目光沉沉的望向了秦沐歌的馬車。
沈靈之扭頭,果然看見容耀冰冷的目光帶著從未有過的熱切,所乘的馬車之上。
她五指一收,死死掐住掌心,眼中目光如蛇蠍一般。
這個賤女人不過變著法子吸引容耀的注意力罷了,敢跟自己搶東西的人必須得死!
此刻的清華公主已經準備就緒。
一邊的小廝端著箭袋,上頭放了好幾只以白色羽翎為裝飾的箭矢。
而她手上的銀弓在陽光下閃著冷冷銀光。
「我先來!」清華公主偷偷的睇了容耀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得意。
胡國處于廣袤草原,是在馬背上打下的江山。
自己又恰恰有一個曾經在胡國賽馬場得過冠軍的師傅教自己騎術。
若論這箭術就算是瓊撲通的男子,也未必真能贏自己。
這一次,就讓容耀好好開開眼,看看文武雙全的自己吧!
清華公主這曖昧的一睇沒能逃過沈靈之的眼楮,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清華公主立在憑欄邊上,廣袖被擼了起來。
不管是姿勢還是力道都拿捏的十分到位。
一雙眸子死死的盯住秦沐歌那輛馬車,將弓拉到了最滿,「既然要比,自然得先將她逼下來才是。」
話音剛落,眾人便只听見「咻」的一聲——
清華公主指尖一松,那利箭直直的朝著秦沐歌馬車的前蹄射了過去。
利箭破空,劃出陣陣風聲。
蘇牧與四兒正因為這寸步難行的路而心生煩悶,再加上過于嘈雜的環境亦是叫他們忽略了那急射而來的利箭。
不過是眨眼功夫,那利箭凌厲破空,生生扎進了馬的前蹄,入肉三分。
一時間受了刺激的馬兒一聲淒厲的嘶鳴,整個兒就朝著前面栽倒了過去……
四兒和蘇牧驚了一跳,若非有一聲武功,恐怕就要一頭栽下馬車去了。
而車廂里面,正在一門心思替容景做人工呼吸的秦沐歌亦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撞,震得整個人朝著一邊摔了過去。
幾乎半張臉連同整個人,就這麼生生的朝著馬車壁上撞了去。
秦沐歌被撞得七昏八素,只覺得唇畔一陣腥甜。
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拂唇角,這才發現指尖沾染上了一絲血跡。
可惡……
約莫是剛才將唇給撞破了。
不過,就在剛剛自己那一番人工呼吸之後,容景的呼吸似乎是有了一些起伏。
若這個時候放棄,那之前的努力便都白費了——
想到這里,她毫不猶豫的拭去了唇畔的血跡,再度低頭俯身將紅唇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