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沒錯,如今的秦沐歌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剛才若不是容景和蘇牧用了一個調虎離山計,如今落得那個下場的人便會是自己和連翹恍。
之前的總總算計,不過是些小打小鬧刀。
素雲夫人和秦暖心壓根兒就沒有傷到過自己的性命。
可並不是每一次都那麼幸運。
若這次沒有容景,明年今日便是她秦沐歌的忌日……
「小沐沐,你會怪我麼?」
容景感受到了秦沐歌那起伏不定的情緒,鳳眸之中有一抹復雜劃過。
倒是秦沐歌,她動了動身子,像是突然之間就想明白了什麼一樣。
她轉過神來,面色沉穩的看向容景,「怪你什麼,怪你救了我一命然後又讓凶手得到應有的懲罰嗎?」
那清冷的聲線里面帶著一絲不為人知的冷意。
只是那雙眸子亦是越發的清亮通透了。
片刻的沉默之後,秦沐歌亦是將容景想要遮擋自己目光的手輕輕抹了下來。
「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我想清清楚楚的將這一幕幕都記在腦海里。」
說完這話,秦沐歌才堅定的將目光重新轉了回去。
「這樣,我就不會在她們痛不欲生的時候,忘記她們惡劣的初衷。」
听到秦沐歌這話,容景眸子微微一亮。
他順從的將手放了下來,任由秦沐歌自己去選擇。
這個過程是艱難而痛苦的,但是人總要學會成長,學會面對自己軟弱的地方。
秦沐歌目光清冷,卻又堅定。
此刻的後院已然是因為這詭異的一幕而鬧了個天翻地覆。
躺在秦暖心身邊的丫鬟芳草已經沒有了氣息。
而秦暖心似乎還余著最後一口氣,已經被那些護院急急忙忙給抬回了暖心閣。
二夫人撐著大月復便便,極力想要遏制住胃里的惡心。
最後還是在看到秦暖心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之後,吐了個天翻地覆……
原本一派平和的後院,像是突然被投入了巨石的平靜水面,瞬間攪起了驚天巨浪。
望著那亂成了一鍋粥的蓉園,秦沐歌美眸里面射出了冷冽的光芒。
「你不是說今個兒有事麼?怎麼又突然出現在這了?」
見秦沐歌突然調轉話題,容景那有些凝重的臉上忽而就泛起了一抹妖冶的笑容。
那歆長潔白的指尖順著她的腰間,輕點幾下,最後將她徹底攬進自己懷中。
「你不就是我最大的事兒麼?」
那曖/昧的聲線順著他的氣息,噴在秦沐歌的耳畔,叫她縮了縮脖子。
見身後的人兒又開始耍無賴,秦沐歌眉頭一蹙,沒好氣的回嘴,「無賴!」
听到她終于換了個新詞兒,容景那雙妖冶的眸子微微一眯,「孺子可教也。」
說完這話,他復又扶住秦沐歌的後頸,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吻。
那清脆響亮的「啵啵」聲,叫秦沐歌的注意力徹底被吸引了過去。
她小臉微微一紅,沒好氣的推了容景一把,「你不要老是這樣。」
容景故作不知,鳳眸含笑,里面帶著濃濃的風情。
他湊到秦沐歌的耳邊,開口問道,「不要哪樣?」
秦沐歌小臉瞬間又紅了三分,對這個大無賴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你明明就明白我的意思!」
容景定定的看了秦沐歌一眼,最後才恍然大悟的道,「我明白了!」
說著這話,他又捧住了秦沐歌的小臉——
飛快的在她額頭上印上了清脆響亮的一吻,「啵!」
「你的意思是不要老這樣吧?」
望著容景故作糊涂的詢問,秦沐歌恨不得一記回旋踢踹到他臉上。
把他那張天生就用來迷惑眾人的臉給踏扁,這樣看他以後用什麼來迷惑人!
秦沐歌漲紅了小臉瞪著容景,眸光微微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容景眸光微動,妖冶的眸子里面劃過一抹深意。
按道理來說,就憑著秦沐歌那要強的性格,就算遇到再大的麻煩,也不可能會開口找自己幫忙的……
心中雖然有疑惑,不過他還是笑意吟吟的將懷中的人兒緊了緊。
「說罷,王妃請我幫忙,我自然是萬死不辭的。」
秦沐歌輕輕斂起了雙眸,將目光中的凝重褪去。
「我娘親臨死前曾經留給我一個物件,現在也許在暖心閣素雲夫人手上……」
秦沐歌的話還沒有說完,容景幽深的目光便淡淡掃過被丫鬟婆子攙扶著抬出去的素雲夫人。
歆長的指尖輕輕揉捻著秦沐歌的耳垂,目光掃過她耳後那顆粉色的淚痣。
「小沐沐,是想要我替你將那東西找出來麼?」
秦沐歌有些別扭的動了動身子,想要躲開容景的觸踫,低低應聲,「嗯。」
「給我三天時間。」容景輕輕頷首,唇畔揚起一抹淺笑。
不過這卻叫蹲在不遠處另外一個枝椏上的蘇牧黑透了一張臉。
他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被仍在一邊的連翹,小臉上竟是不悅。
爺答應的倒是痛快,到時候這份苦差事又得落到自己身上。
他蘇牧可是風雲堂暗衛首領,什麼時候淪落到專門干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的地步了?
他抬眸一看,瞧見容景已經一把攬住秦沐歌,縱身朝著相府門外躍了出去。
蘇牧無奈的長嘆一口氣,伸手撈起暈厥過去的連翹,風一般的跟了出去。
上了馬車之後,秦沐歌被容景送上了馬車,目的地自然是未央王府。
馬車里面,秦沐歌苦著一張小臉,不滿的瞪著悠然坐在自己身側的容景。
她清了清嗓子,試著跟容景談條件,「我不想老是待在未央王府,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辦。」
一邊說著這話,秦沐歌一邊偷偷瞟了容景一眼。
只見那妖孽依舊是雙目微微闔著,修長的指尖在身側的矮桌上輕輕敲著。
那樣子,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好半響之後,桃花眼才微微睜開了一條細縫,「有什麼事叫蘇牧去辦便是。」
原本在外面駕馬車的蘇牧俊臉一黑,恨不得沖進去質問自家爺——
他是不是還嫌自己的破事不夠多啊?
還打算將自己培養成秦沐歌的丫鬟嗎?
「可是蘇牧也有他自己的事兒要辦,再說了,王爺,您這成天的跟著我,是不是沒事可干啊?」
秦沐歌幾乎要暴走了,憤怒的瞪著容景質問。
容景無所謂的挑了挑眉,「本王身嬌體貴,最大的事就娶門媳婦兒,為皇上皇後添個大孫子。」
說完這話,他還滿眼含情的掃了一眼秦沐歌的月復部。
這一眼差點叫秦沐歌寒毛都給豎起來了。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月復部的衣料,將身子側了側,「可是,你老是這麼跟著我,真的很煩人啊!」
話音落下,就連坐在外面的蘇牧也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要知道,能夠被自家爺捧在掌心,那是多少少女求都求不來的事情?
如今到了秦沐歌這兒,反倒是落了個「煩人」的結果。
若是按照平日自家爺的脾性,這會兒估模著要暴走了吧?
蘇牧豎起耳朵,想要細細听听自家是如何整治秦沐歌的。
不料車廂里面一陣沉默之後,竟然是想起了容景又委屈又小心翼翼的聲音。
「真的很煩麼?」
蘇牧一顫,差點兒就從馬車上栽了下
去。
爺,你可是堂堂南陵最得寵的未央王啊,怎麼能對一個女人這麼低聲下氣啊!
而秦沐歌望著容景那雙水澄澄的眸子,還有滿臉的無辜……
一時間,滿月復的話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了。
「也不是很煩啦,就是……」
秦沐歌扭扭捏捏的正想著怎麼說才能不那麼傷人自尊。
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容景面上的小心翼翼驟然褪去,瞬間換上了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既然不是很煩,那就這麼定了!」
「……」
秦沐歌面色全黑,幾乎有一種想要將容景就地掐死的沖動。
好容易到了未央王府,容景率先一步躍下了馬車。
秦沐歌還要照看並沒有清醒過來的連翹,動作便慢了一些。
眼看著容景已經走到了王府的門口,卻堪堪的停了下來。
似乎有片刻的沉默,之後他便緩緩回頭,鳳眸從秦沐歌身上掃了一眼。
「往後若是出去,必須帶上四兒。」
說完這話,他便轉過身去,領著蘇牧徑直朝著王府里面而去。
「咦?」
秦沐歌一愣,似乎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大妖孽剛剛的意思是不是——
以後只要自己帶上四兒,就能獨自出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連翹也跟著緩緩的睜開了雙眸,清麗的聲音里面帶著喜悅,「小姐,太好了,你以後可以單獨出府了。」
秦沐歌一愣,扭頭盯著連翹,「你這丫頭,其實早就醒了吧?」
裝睡被人抓包,連翹一張小臉登時就紅透了。
若不是王爺平日里就喜歡與自家小姐秀恩愛,摟摟抱抱的,她一個小丫頭也不至于在這狹小的車廂里面裝暈厥吧?
要知道,剛剛她清醒過來的那一瞬,分明感覺到有一道犀利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還好王爺沒有跟小姐有什麼親密接觸,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瞧見連翹小臉通紅,秦沐歌突然就醒悟了過來。
她小臉一熱,作勢就要朝著馬車外面走,「既然你醒了,那就趕緊走!」
倒是連翹一邊揉著後腦勺,一邊站了起來。
她望著秦沐歌落荒而逃的模樣,面上露出狐疑,「小姐,其實連翹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秦沐歌要下馬車的動作頓了頓,回頭朝著連翹看了過去,「嗯?」
「小姐,你為何要將尋找夫人留下的東西這件事交托給王爺?您……是在試探王爺?」
連翹說著這話的時候,聲線越發低了一些。
她有些膽怯的看了秦沐歌一眼,見她腳下的動作頓了頓。
那張清冷的小臉上亦是浮起了一抹凝重。
連翹心底一沉,知道自己約莫是說錯話了。
她連忙補救道,「小姐,我只是隨便亂猜的。王爺馬上就要變成你的夫君了,你怎麼可能……」
「連翹,你說的沒錯!」
連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叫秦沐歌給打斷了。
她下意識的抬手,輕輕揉捻著自己的耳珠。
沉吟了好半響之後,她才低低的開口,「不管是容景,還是夙玉,我總覺得他們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小姐,你的意思是……」
連翹俏臉一凝,面上掛著幾分不敢置信。
秦沐歌緩緩的邁開步子,朝著未央王府里面走了去,「我懷疑我的身份有問題……」
***
未央王府,書房。
一襲大紅色長袍的容景這會兒正慵懶的坐在書案後面,鳳眸半眯。
而書案前面,幾道黑色的身影正半跪在他面前。
「相府那邊如何了?」
容景輕輕把玩著手中的佛珠。
這是皇帝為了安撫他,特意從東海貢品里面挑選的最為珍貴的沉香木,制造而成。
這東西若是放到臥龍商行,那也是有市無價的。
「秦暖心的丫鬟已經死了,不過秦暖心還用百年人參吊著一口氣。」
其中一個黑衣人恭敬的頷首,一字一句的回答著。
「三天之內,去暖心閣將秦沐歌母親留給她的東西找出來。」容景摩挲著手里的佛珠,面上的情緒慵懶十分,透著別樣的妖嬈惑人。「對了,我叫你們去查的那個銀發藍瞳的少年可有結果了?」
片刻的沉默之後,那黑衣人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那人實在有些詭異,竟然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竟然連一丁點兒蛛絲馬跡也沒有留下……」
那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內力迎面而來。
他悶哼一聲,整個人就著那股子內力就橫飛了出去。
在撞上了牆壁之後,再狠狠的跌落到了地上。
不過,他的身子才剛剛觸及到地面,便又以最快的速度匍匐跪下,「屬下無能!」
此時,書案後面的容景鳳眸已然是睜開了些,里面透出了絲絲寒光。
仿佛一接觸上,便能扼住呼吸一般。
「知道自己無能便好,還不趕緊給我滾出去找!」
那些黑衣人心底一顫,連忙應聲。
身形一閃之後,便瞬間消失在了這偌大的書房里。
他們才剛剛離開沒一會兒,門外便傳來了一道熟悉且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
「是誰惹我們的未央王生這麼大的氣了?」
原本還滿是怒容的臉上,在听到這聲音之後,瞬間恢復了平素的妖冶平靜。
容景身形一晃,悠然的倚靠在軟榻之上,漫不經心的輕撫著自己的衣袖,壓根兒就沒有抬眼瞧來人。
倒是一直就立在一旁的蘇牧躬身上前,替來人打起了竹簾。
竹簾抬起,晉王那張溫雅的臉出現在了門口。
蘇牧定定的看了容景一眼,見他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這才躬身退了出去,守在了門口。
容景抬起眸子,淡淡的從晉王的身上掃過去。
只見一襲月芽白常服的他徑自坐到了側位之上,目光里面帶著幾分凝重的看著自己。
「可是父皇又派你來當什麼說客了?」
容景慵懶的收回目光,面上帶著幾分不屑。
晉王唇畔一勾,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就冰雪聰明,自然也不會猜不到此番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
「父皇今個兒在早朝上與眾位大臣商議,想讓你參政。」
晉王毫不避諱的開口,目光帶著探究的望向容景。
容景冷笑一聲,「讓我這個病秧子參政?他就不怕別人說南陵都沒個有用的人了麼?」
見容景說這話,晉王便知道他還在氣之前父皇冤枉秦沐歌的事情。
他笑著走到了容景的身側,一把握住了他白皙細致的手臂。
稍微抬起一些,那血色妖嬈的長袖順著他的動作滑下,露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樹根紋路。
容景唇畔淡淡一扯,似乎沒有想要遮掩的打算。
他只是有些不悅的收回手,厭惡的道了一句,「別踫我。」
晉王/剛剛看到那些紋路的時候,心頭亦是忍不住微微一疼。
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回復了最初的平靜,「你的毒已經清除了,不是麼?」
容景別開目光,「那又怎樣?」
「你還是不打算將秦沐歌的真實身份告訴她麼?」
晉王見容景面上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由有些著急了起來。
之前他故意將秦沐歌面上可能有面具的事情透露給容景。
他還以為容景會按捺不住。
卻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是小瞧了這個弟弟的忍耐力。
「難道你就不好奇麼?」
面對晉王的提問,容景面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松動。
「好奇又能如何?我尊她重她,所以只要有一日不是她自己所願,我絕對不會逼她去做任何事情!」
容景這話說的漫不經心,那絕美的面上依舊是妖嬈,但只有晉王才能瞧出他眼底從未有過的認真。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無奈,晉王沉沉的道,「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听父皇的話,參與朝政。」
見容景面色依舊沒變,晉王繼續道,「帝後的寵愛不過是一時,即便你是他們親生兒子也是一樣。如果你想要秦沐歌嫁給你之後安然無恙,不必受制于任何人,那你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一直在她身後撐著她。」
這一番話說出口,晉王敏銳的捕捉到了容景微微一閃的眸光。
他心頭微微一松,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我必須要告知你一下。你大婚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天乾大陸,五國都有回應,不過反應最大的卻是從來就不參與四國爭斗的胡國。听說,胡國的大祭司已經準備朝著洛陽來了。」
容景終于動了動身子,抬眼看向晉王,「什麼意思?」
「你中的蠱毒便是胡國在禁蠱令頒布之前,唯一遺漏的一直萬蠱之王。如今你要大婚,胡國有異動,我覺得你應該提前準備一下對策。」
晉王說完這話之後,沉沉的看了容景一眼,這才轉身離開了。
偌大的書房里面,只剩下容景輕緩到幾乎要听不見的呼吸聲。
目送晉王離開之後,蘇牧才剛剛邁進書房,就嗅到了一股冰冷至寒的低氣壓,生生的叫他打了一個冷戰。
「爺?」
蘇牧望著臉色陰沉到幾乎能夠滴出水來的容景,狐疑的開口詢問。
容景緩緩的抬起頭來,那張絕美的臉上竟少有的露出一絲迷茫來。
鳳眸虛無的望向蘇牧的方向,「蘇牧,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蘇牧一愣。
素來就張揚無肆的王爺,何時露出過這種神情?
他心頭一疼,連忙上前道,「爺,不管你做什麼蘇牧也一定站在您這邊。」
容景緩緩的收回目光,定在蘇牧的身上,「是麼?」
「當然!」
蘇牧用力的點頭。
他實在是見不得自家爺竟然為了一個平凡無奇的秦沐歌弄成今日的模樣。
早知道,當初爺剛剛回到洛陽的時候,他就應該不顧一切阻止爺去見秦沐歌。
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也就理所應當的不會發生了。
只是如今,再說這些也都是晚了……
「蘇牧,你去將我的朝服尋出來。」
半響之後,容景那迷蒙的眸子里面突然有了亮色,像是有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
「爺,您這是……」
蘇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許他說的對,想要保護一個人,那首先自己就得足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