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眼看著韓清顏腰間的毒粉就要模出來的時候,卻是突然從邊上一股力道傾軋而來,將她的手鉗制住。
韓清顏手上復又用了用力,卻依舊是完全無法挪動分毫。
她憤怒的抬頭,卻瞧見晉王站在自己身側,笑的一臉風輕雲淡宮。
韓清顏惱羞成怒的瞪著晉王,「放開!朗」
晉王笑眯眯,「你先!」
「……」
韓清顏惱怒的望著晉王半響,「你這個人怎麼陰魂不散啊?」
晉王笑吟吟的道,「這里是洛陽,你若傷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倒也罷了,可若是傷了哪國的皇子太子,本王可擔不起這責任。」
韓清顏一邊磨牙,一邊忿忿不平的望著晉王,心中盤算著待會兒要怎麼收拾他才好!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二樓卻是傳來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面上蒙著白紗的韓悠然身後跟著一群太醫,正緩步朝著大廳而來。
韓清顏一看到韓悠然便柔了眼色。
她將手從腰間挪出來,然後沒好氣的將晉王的手推開。
臨走之前還不忘惡狠狠的威脅,「你給本公主等著!」
晉王也不驚,面上的笑容依舊如同春風化雨一般的柔和,「拭目以待!」
「哼!」
韓清顏轉身飛快的朝著韓悠然身邊跑了過去。
才剛剛靠近他,她便一改剛才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蹙起了眉頭,「皇兄,小心樓梯。」
韓悠然頓了頓,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並沒有過多的回應。
可對于韓清顏來說,這破天荒的一聲應答,已經足夠讓她雙眸發涼,笑靨如花了。
晉王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微微蹙眉;
殊不知,一直就坐在一旁的韓青峰看著這一幕,臉都要綠了。
看來他平素是太慣著這個妹妹了,竟然在韓悠然的面前跟個小丫鬟似得,戰戰兢兢的。
不過礙于眾人在場,韓青峰也不好發作,只能是等韓悠然的事情解決之後,再強行將自己的妹妹帶走。
就在韓悠然走到一樓大廳正中央的時候,門口那輛華麗的馬車的矮門也跟著被人從里面推開了——
眾人不由的屏息凝神,目不轉楮的望著馬車廂。
卻只有靳無雙和紫瞳兩個人慵懶地半倚著身子,等著看笑話。
在眾人滿是期待的目光之下,兩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躬身從里面走了出來。
眾人探頭,卻不見身後還有人。
扈酒娘臉色一變,連忙推開眾人沖到了門口,「四兒,連翹,怎麼是你們?沐歌呢?」
四兒和連翹對視了一眼,兩人均是輕輕頷首。
連翹望著焦灼的扈酒娘,「酒娘小姐,我們進去說話。」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扈酒娘是個急性子,一邊拉著連翹進了大廳,一邊著急上火的發問。
連翹被扈酒娘拉著快步進了大廳。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她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排場,更沒有見過這麼多重量級的人物,難免有些緊張忐忑。
不過,回想起王妃臨行前的吩咐,連翹還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了情緒。
「未央王妃今日不會來了!」
連翹話音一落,大廳里面,乃至是臥龍商行的外面,頓時就炸開了鍋。
那些太醫更是一個個驚得差點跳起來。
「王妃怎麼回事啊,是不是怕手術失敗,所以故意躲起來避而不見啊!」
「就是,就是!!」
「我就說了,一個十幾歲的黃毛小丫頭,能夠做出什麼正經事兒來?可憐了北韓六皇子,憑白的成了試驗品。」
听著這些話,眾人不由的將一些同情的目光投向了韓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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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在門外的那些平頭百姓其中大部分都是歡欣雀躍了起來。
因為由霓裳苑里面的花魁紫瞳擺出來的賭局,此刻已然是有了答案。
秦沐歌連面都不敢露了,那必然是手術失敗了。
那麼,押秦沐歌輸的,就有的銀子賺了。
雖然不比押秦沐歌贏賺的那麼恐怖,但能賺總比那些賠本的要好!
而另外一些抱著僥幸的賭博心理的人,一听秦沐歌人都不敢來,反而是叫自己的丫鬟過來,更是氣的跳腳。
一時間,臥龍商行里里外外都熱鬧不已。
「秦沐歌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好的今天見分曉,她又不出現。身為堂堂南陵未央王妃,出爾反爾,真是有辱國體!」
韓清顏漲紅了一張臉,率先發話。
而韓青峰見自己的妹妹說了自己想說的話,也是幫腔道。
「就是啊,如果沒有把握,那便不要應下來。如今,若是毀了六皇弟的雙目,我們北韓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那些老太醫听了韓青峰的話,一個個更是氣的捶胸頓足的。
「我早說了,我早說了啊!這王妃太過狂傲,如今擔不起這個責任,便撂挑子跑了啊!」
听著眾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連翹氣的臉都漲紅了。
她尖叫著辯駁,「你們胡說八道,我們王妃根本就不是你們所說的那樣,你們胡說,胡說!」
只是,連翹的聲音還沒有揚起來,便叫湮沒在眾人的責備和抱怨之中。
好半響之後,卻是一道輕靈如同山泉一般悅耳的聲線響了起來。
「大家听我說。」
僅僅是這簡短的五個字,似乎有著什麼魔咒一般,瞬間就將在場那些人焦躁的心情給平復了下來。
眾人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循著聲音的來源,朝著韓悠然那邊望了過去。
韓悠然循著連翹的方向,聲音里面帶著一絲關切,「是不是王妃有什麼急事?她現在可還安好?」
眾人一听這話差點沒將眼珠子給瞪出去——
這個韓悠然只怕不僅僅是眼楮有病,腦袋是不是也傷到了?
如今眼楮被秦沐歌給毀了不說,竟然第一件事就是詢問秦沐歌的情況。
原本焦灼的連翹見終于有人出面替王妃說話,感動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用力的點點頭,聲線微顫。
「王爺昨日被急召去了江南災區,臨行前夫妻兩人沒能見上一面。王妃放心不下,收拾了行裝去追王爺去了!」
連翹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模出一個極其精致的小瓷瓶,送到了韓悠然的面前。
「六皇子,王妃臨行之前交待了我和四兒,今日到臥龍商行,將這個東西交到你手上。你可以自行拆開紗布,若眼楮還有不適,便將這玉瓶里面的藥汁滴入眼楮便可。」
連翹的一番話引得周遭到抽氣的聲音連連。
一時間,眾人心中的秦沐歌由狂妄自大的江湖騙子變成了一個不知檢點的倒貼貨。
但凡是一個大家閨秀,就不可能會孤身出行,去追夫君。
這……未免太……
倒是韓悠然,他听了這話之後,面色微微一凝。
白皙縴長的手接過連翹手中的那極其精致的玉瓶,細細地在掌心摩挲了一番。
「王妃說讓我自行拆紗布?」
半響之後,韓悠然才幽幽開口。
連翹用力的點頭。
「王妃說,這次我們過來,定然會遇到不少刁難和嘲諷。所以她讓我告訴你,這次手術很成功,你復明的幾率是九成九。」
連翹的話音一落,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大石。
眾人幾乎都是面面相覷。
就連韓清顏也是不敢置信的瞪圓了雙眸——
韓悠然的眼疾,當年毒醫鬼仙看過之
後,也沒有辦法。
秦沐歌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姑娘,竟然敢在這里大放厥詞,說復明幾率有九成九?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啊!
不過,還是有人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嚷嚷道。
「既然這樣,六皇子你就拆了紗布吧!」
「對啊,六皇子,你就讓我們開開眼界,看看未央王妃到底是真的有本事,還是在吹牛!」
就在大伙兒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韓悠然眼楮是否復明的時候,卻見他右手一收。
那個精致的瓷瓶便叫他納入了懷中。
緊接著,他一個轉身,便朝著二樓而去。
空氣中,只剩下他那空靈悅耳的聲線。
「大伙兒請回吧!」
眾人一驚,連翹也是不敢置信的上前,「六皇子,你——」
韓悠然腳步頓了頓,朝著連翹的方向露出一抹淺笑。
「當初我與王妃有言在先,既然是她替我做的手術,那麼她也一定會親眼見證我雙目復明的時刻。」
「皇兄?」
韓清顏焦灼的擋住了韓悠然的去路。
「難道你不想快一點看見東西嗎?秦沐歌這次去的江南災區,災情好像十分嚴重,而且牽連數十省。若要等她回來,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韓清顏的話叫韓悠然蹙了蹙眉頭。
他腦海里似乎只剩下「牽連數十省」這幾個字。
心中,突然有一個念頭冒了頭。
他腳下的步子未停,依舊是淡然的朝著二樓而去,仿佛並沒有听到韓清顏所說的話一般。
望著韓悠然離開的背影,韓清顏氣地直跺腳,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韓悠然的這一舉動似乎驚呆了在坐的眾人。
大伙兒興致勃勃的想要來看結果,誰知道韓悠然根本就不配合。
如今他轉身離開,只剩下滿大廳的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愣了好半響之後,扈酒娘終于是扯開了嗓子。
「還看什麼看,六皇子說他不拆紗布了,還不走?」
扈酒娘的聲音清脆響亮。
她手下的小廝也連忙上來趕人。
那些太醫一個個憤憤不平,但還是沒有辦法,只得離開。
好一會兒之後,臥龍商行里面終于是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靳無雙望著身邊的紫瞳,莫名的笑了,「瞳兒,看來你的那個賭局約莫是要無期限的後挪了。」
紫瞳淡淡的抬了眸子,唇畔也是揚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太子殿下,你可听說過一句話‘萬事皆有意外’?」
「噢?」
靳無雙俊眉一挑,眸中帶著深色的望向了身邊的紫瞳。
不過紫瞳卻是妖嬈一笑,先靳無雙一步走出了門外。
而另一邊,韓青峰瞧見韓清顏在目送韓悠然上樓之後,就打算偷偷模模跟上去的時候,一張臉登時黑透了。
而韓清顏才剛剛邁開步子準備竄上二樓,便覺得眼前一黑。
「你打算去哪?」
听到這熟悉而又威嚴聲線響起,韓清顏那俏臉的小臉登時一跨。
再抬頭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然是換上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哥——」
這一聲「哥」極盡嬌柔,聲線也是抑揚頓挫。
若換做常人,恐怕早就酥了骨頭。
可韓青峰實在是太了解她這個妹妹了。
他冷著聲線道,「叫哥也沒用,跟我回去。」
一听到這話,韓清顏原本還委屈的臉登時就變了。
那公主脾性跟著也上來了。
她沒好氣的一叉腰,「我
不回去!」
「過兩日我們便要回北韓了。這幾天我已經任由你待在這里了,從今天起,不許再給我胡鬧!」
韓青峰眸光微閃,便有兩個丫鬟打扮的侍女上前走到了韓清顏的身邊。
韓清顏一見著陣仗,登時就急了。
「哥,你再讓我待幾日嘛……」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韓青峰一雙冷眸便沉了下去。
他向前走了幾步,頷首在韓清顏耳畔低語道。
「洛陽正處于多事之秋,你絕對不能再多待。否則,我會讓母後親自來請你回去!」
當韓清顏听到「多事之秋」的時候,難免怔了怔。
不過就在她還在猶疑的時候,卻見韓青峰將母後搬了出來。
一時間,原本還趾高氣昂的她登時便泄了氣。
韓青峰滿意的看著垂頭喪氣的妹妹,用眼神示意身邊那兩名侍女。
于是,那兩個侍女便擁著韓清顏出了臥龍商行,上了馬車。
這一場鬧得轟轟烈烈的賭局,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畫上了句號,倒是讓眾人始料未及的。
韓悠然為了兌現他與秦沐歌的承諾,竟然是拒絕拆臉上的紗布。
被黑暗籠罩了那麼多年,難道他竟是一點兒都不渴望光明嗎?
那些參與了那一場賭局的人們無一不是罵罵咧咧的。
最後,唯一的勝者竟然是霓裳苑的紫瞳。
因為,這一場無限期後延的賭局,不知道會在何時才能夠揭曉謎底了……
而與此同時,在洛陽近郊,一場廝殺也是如火如荼。
那群莫名而來的殺手死死的咬著秦沐歌,想盡一切辦法想要置她于死地。
秦沐歌召喚來的那群暗衛也不是什麼吃素的。
能夠與風雲堂攀上一些關系,一听便知道不是什麼一般人物。
所以,在他們身後的秦沐歌如今緊緊攥著馬韁,匍匐在馬背之上,準備看好時機,隨時突出重圍。
魍魎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是卻是個極其聰明之人。
如今只需與秦沐歌幾個眼神交流,便能讀懂她的意思。
他對著同伴打了幾個手勢,眾人便心知肚明。
于是原本緊緊環住秦沐歌的眾人也是漸漸的將整個保護圈給拉開了。
那群殺手已經被除去了一小部分,但是剩下的也越發的難對付。
若是一直讓秦沐歌耗在這里,難免會出問題。
眼看著他們激烈的纏斗在了一起,秦沐歌一手抓著馬韁,一手握著暴雨梨花針,靜靜的等待機會——
好容易在魍魎將圍攻的殺手撕開一道口子之後,秦沐歌冷眸一凝,借著這個機會便突出了重圍。
就在她與魍魎擦肩而過的時候,低低的開口道,「留一個活口。」
那些殺手一見秦沐歌逃月兌,正打算追上去——
不過他們還來不及行動便叫魍魎跟手下給纏住了,壓根兒就沒有辦法月兌身。
秦沐歌雙足一踢,勒著馬韁一路狂奔。
就在她即將沖出這片茂密的叢林之後,秦沐歌微微傾身,回頭定楮一瞧——
兩邊的人馬依舊纏斗在一起,不死不休。
明媚的清眸里面閃過一抹嗜血的寒意。
片刻之後,她才回首輕撫一把馬鬃,策馬揚鞭,快步離開。
待天色擦黑的時候,秦沐歌才算是停下了腳步。
身上帶著干糧足夠她這兩天的進食。
馬兒奔波了一天似乎也是有些累了,便跪了雙腿,躺在地上補眠歇息。
而秦沐歌背靠著馬兒,仰首望著已經泛起了星光的天際。
這樣的旅程若是換做一般的小家碧玉,恐怕早就嚇的魂飛魄散了吧?
不過今日自己能夠一路堅持到這里,還得感謝
上輩子跟隨野戰軍一年多的經歷。
進山的時候,她就問過山下的村民。
從這里到金陵還有大半天的時間,等到明天傍晚,她就可以見到容景了!
這一路上不管多累多難多艱險,只要一想到明日容景突然見到自己的驚愕,秦沐歌覺得心口漾起了滿滿的溫柔。
一路上顛簸,秦沐歌累極,干脆揉了揉那赤兔馬的肚子歪了腦袋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覺得有什麼清涼的東西滴在臉上之後,秦沐歌才動了動眸子,睜開了雙眼。
身子重若千斤,衣服濕乎乎的貼在身上。
手臂膝蓋處隱隱作疼,待腦袋清醒過來,卻是聞著一股濕濕的土腥氣及淅瀝的雨水落地的聲音。
難道外面下雨了?什麼時候的事?
她不由的輕吟一聲,未睜眼卻下意識呼喚了句︰「連翹……」
待話一出口整個人便突的醒了過來。
秦沐歌陡然就想到一大早自己從未央王府出來的場景。
她暮然抬頭,卻見微暗的天空依然是淅淅瀝瀝的下氣了山雨。
昨日因為追趕容景而擦傷的地方踫了雨水,卻也是疼的很。
膝蓋也是一陣陣悶痛,身上的骨頭經過一陣歇息也是酸疼了起來。
不過此時的秦沐歌已經顧不上身上那些小傷了。
她連忙坐了起來,急忙坐起身看向四周。
此時的天有些蒙蒙開亮,雨花下的有些慢,卻也濺開了滿地的泥水。
雨一直在下,但似乎頭上有什麼東西遮擋著並沒有淋到身上。
秦沐歌急忙抬頭,只見上面是棵突出來的歪脖子樹。
那繁茂的枝葉正好能擋著雨。
但雖如此,秦沐歌還是覺得身上由里到外都濕透了。
這是怎麼回事?
明明她最後睡的地方是湖邊,怎麼這會兒醒來便成了樹邊了?
而且她的赤兔馬還有行李怎麼不見了?
天吶,她還有整整一天的行程,沒有馬沒有干糧可怎麼辦?
秦沐歌越想越覺驚疑不定。
就在她正要緊張起身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馬兒低鳴的聲音。
秦沐歌頓時驚得全身僵硬。
昨日那一場廝殺和逃亡,已然是消耗掉了她太多的精力。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模後腰,周身的血液登時凝固了起來。
她的「暴雨梨花針」怎麼不見了?
「是不是在找這個?」
身後傳來一道涼薄的聲線。
秦沐歌一驚,忙緩緩的轉過頭,眼楮睜的猶如那驚弓之鳥。
只見山腳的石壁陰影里正坐著一個人。
見到她回頭便站起身來,接近光線秦沐歌才看清楚。
那人身軀精壯,凜凜的包裹在紫色蟒袍之中。
未近身便讓人有種萬夫難敵的壓迫感。
兩條帶著厲色的俊眉下,一雙眸子正光射寒星一般看向她。
秦沐歌周身一凝,下意識的瞪圓了雙眸。
好半響之後,她才猛地捂住雙唇,不敢置信的驚呼出聲。
「怎麼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