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今日的子時,便會有人將泄洪閘打開,到時候整個金陵沒有任何人能夠幸免——
夙玉松開了她,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戌時已過。楮」
「那豈不是要亥時了?糌」
秦沐歌眸光一閃,連忙拉著夙玉便站了起來。
「我們必須去阻止他們將洪水往金陵城區里面引,絕對不可以。」
秦沐歌說完這話,起身便朝著院落外面奔了過去。
只是,她的腳步還沒有邁開,便叫身後的夙玉一把握住了手腕。
秦沐歌一個回力,狐疑的回頭望向夙玉。
「夙玉?」
現在的時間很緊迫,他怎麼反倒是磨磨蹭蹭的了?
夙玉緩緩的起了身子,看向秦沐歌。
「小沐,你這麼著急,是擔心容景的名聲麼?」
秦沐歌一愣,似乎沒有料到這個時候,夙玉竟然還會問這種幼稚的話。
難不成都這個時候,他還在吃醋麼?
想到這里,秦沐歌不免微微蹙起了眉頭。
「夙玉,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夙玉微微垂著的卷翹睫毛忽閃,一片璀璨的藍色被掩去。
他聲音里面帶著絲絲失落,「我沒有鬧脾氣。」
秦沐歌有些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
她緩步走到了夙玉的面前,干脆伸手一把握住了他微涼的雙手。
那恰到好處的溫暖觸感從手背上傳了過來,仿佛要燙到心底。
夙玉抬起眸子,藍眸里面一派清明。
「夙玉,容景是我的丈夫,即便是我擔心他的名聲,也是理所應當的。」
秦沐歌雖然知道說這一番話,可能會傷到夙玉,但是有些事情不說就永遠不會明白。
「哦。」
夙玉低低的應了一聲,眸光一斂。
不過片刻之後,他有低低的道了一句,「如果,我做你的丈夫呢?」
「……夙玉?」
听到這句話的秦沐歌,終于是忍不住沉下了臉來。
那雙明媚的清眸里面似乎隱隱有怒意要被點燃,「你再亂說話我現在立刻就走!」
許是因為滿腔怒火燃了起來,秦沐歌一時沒有注意到夙玉在听到她這番話之後,那微微一暗的藍眸。
「走吧!」
就在這個時候,夙玉卻是一把握住了秦沐歌的柔荑,拉著她便往別苑的外面走了出去。
秦沐歌微微有些錯愕的抬眼望向夙玉,還不待她開口——
便覺得腰間一緊,下一瞬整個人都騰空而起,朝著外面飛了過去。
「既然趕時間,那就用敢時間的方法過去。」
夙玉微涼的話語里面再也不帶任何的情緒,只是秦沐歌能夠感覺到他周身泛起了那一股涼薄單薄之意。
甚至讓靠近他的人心中莫名的都添了一絲悲涼。
秦沐歌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當夙玉攬著秦沐歌飛身躍到了別苑門口的時候,兩個人的眸子都是下意識的一亮。
就在夙玉縱身打算躍出院落的時候,突然從四面八方一股怪力蜂擁而至。
將抱著秦沐歌的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夙玉俊眉一沉,下意識的將秦沐歌護在懷中,整個人朝著地面上栽了過去。
藍眸一凜,他抬眸看向四周。
按理說,藏在四周的暗衛都已經被他解決了。
那麼,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內力又是從哪里來的?
秦沐歌也是被夙玉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的不輕。
按理說,以夙玉的武功修為來說,除卻秦斬風,整個天乾應該是沒有人能夠如此輕而
tang易舉的偷襲到他。
「夙玉,你沒事吧?」
秦沐歌焦急的開口,一邊又掙扎著想從他懷里退出來。
只是她才剛剛動了動身子,便又叫夙玉一把的抱住了。
他緊了緊懷里的人兒,低語道,「抱緊了,別松手。」
說完這話,夙玉抬眸看了一眼,周身再一次凝聚了內力。
他整個人才剛剛站起來,雙腿還來不及發力,便能感覺到驟然有千萬斤的巨石突然從天而降,將他壓制的動彈不得。
只要他再增加一些內力想與之抗衡的時候,那股子莫名的巨力也會同樣的增加。
夙玉堅持了片刻,終于是支撐不住,被壓的單膝跪地。
秦沐歌整個人亦是從他的懷中滑落在地上。
望著夙玉那泛起詭異嫣紅的俊臉,秦沐歌焦灼的開口,「夙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緩緩的吐了一口長氣,夙玉才有些艱難的開口。
「是——屠龍陣。」
「屠龍陣?」
秦沐歌一愣。
腦中一疼,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眸子。
有關于「屠龍陣」的訊息飛快的在腦海中劃過。
傳說中的「屠龍陣」千回百轉,是以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作為依據。
世間所有的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生生不息的。
秦沐歌當初因為十分崇尚中國古老的文化,所以在大學時候輔修了中國歷史。
要想深刻的了解中國歷史,對于五千年傳承下來的儒家、道家自然不可忽略。
當初在研究蠱術的時候,對于中國古老的八卦異術也稍有了解過。
闖入這陣法的人,想要強行沖破逃出,壓根兒就不太可能的。
因為這個「屠龍陣」遇強則強,若是想要使用蠻力,只會自食苦果。
想到這里,秦沐歌對靳無雙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那個混蛋登徒子,早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
他是一早就知道有人來救自己,所以才裝好人將自己放了罷。
可臨到出口時,又設下這樣一個陣法。
簡直是就陰毒!
若是換做容景,憑著他的聰明才智,這個屠龍陣恐怕困不住他。
可如今站在自己身邊的卻是夙玉。
他涉世不深,除卻一身高強的武藝之外,對于這些奇門遁甲之術,恐怕是沒有什麼涉獵的。
不過,靳無雙這個如意算盤打錯了。
因為夙玉不懂,不代表她秦沐歌什麼也不知道!
秦沐歌凝神,抬眸望向夙玉。
只見他強行頂著那越發強烈的壓力,整個人已經開始微微發顫。
他俊臉通紅,看向秦沐歌,「等我發力,你馬上找機會走。」
話音還未落,夙玉牙關一緊,原本沉于丹田的內力瞬間往上奔涌。
秦沐歌見狀,連忙大喊,「夙玉,別用內力。」
只是,她的話明顯比不上夙玉反應的速度。
就在秦沐歌話音落下的那一瞬,耳邊傳來了夙玉一聲低吼。
「啊——」
伴隨著那壓抑的低吼,一股極其劇烈的內力從夙玉的體內迸射了出來——
仿佛是在同一時間,那從天而降的巨大壓力也是成倍成倍的增加,以鋪天蓋地之勢朝著夙玉洶涌而至。
兩道極強的內力踫撞在了一起。
只听的「 」的一聲巨響,一道白光轟然從秦沐歌的眼前炸開。
只是這劇烈的轟鳴聲絲毫沒有波及秦沐歌。
因為就在剛才那一瞬,夙玉竟然是用自己的身子將她整個人都護在了身下。
那道兩道巨大的內力相撞,白光
穿透夙玉的身子。
這一瞬,秦沐歌甚至以為那強烈的撞擊力已經是將夙玉給撕裂了——
因為那雪白的衣裳之上,有片片血點彌散開去。
如同罌粟一般妖冶,駭人……
「夙玉——」
秦沐歌淒厲的呼喚著。
而這個時候,夙玉卻壓根兒沒有辦法給出任何回應。
因為他整個人都被那股強勁的力道震的橫飛出數米之外。
秦沐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朝著夙玉那邊飛奔了過去。
只是,當她劃過那個陣法之後,原本四周的青山綠水的別苑瞬間消失不見。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蕭索枯竭的黑樹林。
所有的樹桿如同被烈火焚燒過,只剩下枯萎的枝干。
悠遠之處,有一道醇厚詭異的聲音在她耳邊蠱惑著。
「來,穿過這‘屠龍陣’,讓他們看看不死神族聖女真正的力量。」
這道聲線如同詭異十分,甚至還帶著如同黑夜一般的蠱惑。
叫秦沐歌原本清明的雙眸空洞一片。
幾乎是無法反抗似得,她從心到身體均是順著那個聲音的指示抬起了手臂。
那空洞漆黑的眸子眨了眨。
秦沐歌似乎能夠瞧見盤旋在黑樹林頂上的那一股原本肉眼不可見的陣法。
那些黑雲盤旋纏繞著,如同一條盤踞在天上,蓄勢待發的黑龍。
「去吧——」
那道詭異的聲線再一次響起。
秦沐歌腳下的步子抬了起來,一步一步,邁進了屠龍陣之中。
就在她踏入「屠龍陣」的時候,她懷中竟然是莫名的躁動了起來。
下一瞬,那兩顆夜明珠竟然是盤繞著從她腰間跳了出來。
一明一暗兩顆珠子如同太極八卦盤似得纏繞旋轉在了一起。
而盤踞在黑樹林上面的那條巨大的黑龍此刻仿佛感覺到了正在侵入自己地盤的人類。
黑龍動了動,搖頭晃腦地便將盤踞著的身子伸展開去。
剎那間,昏暗的天空不剩一絲亮光,幾乎全部都被黑色的厚重烏雲給遮掩去了。
望著身下淡定十分的人類小女孩,黑龍似乎被激怒了。
它呼嘯著,朝著秦沐歌身上鋪天蓋地的侵襲而去。
而這個時候,那個身形縴瘦的小姑娘亭亭而立;
仿佛壓根兒就沒有感受到即將降臨了危險。
她右掌一抬。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兩顆夜明珠瞬間快速的旋轉了起來。
最後,那因為快速旋轉而畫出來的八卦盤仿佛是受到了秦沐歌體內鮮血的指引,竟然是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的迅速沒入了她的掌心。
眼看著那條黑龍帶著漫天的戾氣鋪天蓋地的襲來。
秦沐歌眸光微動。
只覺得周身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右掌侵入,然後隨著血液瞬間擴散到四肢百骸。
那股巨大的幾乎要無法控制的力量仿佛融進了血液;
又像是與她體內的血液水乳交融。
那一抹縴細的身影屹立在漆黑的大地之上。
仰面微笑,望著撲面而來的黑色巨龍。
黑龍以吞食天地的氣勢,張開了血盆大口;
竟然是一口就將秦沐歌給吞了下去。
整個天地似乎在這一瞬恢復了最初的詭異和平靜。
黑龍解決了擅闖者,正打算滿意的盤踞回去的時候,卻見一道極致的白光從月復部沖天而上——
那道白光,頃刻間便將那條黑龍撕裂成兩段。
那耀目的白光,幾乎要照亮了整個大地。
再看那一團白光
的正中央,一道縴細清麗的身影正紋絲不動的立在遠處。
滿頭青絲因為這極大的力量而散落開去,順著這白光紛揚四散。
那空洞的雙眸里面依舊是一片幽暗。
體內,似乎有一股強到讓人無法控制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動,隨時都要沸騰起來。
那黑龍被撕裂。
原本聚攏成團的黑色迷霧陡然四散,將整個黑樹林全部都侵蝕了去。
放眼望去,整個黑樹林仿佛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黑煙之中。
秦沐歌冷著眸子。
耳邊還有一個聲音在蠱惑著她向前,周身沸騰的血液也仿佛隨時都要不受控制。
她右腳微微一抬,正準備朝著前面邁開步子的時候,從身後,卻是傳來了另一道魅惑且溫醇如大提琴的聲線。
「小沐沐,小沐沐——」
這聲音如同清晨灑落下來的第一道陽光;
如同干涸已久的人喝到第一口水;
更如同一雙溫暖的大手,正輕輕柔柔地想要將秦沐歌拉回來。
原本空洞的眸子似乎在這一刻也逐漸清明了起來,里面泛起的血色也緩慢的褪去。
秦沐歌動了動眸子,有些呆滯地轉過身去。
一張絕美妖嬈的臉龐出現在不遠處。
隔著那彌散著的黑煙,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清楚。
可秦沐歌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眉,那眼,那唇,即便是化成灰,她秦沐歌也不會忘記。
「景——」
秦沐歌眨了眨眸子,渾濁的目光開始漸漸清明。
「叫景哥哥。」
「景哥哥……」
秦沐歌低低的呢喃了兩聲,眼眶忽的就酸了。
「我想你。」
這是秦沐歌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內心。
許是因為此時的場景蠱惑;
許是因為這幾日的別離,讓她莫名的感覺到恐懼和害怕。
當容景不在的時候,她還有堅強的理由。
可如今只要一看到容景,滿月復的委屈瞬間就鋪天蓋地的涌了上來。
秦沐歌快步往前走了兩步,眼看著就要觸到容景衣擺的時候,他身形一閃,瞬間退到數十米開外。
那妖冶的聲線也越發的飄渺了起來。
「醒過去,然後好好跟他度過余生——」
「什麼?景哥哥你在說什麼?」
秦沐歌驚慌失措地朝著容景的那邊跑了過去,「景哥哥,我怎麼听不懂在說什麼?」
抬眼,秦沐歌能夠瞧見容景逐漸遠去的身影。
以往,她也會跟他吵架都斗嘴;
可是從來沒有哪一次會像這次一樣心慌意亂。
此刻的容景有種讓她無法把握的慌張,仿佛隨時隨地都要消失殆盡。
「小沐沐,我愛你,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了。」
容景的聲線愈發的飄遠。
秦沐歌驚慌的拔腿就追了上去。
可是剛才那一擊幾乎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腳下的步子還來不及邁開,便覺得雙腿一軟,整個人便跌了下去。
只是,這一次她不是跌落在地上,而是掉下了一個無底深淵。
整個人就這麼毫無目的一直墜落,墜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了一陣如同深山百靈里面的吟唱聲。
一股微涼的內力,如同深山清泉緩緩的從命門處緩緩的注入到了秦沐歌的身體里。
那微涼的氣息伴隨著優雅悅耳的吟唱,有指向的流淌過周身。
仿佛替原本即將干涸的身體注入了無限的靈力。
秦沐歌那濃密卷翹的長睫微微一動,眼簾有些吃力的打開了……
「啊啊啊啊,小沐沐,你終于醒過來了!嚶嚶嚶,嚇死人家了啦!」
秦沐歌這邊才剛剛睜開雙眸,便叫一陣魔音灌耳,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再度暈厥過去。
眸光朦朧,她依稀能夠瞧見花無漾那雙哭的幾近紅腫的眸子。
此刻,他又是哭又是笑的望著睜開眸子的秦沐歌,手舞足蹈,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娘娘腔,趕緊給姑女乃女乃讓開!都嚎了一晚上了,煩不煩啊?」
另外一道滿是嫌棄的聲線緊接著響起。
那白女敕的指尖上摩挲著的毒粉,仿佛瞬間掐住了花無漾的喉嚨,讓他把剩下的哭聲果斷咽了下去。
此刻的秦沐歌只覺得周身的力道全部都被抽干了。
若不是剛才那一道內力輸入,恐怕此刻她連睜開眼楮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那邊才剛剛動了動身子,花無漾就抿著雙唇,飛快的湊了上來,將她攙扶著半靠了起來。
「花孔雀,你怎麼在這里?」
秦沐歌虛弱的開口,張口細細的飲了兩口他遞過來的清水。
花無漾縮了縮脖子,朝著身後遞了個眼神。
「何止我在,不該在的人,也都在呢!」
「不該在的人?」
秦沐歌迷迷糊糊地轉過頭去,只見韓清顏正蹲在門口處滿臉抱怨的熬著粥;
而離她半米遠的地方,韓悠然正端端兒地坐在了一旁呼吸吐納,額上一片薄汗。
看樣子,剛才替自己輸送內力的就是他沒錯了。
只是……
自己離開洛陽的時候就囑咐過連翹,只要拆了紗布韓悠然雙目就能復明麼?
為何到現在,他臉上還纏著白紗?
難道自己的手術失敗了?
「悠然——」
秦沐歌正打算撐起身子的時候,卻瞧見韓悠然起身走了過來。
那素白的手輕輕壓在了她的肩上。
「你昨夜體力消耗過度,估計今個還得躺上一天才能夠起身,否則會落**虛的後遺癥。」
那清脆悠揚的聲線一如自己清醒之前听到的那如同天籟一般的吟唱。
只是……
體力消耗過度?
听到韓悠然這話,秦沐歌突然就回過了神來。
昨夜,昨夜夙玉為了就她,強行闖「屠龍陣」。
她只記得她想要追過去看看夙玉的情況,誰知道做了一個奇怪而詭異的夢。
好像,還夢到容景了……
想到夙玉拼死的最後一搏,秦沐歌心頭一沉。
因為她清楚的記得,拿到白光的確是穿透了夙玉的身體。
而那濺開的血花也不會假。
若是一般人受了那樣的重創,恐怕是當場斃命了吧?
「夙——」
秦沐歌掙扎著起身,正打算喊出夙玉名字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從一開始,他就是戴著薄紗帽子的。
「王爺呢?他在哪,現在怎麼樣了?」
秦沐歌此話一出,眾人的面色皆是微微一凝。
花無漾有些不自然的別開了眸子,抬頭看天。
韓悠然的雙眸雖然被白紗給遮掩了去,可秦沐歌依舊能夠瞧見那微微蹙起了眉頭。
「王爺呢,我要見他。」
想到夢中容景與自己說的那番話,秦沐歌心中的恐懼陡然攀升到了最高點。
幾乎是掙扎著,她就要爬起來……